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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的幫助下,當眾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這老婦人的獨生子曾在老鎮北王麾下為將,可惜天妒英才,數年前戰死在了沙場上。消息傳來,他懷著八個月身孕的妻子悲痛過度,難產去世,隻留下一個可憐的孩子與老婦人相依為命。

家裡已經沒有彆人,老婦人帶著孫兒在街坊鄰居的幫助下努力生活,倒也勉強將日子過下去了。可惜她日漸老邁,那孩子又因為早產身子一直不好,前段時間老婦人身子不適,請大夫一看,發現自己竟已命不久矣。她生怕自己一走,年僅九歲的孫子孤苦伶仃一個人沒法生存下去,所以才會在聽說鎮北王要經過這裡的時候,腆著老臉跑過來,希望他能行行好收留她孫子,好讓他能活下去。

蘇妗一開始還有些驚疑,聽到這裡就反應過來了——這應該就是越瑢特地給二皇子安排的“合理身份”了。

果然越瑢聽完這話後,便問了那孩子父親的姓名。

“我兒名叫雲信。”老婦人抹著眼淚說。

越瑢一聽,麵色大驚,隨即忙親自上前將老人家扶了起來:“沒想到您老竟是雲大哥的母親!我父親曾與我說過,雲大哥是為救他而戰死的,這些年他也一直在命人尋找雲大哥的遺孤,隻是一直沒找到,沒想到竟在這裡叫我遇見了!老夫人請放心,雲大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往後我定待他如親生!”

蘇妗看著他一本正經飆演技的樣子,心裡有點兒想笑,麵上卻很是配合。

豐順帝必然會派人盯著他們,這事兒又事關重大,不能有半點錯漏。

眾人把該走的流程都認認真真走了一遍,然後才在那老婦人和那個冒充“熱心鄰居”的徐皇後派來的暗衛帶領下,去了老婦人的家。

老婦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雲信這個人確實存在,也確實是老鎮北王的舊部,當年替老鎮北王擋箭而死。老鎮北王這些年也一直在找他的家人,隻是老婦人因為家鄉遭難,帶著她孫子來了錦州,所以一直到半年前,老鎮北王的人才終於找到了他們。

也實在是巧,雲信的兒子隻比二皇子大兩歲,且因為早產體弱的緣故沒怎麼出過門,見過他的人也不多。所以就算七皇子年紀小些,彆人見了也不會覺得奇怪。

當然,老婦人並沒有“命不久矣”,而是準備在辦完這件事後,詐死帶著體弱多病的親孫子去江南生活——江南氣候養人,對孩子的身體好,而越瑢也都已經安排好一切了。

“老夫人,不知我請您照看的那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路上,越瑢低聲問老婦人。

老婦人忙回答道:“那小公子自打來了咱家之後,倒也沒哭,就是一直不肯吃不肯喝,睡覺也睡不踏實。老婆子用儘了辦法才讓他願意吃上幾口,可也就是幾口,那孩子脾氣實在是太擰了,這麼多天下來,好好一個小金童瘦成了小柴乾不說,前些日子還病了一場……”

越瑢一聽,眉頭就擰了起來。

蘇妗的心也是一下子提了起來。

二皇子怕生,不常見人,她雖然進過幾次宮,卻一次也沒見過他,因此並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雖說徐皇後和她交代了一些,可終究沒有真正接觸過,又見老婦人說得連連歎氣,蘇妗心裡不由浮現出了一個倔強叛逆,脾氣不怎麼好的孩子模樣。

一時間她有些擔心自己會照顧不好他——畢竟是皇子,管教得重了輕了都不合適。可沒想進門一看,卻看見了一個容貌極為精致,模樣看著也極為乖巧,就是神色有些蒼白,眼神也有些木然的小男孩。

他看起來和蘇妗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身上看不見半點叛逆,反而脆弱得讓人心疼。

蘇妗一怔,想著這麼小的孩子,突然離開了母親身邊,心下一定十分惶恐不安,心裡頓時就被憐惜填滿了。

她努力放軟神色,片刻,抬步朝他走了過去。

第69章

“聽你娘說,你叫元和對嗎?”

本想著他怕生,可能不會馬上理會自己,誰想大名為劉鈺小名為元和的二皇子聞言,竟慢慢看過來,輕點了一下頭。

蘇妗意外又有些驚喜,隨即就鬆了口氣,試探著在床邊坐了下來:“我叫蘇妗,往後你可以叫我蘇姨,那是你越叔,還有他……”

指了指越瑢懷裡滿眼好奇的福生,蘇妗溫聲說,“這是福生,比你小三歲。福生,這是元和哥哥……不對,元和這名字不好再用了,你娘給你起了個新名字,叫念郎。”

福生一聽,大方又爽朗地衝二皇子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念郎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二皇子卻沒有反應,隻是怔怔地看著蘇妗,然後一雙黑琉璃似的眼睛慢慢紅了起來。

蘇妗一愣,頓時就心疼了,忙安撫道:“你娘給你取這個名字,是想告訴你,她會一直想著你念著你。”

既然他已經不再是皇子,蘇妗便也沒有再去管那些尊稱,隻像個尋常長輩一樣,神色溫和地看著他說,“元和,你娘不是並不要你了,她隻是不希望你一直被禁錮在冷冰冰的皇宮裡。她知道外麵的世界很美麗很寬廣,所以才想把你送出來,讓你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等你長大了,你就可以回去看她了,我和你越叔也一定會像照顧福生一樣照顧你的,你彆害怕。”

元和……不,現在改叫念郎了。念郎聽了這番話,眼睛更紅了,但卻硬是沒有哭出來,隻緊緊地抿著小嘴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明白的。

徐皇後送他走之前,曾將自己這麼做的緣由仔仔細細地跟他說一遍,隻是他到底才七歲,還是個不知事的孩子,蘇妗本以為他就算聽得懂母親在說什麼,心裡也會抗拒,會哭鬨著要回京城,誰想他難過歸難過,表現竟然這麼乖巧。

蘇妗欣慰又心疼,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念郎身子有一瞬僵硬,但到底沒有躲開。

“不是說先前病了一場嗎?先讓師兄給他看看身體吧。”越瑢這時出言道。

蘇妗點頭,想到清平郡主,又遲疑了一下:“那阿昭那裡……”

清平郡主是永興帝的表妹,豐順帝的表姑,也就是念郎的表姑奶,她常進出皇宮,與徐皇後關係也不錯,肯定是認識念郎的。

越瑢頓了一下:“你信得過她麼?”

蘇妗一愣,毫不猶豫:“我自然是信得過她的。”

她和清平郡主是從小到大的交情,清平郡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她有信心她會幫他們保密,但這件事畢竟事關重大,她總得問問他的意見。

“那就告訴她吧,”越瑢笑了起來,“我相信你的眼光。”

蘇妗一怔,嘴角無意識地翹了起來:“好。”

於是越瑢便讓徐皇後派來守護念郎的那個暗衛林慶,出去把宋修和和清平郡主叫了進來——雲家院子太小,他們都在外頭等著呢。

林慶聞言照做,宋修和和清平郡主很快就進來了。

不提清平郡主見到死而複生的念郎有多麼驚訝驚喜,得知真相後又有多麼感慨動容,宋修和給念郎把過脈,確定他是餓得有些虛弱,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一行人便放了心,隨即告彆老婦人,帶著念郎離開雲家去了客棧,然後給他點了一些好消化的吃食。

可是念郎不肯吃,或者說,吃不下。

蘇妗和清平郡主哄著他勉強吃了幾口,他就再不肯張嘴了,連水也不願意喝。再勸,他就眨著一雙朦朧的淚眼,舉著自己寫的“沒胃口,吃不下”幾個字,可憐巴巴又委屈地看著她們,叫她們無可奈何。要是硬喂,他還會忍不住把之前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蘇妗愁得頭都要禿了,也總算明白老婦人口中的“脾氣擰”是怎麼回事了。她問宋修和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宋修和也很無奈,表示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孩子明顯是太思念母親,心情鬱結,這才得了厭食之症。他能做的,也隻有給他開些開胃的藥慢慢調整了。

明明那麼想回到母親身邊,麵上卻從不哭鬨,反而乖得叫人心疼,蘇妗心裡越發喜歡憐惜這孩子,又見他越來越虛弱,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不由心急如焚,夜裡都有些睡不好。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念郎。”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越瑢突然對蘇妗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妗剛準備上床躺下,聞言愣了一下:“你……這個時候去?”

“嗯,”越瑢看著她臉上的兩個大黑眼圈,眯了一下眼睛,“去看看他睡了沒有。”

念郎和林慶睡在一個屋,蘇妗本來是想把他接到自己這屋來睡的,但又怕大家還沒有太熟,他會不習慣,因此忍住了。

蘇妗看著他,覺得有些奇怪——這些天都是她和清平郡主在照顧念郎,越瑢一個大男人,沒有什麼照顧孩子的經驗,因此都是在一旁默默看著,今晚怎麼突然來了興致要去看他?

她有些不放心,想跟上,卻被越瑢阻止了:“我還要跟林慶說些事,你乖乖先睡。”

蘇妗聽了這話,隻好點頭:“那你早些回來。”

“好。”越瑢說著就出了門。

他先是下了一趟樓,而後才去了林慶和念郎所住的屋子。

屋裡念郎還沒有睡,林慶正在幫他洗腳。

林慶今年三十來歲,長得很壯很憨,為人很是忠厚實在。他本是一介江湖遊俠,偶然被當年還在閨中的徐皇後所救,便就此成了她的暗衛,替她做些不能現於人前的事情。

這回送念郎離京,徐皇後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便將這件事托付給了他。林慶義不容辭,一口應下,這一路上也是拿念郎當眼珠子看待,但他畢竟是個糙手糙腳的大男人,不如女子細心妥帖,這不,給孩子洗個腳而已,竟把人的腳丫子都搓紅了。

越瑢嘴角微抽,走進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來吧。”

“越爺?您怎麼來了?”見越瑢示意他起身,林慶忙道,“怎麼好讓您乾這種事,您稍等,馬上就好了!”

說罷越發快速地搓了搓念郎的腳丫子,隻把念郎搓得淚眼汪汪,差點沒哭出來。

越瑢:“……”

林慶自覺已經很輕很小心了——他給自己搓澡的時候,那才叫用力呢。見念郎淚眼汪汪,也隻以為他是不想洗腳,還念念叨叨地說,小孩子不能不洗腳,不然太埋汰了長大會娶不到媳婦兒的。

偏念郎不會說話,竟是沒法反駁。

他本就因為厭食之症虛弱得很,這會兒淚眼汪汪的,瞧著就更蒼白可憐了。越瑢無語地看了林慶一眼,請他先行出去。

林慶本來就要去倒洗腳水,憨憨地應了一聲就走了。

越瑢這才走上前在床邊坐下,將念郎兩隻紅彤彤的小腳丫放回了被子裡。

念郎可憐巴巴又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大概是不明白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越瑢目光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