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又開始亂跳了。

他看起來好像比她想象中還要在意她會武功這個事兒啊……怎麼辦怎麼辦?!

越瑢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抿著紅唇,神色似有慌張,心裡越發沉了沉。這一刻他腦子裡閃過了很多東西,比如她是怎麼發現他們的行蹤,又是怎麼跟到這裡來的;比如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嫁進王府的目的是什麼;比如她要真是細作,自己該怎麼處置她;再比如真要處置了她,以後胖兒子長大了自己該怎麼跟他說……

總之看似平靜,心裡卻又是驚疑又是失望,還特彆愁。

而就在這時,蘇妗有了動作……

越瑢眸子一縮,身子瞬間不著痕跡地繃緊了。

她會怎麼做?又會怎麼說?是掩飾?是狡辯?還是會乾脆坦白,然後和他來個決一死戰?

“世子怎的不說話了?可是、可是覺得妾身方才那個樣子太過粗魯失禮,因而嫌棄妾身了?嗚嗚嗚妾身不是故意的……世子莫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看著這糾結片刻後突然“嗚”地一聲哭了出來的姑娘,猝不及防的越瑢:“……”

這,是想轉移話題?

“出嫁前嬸娘們便叮囑過我,世上沒有男子會喜歡女子舞刀弄槍,要我收斂著些。妾身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從不在府裡胡來,可這到底是妾身自小就學會的東西,妾身可以收斂不去用它,卻實在沒法讓它徹底消失……且方才,方才我也是以為遇到了什麼歹人,這才不得不出手自保的……”蘇妗哭著哭著,試探性地抓住了青年的衣袖,“世子莫要生妾身的氣好不好?妾身不是故意欺瞞您的,妾身隻是……隻是不想惹了您的厭棄。妾身保證!您若不喜歡,妾身往後就再也不動武了……”

她的聲音嬌嬌的,小手軟軟的,梨花帶雨的樣子清雅動人又楚楚可憐。長這麼大也沒直麵過女子眼淚的越瑢頓時就有點僵硬。他看似從容實則甚是不自在地看著她,一時竟無法分辨她的眼淚是真是假。又見她說來說去都是這番話,半點沒提及其他,他長眸微閃,終是回神握住了她的手:“夫人莫哭了,為夫隻是一時震驚沒反應過來,並非是生了你的氣。”

“真的?”蘇妗欣喜抬眼,神色卻還是有些不安,“世子不怪妾身欺瞞了您嗎?”

“不怪,”越瑢溫聲說著,抬手擦去了她腮邊的眼淚,“隻是我不明白,會武藝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夫人為什麼要費心隱瞞?”

蘇妗一怔,見他說得雲淡風輕,確實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頓時就有點發懵:“世子覺得女子會武藝並不是不好的事情?您……您不覺得姑娘家動拳動腳的會顯得粗魯無禮,有違女子德行嗎?”

她看起來很是錯愕,還有點不可置信,越瑢見她反應這麼大,不由頓了一下:“不覺得。”

他目光看似平靜實則緊緊地盯著她,“或許彆人會這麼覺得,但為夫並沒有這樣的想法。相反,練武既可以自保又可以強身健體,我覺得對天生體弱的姑娘家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蘇妗:“……”

蘇妗懵逼之餘有點想打人。

她費了那麼大功夫,整天提心吊膽地收著性子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溫柔端莊的弱女子,就是怕暴露自己的真麵目真性情後,會遭到丈夫和婆家的嫌棄——畢竟這是一個重文輕武,對女子要求也十分嚴苛的年代。可結果呢?人家不僅一點兒都不嫌棄,反而覺得女子會點武藝是好事……

夭壽了!那她之前費那麼老大的勁兒是在做什麼?自己耍著自己玩嗎?!

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還暗暗磨了一下牙,似乎頗為氣惱。越瑢看在眼中,心裡戒備之餘忍不住有些驚奇。

原來她生氣的時候會磨後槽牙,原來她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溫婉優雅的,她也會生氣,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

“妾身以為世子會不喜歡……”這時蘇妗終於難掩鬱悶地開了口,“人人都說,做姑娘家就該賢良淑德,溫柔乖順,尤其嫁人之後,更該恪守禮教,做個賢妻良母。妾身無意也不敢與這個世道叫板,叫自己變得另類出格,更不願因此與夫家生出齟齬,壞了彼此間的關係,這才……”

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被永興帝賜婚給鎮北王世子之後,她曾讓棲露暗中打探過他的喜好,得到的答案都是:鎮北王世子是個性子淡漠喜歡安靜的修仙之人,欣賞溫婉優雅,乖巧懂事的淑女,特彆不喜歡吵鬨粗魯的女子。

這可是決定著她下半輩子生活質量的人,蘇妗自然不能惹了他的厭,再加上她從小就在真大家閨秀的母親教導下做慣了人前淑女,因此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結果沒想到當年探得的消息根本都是假的,這人壓根就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再一想方才打架時,越瑢逮著她的下盤攻個不停的猥瑣樣子,還有之前見過的他的另一麵,蘇妗麵上仍是嚶嚶啜泣,暗中卻是嘴角一抽,心下那個本就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仙君形象也嘩啦一下,徹底崩了個粉碎。

什麼高冷優雅,超凡脫俗的仙君轉世?分明和她一樣都是裝出來的!沒準兒連“修仙”這件事都是假的!還有那什麼奇特的命格啊什麼的,蘇妗從前覺得神奇,覺得與有榮焉,現在卻覺得不靠譜極了。

不過她倒也不生氣,他以假麵待她,她也以假麵待他,大家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怪誰。

越瑢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說的話條理清楚,有理有據,神色也不似作假,不由眸子微眯,慢慢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夫人辛苦了。隻是為夫也好,父王母妃也好,都不是會在意這些世俗禮教的人,你往後不必再這般小心翼翼,大大方方地做你自己便好。”

這話叫蘇妗十分心動,然而也隻是心動——他不介意她學過武,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揍哭他全家”的暴脾氣和其他諸多不符合當下淑女要求的習慣。且他現在說不介意,是因為今晚天黑,他沒看清自己跟他打架時的樣子,沒準兒哪天親眼看見了,就又會覺得她粗魯不堪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從前她對他敬畏有加,也十分相信他的為人,可現在她對他敬畏不起來了,也沒法再相信他。因為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他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個帶著假麵具在生活的人。真實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真實的他又是怎麼想的?蘇妗一無所知。

而她做不到把真實的自己,袒露在一個自己一無所知的人麵前。

是以聽了這話後,她隻滿眼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輕輕靠進他的懷裡,主動補充解釋了一番:“妾身的武藝是小時候隨父親在北境的時候,跟著府裡一位女師傅學的。北境民風開放,人人尚武,妾身天天看著,覺得有趣,便央著那女師傅教了我幾年。因當時有幾個調皮的鄰家孩子總欺負妾身,父親與母親便沒有阻攔此事,隻是母親心裡是很不讚同的,她是個極其看重禮教規矩的人,覺得姑娘家動手動腳的樣子十分粗魯無狀,便教導妾身,隻能在遇到危險,迫不得已的時候才可以顯露身手,平日裡絕不可以叫彆人知道我學過武。我知道娘是為了我好,便答應會乖乖照做,這麼多年來,也習慣了不對人提起這事兒,再加上平日生活安寧,極少遇到危險,也沒有什麼機會出手,所以其實,妾身也不是故意想欺瞞您的……”

這番話九分真,隻有最後一分假,蘇妗說得很順暢,卻並不能打消越瑢心裡的疑慮。

因為比起她欺瞞自己不會武藝的事兒,他更在意的是“她為什麼會大半夜出現在這個不該出現的地方”這個問題。因此聽了這番話後,他隻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表示理解,然後好奇似的問:“那夫人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到上山來做什麼?”

見他這麼快就將這事兒翻了篇,半點不糾結也不生氣的樣子,蘇妗大大地鬆了口氣,心說這人猥瑣歸猥瑣,皮歸皮,大度倒還是挺大度的,思想覺悟也挺高,竟覺得女子會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可比外頭那些看見姑娘家說話大聲點都要指指點點,說人家不夠斯文淑女的大豬蹄子們討喜多了。

又想著他接受能力似乎挺高的,再加上她也有心想探探他的底,蘇妗便轉了轉眼睛,做出了一副難為情極了的樣子:“妾身……妾身是來……”@思@兔@網@

她低著頭,越瑢看不見她的臉,聽她這般吞吞吐吐的,不由眼神深了深。

這個問題,她又會怎麼回答呢?

剛這麼想著,蘇妗突然驚呼了一聲,越瑢低頭一看,就見吱吱叫了好半天也沒有人理它的白眉猴子正氣呼呼地咬著蘇妗的胳膊,上躥下跳地想把她往旁邊拽,一副“你個討厭的母人類,不許靠近我們家小哥哥”的醋樣。

越瑢:“……”

蘇妗也是嘴角微抽地看著這手腳並用,連尾巴都卷過來了的小家夥,心下啼笑皆非。

冬日衣裳厚,它咬不疼她,她剛才之所以驚呼出聲,不過是沒設防嚇到了而已。眼下見越瑢也看了過來,她便指了指這小家夥說:“妾身是跟著這隻小猴子來到這裡的。至於原因……”

她咬了咬唇,看了不遠處乾柴堆旁的三顆鳥蛋一眼,聲音又細又低,聽著十分不好意思,“它送了三顆鳥蛋給妾身,妾身……妾身實在是有些餓了,這才想著上山找個地方,烤個鳥蛋吃。”

萬萬沒想到她會給出這麼個答案的越瑢:“……烤,鳥蛋?”

他感覺自己腦子打結了一下,半晌才回神道,“餓了怎麼不告訴廚房?想吃什麼,叫他們做點送過來就是了。”

蘇妗實在是不想再繼續吃素了,索性趁此機會,含蓄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妾身哪好意思再去麻煩人家,再者,今晚也不知為何,突然格外地想吃點葷腥……”

越瑢腦子又打結了一下,想吃葷腥怎麼了,廚房裡也有葷腥啊……等等,因為他對外的形象向來都是吃素不吃肉的,所以廚房每天給他們送來的都是素菜……

猛然想起這事兒的越瑢頓時嘴角一抽,眼神變得奇異極了。

這白眉猴子是這山裡的原住民,有一回跟其他猴子打架受了傷,被他意外撞上了。他隨手給它上了點藥便將它放回了山林,不想小家夥卻記住了他,從那天起便時不時地帶著禮物來找他。

一開始它帶來的都是些山裡的野果,後來大約是見他不怎麼喜歡吃果子,便無師自通地掏起了樹上的鳥蛋,尤其見越瑢收過一回鳥蛋之後,更是再也不摘野果專霍霍人家鳥窩去了。因此蘇妗說的這話,倒是一下子將他心裡的疑慮打散了大半。隻是照她這麼說,她是饞肉了,但是又以為他們道觀是吃素的,才會這般偷偷摸摸地上山來……所以其實,她根本就不喜歡吃素???

那以前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