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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哥笑的有些不懷好意:“家裡人啊。”

他捏著林端還有些用,自然是調查的越清楚越好。那個中年男人分明就是個陌生人,頂天了算是個合租的,林端就那屁點死工資還供得起個癌症病人吃藥?還供得起他做手術?四處打工也不過掙個他手指頭縫掉下來都不屑去撈的小錢。

最近也不知道從哪裡走漏了風聲,或者是有人下馬被順藤摸出來了幾個典型,整個市的整治力度越來越大了,他被迫低價處理掉很多貨,本錢縮水了一半,再加上前幾次小弟不謹慎露了馬腳,差點牽扯到他身上,好不容易跟上部的人打通了關係,這又是一筆必須花的大錢,這已經讓他的老板很不愉快了。

他現在所有的錢都壓在保險箱那幾小包高純度冰糖裡,這要是再丟了的話,沒錢賺都是小事,他可就真沒命拿了。

林端應了:“嗯,家裡人。”

小張哥把手裡的酒瓶放下了,很有幾分愜意:“做手術要不少錢吧?我聽說最近彆說手術了,住院也挺貴的,要不要張哥幫你一點?”

林端沒有想太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小張哥的神色有些莫測,他沒說什麼,隻是又拿起了酒瓶子,精心擦起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店裡的人越來越少,林端的工資縮水了,他又咬著牙多花時間打工,每個月算著日子去給呂一念買藥,曬太陽,呂一念不喜歡出門,他就去花農的地攤上低價揀了幾盆小多肉,讓呂一念養的葉子都肥肥胖胖的,小房間裡擺著多肉們,綠意盎然。

呂一念也變得開朗了些,他把自己的破爛筆記本重又掏了出來,有時候在網上做些零碎的小兼職賺錢,而後換成廚具和烹飪書,換著花樣給林端做菜。

隻是他的身體情況越來越無法忽視了。吃藥能夠緩解,但不能解決。

林端屏著氣拚命攢手術的錢,但還是離目標有些遙遠。

直到那年冬雪的一天,林端照常來到台球廳上班,卻隻見人去樓空,大門緊閉著,他試探性地敲了敲門,卻一直都沒有人來應答。

路邊賣煎包的老太太好心提醒他:“沒人啦!昨天晚上的時候警察來了,好家夥,呼啦一大群,還開著警車配著槍,那個槍口啊,黑洞洞的,不一會兒就從裡頭抓出來好些個人呢。警察說是什麼窩、窩點?反正我不懂,這條街的人都知道了……”林端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愣住了。

他踏著沒過腳踝的雪,腳趾被凍得無法彎曲,準備走的時候,口袋裡那部彆人淘汰的二手機子響了,很大聲,林端接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麵熟悉的聲音帶著急迫的喘氣聲,順著聽筒傳了過來:“林端,我是張哥,你現在馬上到臨熙路的39號來,從後門進來,記住,彆讓彆人看見你。”

林端還未應答,電話就被掛掉了。

他回憶著方才小張哥說的地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兒跑去。

他到了那個地方,很偏僻,附近是一大片荒蕪的未開發的土地和農田,人聲很少。

林端從後門進去的時候,倉庫裡隻有四個人,他隻認識一個小張哥,其他三個人他沒有見過。有一個人帶著白手套,很高,林端看向他的時候,有些難言的怖懼感。

小張哥現在很有幾分狼狽。他精心打理的頭發和衣服全都亂糟糟的,嘴唇上的胡須冒出了刺頭,眼裡是難以忽略的焦躁:“林端,你過來。”

林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有點害怕。

“過來啊。”小張哥說話的時候神情有點奇怪:“幫了你這麼多,讓你幫點張哥不是什麼過分的事兒吧?”

林端頓了頓,還是向他走過去。

一旁的人有些急迫:“張哥,這貨必須……”

“我知道!”小張哥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這不是搬救兵來了嘛。”

他死死抓著林端的手臂,說:“哥這次是很難走了,死條子盯著……你和狼狗他們一起,把貨帶出去,給林莊的吳哥。”

林端怔住了:“什麼?”

“彆問那麼多了。”小張哥的眼中滿是血絲:“跟吳哥說,拿了我的好處就有點義氣,過來救我……”

他向右邊點頭示意,一旁那個高大的白手套男人一步一步向林端走了過來。

透明的袋子,林端看見他手上輕輕拽著幾袋透明的袋子,裡頭白色的粉末散著,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下意識地往後退,直到後背抵到鐵門為止。

林端走不了了。

男人輕輕按住了他顫唞的脊背,戴著白手套的纖長手指從林端的肩膀向上,扣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按,林端的嘴就不受控製地被張開了,脆弱的口腔暴露在寒冷陰濕的空氣中,他劇烈掙紮著,像一尾垂死的魚。

男人一言不發,沉默地伸出另一隻手,輕拍林端的臉頰,像是調情似的,卻把他按到動彈不得,而後動作輕柔地將那幾個透明塑料袋一個接一個塞進了林端的喉嚨,強迫他咽下去,像是在做什麼專注的研究般,看著林端痛苦糾結的神情,竟溫和地笑了起來。

“你們趕緊帶著他走,”小張哥有些急躁:“務必把貨送過去。”

“張哥,”有個人問:“要是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小張哥的神情有些陰翳:“還用問嗎,保貨不保人。”

林端跪坐在地上痛苦地乾嘔著,頭腦一片天旋地轉,他想逃,腿腳卻沒有力氣,淚眼朦朧間,他看見頭頂上掉下來了一張支票,字跡張牙舞爪的,輕輕飄到他的懷裡。

“去吧,”小張哥的語氣冷峭:“家裡人不是要做手術嗎?這麼多夠了吧。”

林端捂著自己依舊刺痛的喉嚨,透過迷蒙的視線辨認著那幾個大寫的數字,在心裡默數著漫漶。

夠了,夠了,夠呂一念做手術了,夠他吃藥了。

隻是幫忙送東西而已,和以前做的事情一樣……

荒野裡,林端把支票揣進自己襯衣的內口袋,踉踉蹌蹌在雪地裡前行著,身後大雪紛飛,像是在沉默著告彆。

他張不開嘴,喉嚨裡全是血腥味,腳趾凍的幾乎快掉了,那兩個人走的很快,車也開的很快,有好幾次警察嚴陣以待地上來搜查,什麼也沒有找到,又下去了。

林端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麼樣,他隻是像以前一樣,幫可靠的台球廳老板送東西,甚至他不知道要送的貨物在哪兒,可那張支票像是鎖鏈般捆住了他,他沒有辦法逃離。

途中,車經過了那一片破爛的貧民區,林端望著窗外,似乎隔著幾百米的距離,清晰看見了在屋子裡給多肉澆水的呂一念,看見了做完手術後不再虛弱的呂一念,看見了一起住進大房子裡、一起曬衣服的呂一念……

“哐當”一聲,車子在荒路上猛刹車,林端的頭磕在玻璃上,馬上紅了一片。

前座的人似乎起了爭端:“媽的,張全真是不要命了還拖人下水,他現在都被通緝了!吳哥到底有沒有那本事把他撈出來?”

“後麵這批新型貨值多少錢你知道嗎……國內市場的第一批,加起來不少於這個數。張全還說的好像做慈善似的,條子抓他呢,現在放他那裡就是燙手山芋,壓根出不了手,已經廢了!”

“……操,這麼值錢?張全已經和吳哥通過氣了?”

“他通個屁啊,那電話還是他拿我搞的手機打的,連現金都沒了……”

“……”

“你問這個乾嘛?操,彆吧,你想乾什麼?”

林端在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雪地時,前座壓抑著的爭吵聲終於停下來了。

窗外是一片田地,用塑料棚掩著底下脆弱的植株,雪花飄到大棚上,化成水滴,一點一點潤濕了黑色的土地。

他在想,回去要怎麼和呂一念說呢?他會很高興吧?今晚想要吃燒排骨,是前幾天呂一念剛剛試出來的菜式,用高壓鍋燜的,很好吃。

林端的臉頰上剛剛浮現出一個溫暖的笑意,後座的車門就被轟然打開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雪帶著紛飛的雨絲從空隙中飛越進來,沾濕了他有些破舊的衣服,林端的笑意止住了,一把尖銳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下來。”那兩個人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人,“快點。”

緊接著的,就是林端做噩夢都想象不到的地獄。

他在空置的破爛房子裡,在水泥地麵上掙紮著,脖子上被割開的傷口猙獰,血液幾近潑灑了出來,林端嗬嗬吸著氣,用手慌張地去捂,他喊不出聲來,瞳孔因為極度的失血已經開始擴大了。

恍惚的視線中,那兩個人正在交談著,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身體被攤開,尖銳的刀刃從肚腹處切進,林端的手指蜷緊了些,無力地躺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亡的意義何如。

瀕死之前,林端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呂一念對著陽光撫摸那幾盆多肉的背影,而他站在黑暗的背後,正越離越遠。

不知道為什麼,真想再看一回啊。

但是那張支票,他想,那張支票是要讓呂一念拿到的。

呂一念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做完飯,在小桌子上擺好兩副碗筷,給多肉澆一點水,坐在床沿上等待林端回來。

他的手機已經很久沒響過了,除了騷擾電話沒人來找他,但今天卻有人打了電話過來,足足打了三四個,還沒有放棄。

呂一念掛念著仍未回來的林端,接起了電話,那邊的男聲帶著些喘氣,說出的話讓他無法理解。

合作販毒……分贓不均……內訌殘殺?

怎麼可能,林端怎麼可能會去做這種事情,他的林端正在下班的路上呢,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邊的小警察嗓音有些為難:“我再確認一下,名字是林端,可能存在一定智力障礙,穿著灰色的毛衣,裡麵是黃色的襯衫,靴子大拇指處破了個口,沒有穿襪子,耳垂上有一個小痣,手指和手掌有很多條疤痕,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您不認識嗎?”

呂一念的手指越攥越緊,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問:“在哪裡。”

小警察鬆了口氣,迅速報了個地名,呂一念把手機放下,瘋了一樣衝出門外,和司機說話的聲音顫唞著,像是馬上要窒息似的:“麻煩您快一點,麻煩您快一點……”

他抵達的時候,那個屋子已經被封鎖了起來,穿著警服的人員進進出出,麵色凝重。

“你是林端的家屬?”小警察問。

呂一念說:“是。”

他出示了身份證明,走進去的那瞬間,濃鬱的血腥氣將他整個包圍,像是沉溺在深海一般,呂一念的眼睛幾乎看不清了,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終於看見了他的林端。

林端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艱難地捂著脖子,流出的血液染紅了地麵,他還穿著今天早上自己親手遞過去的衣服,腳趾頭從破洞裡探出來,顏色和他的臉色一般青白。

他的肚子被剖開了,鮮紅的臟器亂七八糟地%e8%a3%b8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胃被扯了出來,絞爛了,樣子既惡心又滑稽,活像一隻即將要被送上烹飪台的田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