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1 / 1)

千秋一墨 仙氣吊命 4317 字 6個月前

周野眸色複雜,繼續道。

“你說什麼?書錦——段書錦勝了你?”景仁失了先前的淡然,丟開手中的棋子,騰地站起身,雙目灼灼地看著周野,仿佛他膽敢說一句假話,他就要麵前人的腦袋。

見周野肯定地點頭,景仁又高興又驚異地捶手,而後在紫竹林中來回走動。

“朕見那個孩子,雖精通文墨,聰慧異人,但身體病弱,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懷疑他能不能活過不惑之年。”

“如今想來,竟是他又在隱匿鋒芒,藏劍在鞘,真是給了朕好大的驚喜。”

“誰能一而再,再而三糊弄過朕,也隻有書錦這孩子了。朕要去看看他。”興致上來,景仁理了理衣擺就要離開禪房去尋段書錦,好好領教下他的風采。

“皇上,寂空方丈說你不能離開禪房。你近日有一大劫,能不能避開就在今晚了。”周野連忙出聲勸誡,有些後悔來到此處告訴景仁段書錦武藝高深的事。

慈恩寺的寂空大師,佛法高深,極通卜筮問天之術。

他算的卦次次靈驗,卦無虛算,因為有所顧忌的景仁才文宴武宴都不顯身,而是待在禪房和寂空對弈。

“周野,求神拜佛之事,隻圖個安心,萬不可因為此事束手束腳。否則朕同隻會縮在殼中以求安穩的鱉有何區彆?”景仁不在意一笑,拍了拍周野的肩,以示寬慰,“況且朕為天子,受上天庇佑,無人敢傷我。就算真的有奸佞小人,他們自會遭天譴。”

說罷,景仁在周野還沒反應過來至極,就踏出禪房離開。

幾個時辰轉瞬逝去,臣子陸續進入宴席,坐在自己應坐的位置。

他們本以為這次宮宴景仁也不會顯身,便放大了聲音,放肆交談起來。

就在這熱鬨的跡象中,司禮太監德全尖利的聲音忽然響起,傳得又響又遠——

“皇上駕。”

臣子烏壓壓跪了一地,並不敢抬頭窺天子真顏,隻凝神屏氣,恭敬行禮。

“眾愛卿平身。”景仁在首座上落座,溫潤柔和的目光立刻搜尋到人群中的段書錦,朝他微微點頭以示誇讚。

想到這誇讚是因為蕭韞在武宴上顯露武藝,輕鬆奪了武宴魁首,段書錦受之有愧,臉霎時紅了一半,匆匆回應之後便移開目光,埋頭同蕭韞咬耳朵。

“陛下剛剛也誇我了。明明是蕭大哥做的事,功勞和名聲都讓我占了去,可會生氣?”段書錦故意問人。

“吃飯。你身體過瘦了些,抱起來硌手。”蕭韞並未抬頭,隻伸出手指捏住人白嫩的臉頰,順手給段書錦指了一道看不起來不錯的菜,叫他嘗嘗。

見段書錦果真聽話去吃這道菜後,蕭韞愉悅抬眸,卻不小心瞥到了首座上的人影。

景仁年過不惑,五官俊逸,臉生得並不難看,欣賞起來也是賞心悅目。

偏偏蕭韞像是看到了世間極為醜惡的東西,狹長的眼眸霎時紅了,周身煞氣驟然失控,身體各處都冒出血紅濃黑的血,不停往下滴落,又成了當初冰冷可怖的惡鬼。

蕭韞騰地站起身,陰冷的眸光死死盯著景仁。段書錦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又抬頭看見他駭人的樣子,當即不顧這是在宮宴,伸手抱住他。

“怎麼了?蕭大哥你怎麼了?”段書錦滿心惶恐,不明白為何會出現眼前的變故。

蕭韞的戾氣不是被他一寸寸感化消除了嗎,怎麼如今還像個惡鬼一樣,隨時會暴起傷人。

“當今陛下名諱是什麼?”不想讓段書錦害怕,蕭韞強行壓下心中翻湧的滔天恨意和殺意,裝出冷靜的樣子。

“景……景仁,字玄璟。”段書錦哆嗦著唇瓣報出景仁的名諱,隻想趕緊安撫住蕭韞,帶他回家,並沒有注意蕭韞因何反常。

景仁。景德。

好個一脈相承的名字,好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坐在首座上的景仁先前就見到段書錦側頭,仿佛在和什麼人說話,可他位置上除了他以外,並無任何人。

景仁當時就心下驚詫,懷疑段書錦中了邪。如今見段書錦竟在大殿上做出抱人的舉措,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段書錦身為自己最看重的臣子,竟被小小鬼魅蠱惑住,在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失儀,景仁頓時失望至極,忍不住出聲嗬斥:“你這混賬東西,也不看看身在何處,竟做出這種孟浪的事。”

先前還連奪魁首,風光無限的段書錦,如今卻被景仁親口責罵,臉麵儘失。

感受到景仁滔天的怒意,臣子們眼觀鼻鼻觀心,更加不敢勸誡。

“微臣知錯。”方才還滿臉紅潤的段書錦,如今嚇得小臉蒼白,血色褪儘。他緊緊拉著蕭韞,讓他一同跪地。

見段書錦如此驚懼惶恐,景仁終究還是軟了心,但又放不下麵子,隻好板著臉繼續嗬斥:“還不快滾下去。”

“臣領命。臣這就退下。”嚇得狠了的段書錦眼泛水光,死死握住蕭韞的手,強硬扯著他離開。

旁人若是細看,還會發現段書錦的小臂在半空之中細細顫唞。

第六十六章 宮宴驚變

段書錦感覺自己如今就是驚弓之鳥,隨便一點動靜都能叫他如臨大敵,心生防備。

他雖然從來沒有掩藏過蕭韞的存在,在有人的地方也不避諱和他交談,但那時的人少,誤以為他中邪的人也少。

並不會把這件事拿出去說,因此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影響。

如今卻不一樣了,他是在滿朝文武百官麵前伸手抱住蕭韞,聲音急切地同他說話,甚至連威儀的景仁都親眼目睹了他的邪狀。

那些人何其聰明,定會猜到不對,更有甚者會找來高深的法師和僧人,強行驅逐走蕭韞。

他不要……他不要同蕭韞分開,再不相見。

段書錦越想越怕,步子越走越快,慘白的臉色就沒恢複過。他要在沒有人反應過來之際回到太師府,稱病閉門不出,拖延一些時日,再想辦法避開今日這一劫。

若……若還有人不肯放過他和蕭韞,他就挾著萬貫錢財,帶蕭韞逃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他們從此隱居避世,再不見人。

段書錦的反應已經夠快,但還是有人追了上來。

“段大人留步!”德全尖利著音嗓,步履匆匆追在後麵,“段大人你等等!”

哪曾想,往日明事理的段書錦聽見他的聲音不僅沒停下來,反而跑起來。

見此德全也不由得冷了聲音,大聲威脅:“段大人還是不要為難老奴了,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說慈恩寺寂空方丈就在宮中,他佛法高深,定能為你驅邪除穢。皇上一番好意,你切莫辜負。”

慈恩寺方丈寂空。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段書錦眼圈陡然一紅。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他當初對蕭韞又驚又怕,隨時擔憂他會取自己性命,所以時時刻刻防備,才想找寂空驅鬼,卻隻找到了小僧人寂慧。

小僧人本事不夠,驅不了鬼還被嚇走,他隻得戰戰兢兢繼續和蕭韞相處。

如今他和蕭韞經曆種種磨難,心意相通,再也不能分開,那個叫寂空的僧人卻突然冒了出來。

既然寂空從一開始就不出現,那就一直不出現好了,他隻願將這錯永遠延續下去,任何人都休想撥亂反正。

德全威脅的話並沒有讓段書錦停下來,反而更加刺激到他,叫他跑得越發快。

見此德全也不打算客氣,準備拍手叫出隨他一起來的,卻一直隱匿在暗處的禁軍。

誰也沒想到,寂靜無人的宮道會在這時生出變故。

一陣寒光閃過,數十個穿著黑衣,帶著黑色麵罩的人從宮殿屋簷上跳下來,他們將段書錦團團圍住,狠話也不放就舉劍朝他殺來。

今夜異常安靜,一直沒有說話的蕭韞,一顆心依舊放在段書錦身上,在刺客舉劍刺來的瞬間,他便俯身貼在他唇上,頃刻間占了段書錦的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事情發展成如今這樣,先是連累段書錦在大殿上受景仁責罵,如今又陷入性命之憂中,蕭韞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有諸多理由,也千不該萬不該在今日將小錦牽扯進來。他已尋到了仇人,有千萬種方式和足夠的時間去報複,何必急於一時。

滿腔悔意的蕭韞擋在段書錦的虛魂前,舉目望著四周,思考如何才能將今夜這場風波化解過去。

眼前這十幾個刺客,雖招式狠厲,看似凶狠,卻是武藝不精的,他若有心對付,二十招之內便可以將人解決掉。

但若輕鬆殺了眼前這些人,他與小錦又會陷入被景仁逼迫的困境中去。

倒不如讓宮中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刺客憂心,沒有精力再將心思放在他和小錦身上。

打定主意的蕭韞隻身深入刺客的包圍,和人周旋。他一邊收著力對打,一邊將人暗暗引到舉辦宮宴的地方去。

看出蕭韞的分心,刺客中一人眸光一閃,乾脆利落舉劍刺向蕭韞,蕭韞不以為意,側身一閃,那人卻像提前猜到他會這麼做一樣,劍峰一偏,在他肩上劃出一條寸長的血痕。

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浸出,瞬間打濕了大片衣襟。蕭韞捂了一下傷口,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是他看走了眼,將眼前這些人統統看作廢物,卻忽視了一個混進來的,武藝不錯的人。

烏爾木。

蕭韞盯著那人麵罩上露出的眉目,瞬間猜出了他的身份。

還不死心,跑來找死。

蕭韞立刻猜到是烏爾木對段書錦懷恨在心,策劃了今夜這次刺殺,要取段書錦的命。

重重怒火燃燒,怒意難以壓製,蕭韞眸子逐漸暗紅,將今夜還沒發泄的怒意統統發泄在烏爾木身上。

一個刺客的長劍最終被他奪走,他總以出其不意的招式在烏爾木身上留下傷痕,卻又不傷人性命。

被派來的夷族侍從被他迷惑,逐漸分不出蕭韞的實力。若說蕭韞武功好,他卻傷不到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侍從,若說他武藝不好,他又偏偏在他們之中武藝最好的烏爾木殿下`身上留下劍傷。

見烏爾木始終沒說撤退的命令,夷族侍從索性不再多想,隻一心想要了蕭韞的命。

眼見刺客離宮宴舉辦之地越來越近,嚇得癱軟在地的德全終於放聲喊叫:“快來人啊,有刺客,速速護駕!”

“什麼?刺客?刺客在何處?”

“武將何在,快保護皇上安危!”

“護駕護駕!”

……

方才還井然有序,和樂融融的宮宴如今亂成一團糟。手無縛雞之力的臣子顫顫巍巍躲在柱子後、桌子下,生怕血光之災降臨到自己身上。

但也有忠心護主的文臣,哪怕嚇得臉色慘白,也在擋在景仁身前。

誰知景仁卻嫌幾個臣子實在軟弱礙事,竟反而分了幾個武將去保護他們。

景仁目光陰沉地緊盯著動亂的前方,眼中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