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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在燈光下還憨態可掬地晃了晃。

汪望措手不及,嚇的一激靈,連忙把蘿卜往被子裡揣,幾乎要喊起來:“你乾什麼!!!”秦舍一手攥住了蘿卜,就像攥住了汪望的命根子,他表情深沉地看了半天,淡然道:“隻有一個啊。”

“……當然隻有一個啊!”汪望不敢使勁去拽蘿卜,感覺渾身上下的毛都立起來了:“先放手!”

哦,是了。秦舍看了看汪望紅著的臉,再看了看手裡茁壯青春憨態可掬的小蘿卜,想起了很早之前東宮虎給的妖怪生理知識小冊子,明白了。

汪望這是發倩期的表現!

呀呀  他一直以來死氣沉沉的心臟仿佛被錘子給重擊了一番似的,竟然莫名其妙地情緒高漲起來。

汪望實在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都丟儘了,他剛想把自家菜田裡種的蘿卜給搶回來,秦舍這個恬不知恥偷拔蘿卜的犯人竟然毫無破綻,竟然還繼續自作主張地動手,手腳麻利地給蘿卜剝皮。

汪望一看這還得了,小小的房間裡,頓時就開展了一場淳樸老菜農和猖狂偷菜賊的激情對抗!

隻見偷菜賊一把抓住了蘿卜,三兩下就把蘿卜外裹著的白皮給剝了,露出裡頭的紅芯子;老菜農不敵他的力氣,奮力掙紮著,試圖把自家暴露在空氣中顫顫巍巍的紅蘿卜給抓回來,奈何偷菜賊心思詭譎,挾蘿卜以令菜農,你敢動我,我就動它!說罷又是一陣對抗,偷菜賊最終以壓倒性的力量差距贏得了比賽,抓起蘿卜就是一陣搓揉。那蘿卜想必是老菜農精心種了多年的蘿卜,皮薄汁厚,稍微一用力就能擠出水來,老菜農看著自家蘿卜落於他人之手,心神大震,受到極大的打擊,竟然連腰都抬不起來了!

畢竟是蘿卜第一次出來見見世麵,不用幾分鐘就完全被煮熟了,汪老菜農心情低落,躺在被子上吭哧吭哧喘著氣。

秦偷菜賊成功抱得蘿卜歸,倒是非常高興,他把不小心濺到的蘿卜汁給擦掉,又膩到汪望身上去。

他叫:“汪望。”

汪望不理他,隻是用手臂遮著眼睛,還在喘著氣。

秦舍又叫了幾聲,汪望還是不理他,大蛇遲鈍的腦子終於感覺到有些許不對勁了,他抬起頭去拱汪望的手臂:“怎麼了?”

“……秦舍。”汪望終於開口了,他深呼吸著,嗓音有些啞啞的:“這是喜歡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秦舍直起了身子,理所當然道:“對啊。”

汪望光著屁股露著蘿卜躺著,麵朝著天花板,眼睛熱熱的,很委屈。

每次都這樣。因為不想讓秦舍不高興,所以做什麼事情都順著他,隨之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防線,一次又一次收回自己的原則,因為秦舍他不懂,做出這些分明早就超出一般關係界限的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麼。

汪望覺得自己很討厭。因為那些不能說的私心,他從來沒有阻止過秦舍,導致現在的後果。但妖怪和人類一樣,都是很貪婪的,一開始隻是覺得沒什麼,但後來想要的就越來越多,直到現在,汪望都不敢想,以後秦舍明白了,會怎樣看待一直懷著彆的心思放縱他行為的自己。

“秦舍,你覺得高興嗎?”汪望吸了吸紅紅的鼻子,他突然被委屈的情緒給席卷了,說話帶著點難過的哭音:“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這樣的。”

秦舍很認真地自上而下看著他,摸了摸汪望皺著的臉:“我喜歡你的。”

“是嗎?”汪望仍遮著自己濕漉漉的眼睛,他問:“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

可能汪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汪望知道,喜歡絕對不是秦舍對汪望的那種“喜歡”。

到達片場的時候,汪望的低落氣場都快溢出場外了,周銳偷偷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拉過金妮問了:“小汪最近到底怎麼了?”

金妮也很莫名其妙:“不知道啊,最近不是一直都在拍戲嗎?”

汪望最近讓他挺放心的,再加上其他東西也要忙,金妮就沒像以前那樣天天看著了。

周銳沉思了片刻,還是說:“你和他好好說說吧。”

金妮一頭霧水地過去了,發現汪望的眼皮腫腫的,還以為是之前哭戲到現在還沒消腫呢,伸手揉了揉汪望的腦袋:“又怎麼了?”

“沒什麼。”汪望吸了吸鼻子,他早上直接走了,秦舍在後頭叫他,他也沒有停下來,“金哥,我最近可以住在你家嗎?”

金妮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咋了?秦舍又乾啥了?”

“沒有。”汪望支支吾吾的:“是我的問題。我就是想去彆的地方住住……”

金妮也是挺久沒這麼端詳著汪望了,看著他垂著的腫腫眼皮,皺皺的鼻頭,還有那癟著的嘴,頓時找回了自己當爹又當媽的慈祥感,萬千柔情湧上心頭:“我把鑰匙給你。有什麼事情記得和金哥說,知道嗎?”

汪望肯定是萬分不敢跟金妮說的,他隻是攥了鑰匙,珍惜地收進口袋裡,繼續看劇本去了。

他的戲份已經接近末尾了,現在正在收尾階段,主要是拍攝一些日常,為接下來最後一段的爆發倩節做鋪墊。

周澤良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陰陽怪氣地給他丟了個冰袋:“捂眼睛去。”汪望有些不好意思,把冰袋懟到眼睛上敷了一會兒,直到導演叫他們。

****

林端在台球廳裡結賬,小張哥從後門的倉庫裡走了出來,嘴裡叼著煙,和湊過來的女人們輕佻地對了下視線,笑開了。

林端有些猶豫地叫住他:“張哥。”

小張哥挑高一邊眉毛:“怎麼?”

“……鄒凱。”林端咽了咽唾沫,“我在休息室裡撿到了他的身份證和錢包……”

“嗯?”小張哥的眼神落到了他手上的深色皮夾上,哈地笑出來:“這小子,都買的起鱷魚皮了,真夠富貴的。”

林端攥緊了那個皮夾,有些吃力地說話:“要回去的話,他肯定會帶上身份證和錢的。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們、我們報警吧?”

他“報警”兩字剛出口,小張哥就咧開嘴笑起來,似乎他講了個多麼驚天動地的笑話一樣:“彆想那麼多,說不定隻是忘了。”

林端在他逐漸逼近的身影中感到有些難以呼吸,隻是向後退了一步,把錢夾默默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看過了,錢夾裡頭不僅有鄒凱的身份證,還有鄒凱和一個女孩子的合照。那張合照邊角都有些黃化破損了,被珍惜地放進夾層裡,還有身份證和幾張銀行卡,這錢包也很貴,鄒凱不可能不拿走的。

那他去哪兒了?

林端三點下班,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廉租間的黑暗裡時,有時候在無人的沉寂氛圍中,會覺得自己是從一個地獄走進了另一個地獄。

如果一直在地獄裡,那麼他筋骨皮肉都已被業火鍛燒的純粹,無論如何損傷都不會再吭一聲;但此前在人間裡待過一陣子,嘗到了暖氣,就覺得遲早要來到的地獄是如此的麵目可憎、令人無法接受了。

他與呂一念一直在冷戰。

要說冷戰也不儘然,他們依舊一起吃飯,一起曬衣服,一起沉默地坐著,但隻要林端一提起再去治療的話題,呂一念就會發怒。

呂一念越來越瘦了,中年男人的兩腮都瘦凹了進去,眼窩裡凝著雙黑簇簇的眼,下頭青黑一片,常年待在黑暗裡導致皮膚白的病態。發怒的時候,林端的第一反應不是難過,而是怕他羸弱的身體撐不起這樣劇烈的情緒,怕他會就此倒下。

但即便如此,林端也依舊沒有放棄:“我去問過醫生了,”他的語氣裡帶著強烈的希望:“積極治療的話,還可以再活十年呢!”

呂一念沉默地扒飯:“彆說這個了。”

林端說話時的神情傻到有些天真:“我會好好賺錢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我……”

“哐”一聲響,呂一念重重把筷子壓到了桌上。

他的怒火向來是沉靜著的,像一汪死水上冒出的氣泡:“你被人騙了,傻子。”

林端被那句從未從他口中聽到過的傻子當頭砸了下來,有些怔愣:“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知道肺癌晚期是什麼意思嗎?”呂一念毫不留情地說著,一句一句往對麵人的%e8%83%b8口擲去:“癌細胞擴散了,沒救了,再怎麼治也隻能活幾個月了,馬上就要死了!”

林端不說話了,垂著頭拿筷子,往嘴裡送飯。

“不說了,”林端低著頭吃飯,聲音低低的:“我不說了。”

呂一念看見他低垂的眼裡落下來幾滴眼淚,砸在飯碗裡,和著食物一起被吞進去,然後又洶洶滾出來,靜靜滴在了碗沿上。

他有些無力的想,是不是當初那個雨天,他就不該因為一己私欲和林端說話。

在那之前,林端永遠帶著笑容,而至少現在,他帶給林端的隻有疲憊和眼淚。

林端值得更好的,而他不是。

“有必要嗎?”呂一念在問他,好像也在問自己:“有必要嗎?”

林端死死克製著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氣聲:“有。”

呂一念看見他攥著筷子的手,骨節已經發白了,上頭縱橫著許多傷口,有在工地時落下的傷疤,也有在台球廳裡被玻璃割去一部分的皮肉,林端垂著頭,溼潤的睫毛掩住了眼,幾乎全身上下都在顫唞著。

那是最真切不過的悲傷和惶恐,對待至親之人生命垂危的悲傷和惶恐,是他前半輩子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心頭那道籬障轟然倒塌。

反正也沒幾個月了。

很快他就要死了。

但至少,在死之前,讓他自私地再多享受一會這份溫暖吧,即使多一個月,多一天,多一個小時,多一秒都可以……呂一念歎了口氣,遵從自己的本心,終於伸出手,撫了撫林端被眼淚濡濕的麵孔:“你高興就可以了。”

林端被冰冷的手貼住了麵頰,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眼淚還未來得及停住,順著臉頰往下滾去,嘀嗒打在了呂一念的大拇指上。

呂一念又說了一遍,似乎在強調:“你高興就好了。”

****

“哎喲,”周銳看著監視器嘖嘖讚歎:“這個臨場發揮絕了!副導,副導,你看這個鏡頭!!”

副導演立馬過來了,看了一眼,也交口稱讚:“哇還真是!這個劇本裡沒寫吧?”

劇本裡的確沒有寫呂一念去摸林端臉的這個動作,是周澤良自己加的,那雙手貼到汪望臉上的時候,畢竟演員本人身體情況還挺好,實際上還是挺熱乎乎的,汪望先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得做出那種“被冰到了”的神態,現在搓著手跟導演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導演,我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

周銳眼睛都移不開那個鏡頭了,壓根聽不見汪望說話:“適當的茫然神態把握的非常好!!我要給大特寫!!!”

周澤良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冷不丁道:“那是我加的,關你什麼事?”

汪望嚇了一跳,立馬誠惶誠恐地夾緊屁股道歉:“對不起周老師,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