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主動開口道:“好好養身體。身體養好了,才能把罪人押回京提審。”
“罪人?”段書錦猛地抬頭看向蕭韞,眼眸刹那間亮了,他往蕭韞的方向坐近了一點,急忙追問,“蕭大哥你查到什麼線索了?”
就知道段書錦一顆心撲在查案上的蕭韞眸色一暗,神情多了絲絲不爽,但他很快把這絲不爽壓了下去,沒叫段書錦看出一點異樣。
“當日你叫我跟著周崇探聽消息,直到昨天我才發現周崇和縣令有勾結。縣令說,不讓人傳程家的事是周崇的吩咐。”
“一個五品官,千裡迢迢跑來此處,又嚴令禁止人往外說程家的事。周崇定與十五年前的科考舞弊案脫不了關係,甚至他可能就是主謀。”
蕭韞盯著段書錦眸子,一字一句把他的猜測說給段書錦聽。他的語氣平緩,不疾不徐,讓有些躁動的段書錦冷靜下來,認真思考周崇和科考舞弊案的關係。
“隻要回京後打聽一下周崇十五年前有沒有去過梓裡鄉,一切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段書錦淺淺彎眸,這些日子查案的重擔終於從他肩頭卸下去,他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思緒鬆懈下來。
蕭韞和段書錦是在三日後啟程回京的,段書錦的身體自然是還沒養好,但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隻想回京還程如墨一個清白。而蕭韞又拗不過,隻好同意。
同他們一起回京的,還有身為工部員外郎的周崇和桐縣縣令。
周崇來桐縣時倒是風光,頭戴紗帽,身穿官服,有桐縣縣令親身迎接。
如今他卻是被人捆住手腳,口中塞著碎布,穿在身上的官服變得十分皺巴,狼狽得如同喪家之犬。
桐縣縣令就更不用提了,他被蕭韞打出來的傷至今沒消,青紅的痕跡遍布全身,高高腫著,動一下就疼。
可回京的路並不平坦,馬車時不時顛簸,因此每顛一下,桐縣縣令就渾身抽搐,眼淚直滾。
也是見了縣令後,段書錦才知道蕭韞為他被乞丐欺負這事動了多大的怒,發了多大的火。
心中的空蕩一下子被填平了,一股暖意在四肢百骸遊蕩,讓段書錦遲遲平靜不下來。
蕭韞竟為他做到這種地步了。
他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難道在他心中,他們已經算是過命之交了?
……
雜亂的思緒在進入上京的刹那,被暫時壓下來。
段書錦並不收斂,帶著周崇和桐縣縣令一路招搖過市,直接去了大理寺,打算把兩人收押進大牢。
“蘇大人,下官冤枉!他段世子查案不精,不分青紅皂白就脫下下官官袍折辱下官,用粗繩把我捆來上京。”
“同是燕朝臣子,僅因段世子被封為監國,比下官官職高,就可以肆意淩辱下官嗎!”
蘇拯一命人取下周崇口中的粗布,周崇就撲通跪在他麵前,大聲叫冤。
科考舞弊案一事,昭明帝交給段書錦全權負責,蘇拯不清楚其中隱情,也不知周崇說的是真是假,就一時沒說話,抬眸看向段書錦,看他有何辯解。
“十五年前你膽大包天,調換走了程兄的科考卷。如今本世子跑去梓裡鄉查案,你又跟隨本世子前往,暗中買通殺手要刺殺我。”
“一計不成後,你又同桐縣縣令勾結,威逼利誘,嚴令禁止任何人同本世子透露程家的消息,妨礙本世子查案。”
“你還說科考舞弊案不是你一手謀劃?還敢喊冤?”
段書錦板著一張臉,厲聲指責,對著周崇劈頭蓋臉一陣罵。
周崇顯然也被段書錦這一番指責弄懵了,愣了一下神,等他回神準備反駁時,段書錦卻如離弦的箭一樣撲上去,一巴掌甩向周崇的臉,再把粗布重新塞回他嘴巴。
“你閉嘴!本世子查案,沒有你開口說話的份!”段書錦垂著頭,%e8%83%b8腔上下起伏,神色陰沉地看著周崇,那目光仿佛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在場的人都是第一次看見段書錦這個樣子,仗勢欺人,蠻橫不講理,以為自己淩駕於所有人之上。
蘇拯頓時冷了神色,對段書錦不喜起來。
他不該對段書錦抱有期望,還曾可笑地認為他能改變燕朝文武官對立的僵局,前程猶如高飛的大鵬,一日直上九萬裡。
現在想來,段書錦%e8%83%b8中隻有那點墨,隻配寫寫詩詞歌賦策論。
昭明帝封他為監國,要他徹查十五年前的科考舞弊案,根本就是苦心錯付。
去了一趟梓裡鄉,發現碰了壁,查不出真相,就隨意抓了周崇來頂罪,還不許周崇為自己辯駁。
他段書錦這是想抓人頂罪嗎!
甚為大理寺卿,主查天下冤情的蘇拯怒不可遏,對段書錦越發沒有好臉色。
段書錦像是沒有看出蘇拯突然間的冷漠,我行我素道:“蘇大人,我先就把桐縣縣令和周大人押在你這了,五日後我來提審定罪。”
“段世子放心,我自然會好好看管兩人,不會讓任何有罪之人逃脫,也不會讓任何清白之人蒙受不白之冤。”說這話時蘇拯刻意看著段書錦,一字一句說得無比清晰,似乎是想讓段書錦醒悟,可段書錦根本就不同他對上視線。
“蘇拯,告辭了。”丟了周崇和桐縣縣令兩個人,段書錦就像卸下了重擔,一身輕鬆。
他側身隱秘地朝無人能看見的蕭韞看去,示意蕭韞跟他回府。
蕭韞挑眉,什麼也不問,乖乖跟了上去。
剛剛段書錦那副蠻不講理,一副抓人定罪的昏官模樣,他也是第一次見。
不同於蘇拯的厭惡與怒不可遏,他反而覺得有趣得緊。
有的人天生就是狐狸,即使亮了爪子也成不了老虎。
狐狸亮爪,那必定是有人要倒大黴了。
雖然不清楚段書錦為何一口咬定周崇就是十五年前科考舞弊案的主謀,但他樂意陪段書錦演一出大戲。
宣平侯府的人聽到段書錦回京的風聲,早早就伸長脖子,站在門前等了。因此等段書錦和蕭韞慢悠悠從馬車下來時,對上的就是一眾熱切的目光。
站在最前方的是這些日子無心軍營之事的段成玉,隨後是侯夫人林花瓊,再然後是段書錦繼弟段遠青。
往日關係並不親厚的三人,如今卻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頗為關心,段書錦著實愣了一瞬。
就是這愣神的功夫,段成玉皺了眉,又擺出那副令人生厭的嚴肅模樣,冷聲道:“還不進府,嫌我們等你不夠久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段書錦一向同段成玉無言,因此垂了眸,默默進府。
因著垂眸的原因,他並未注意到,段成玉說完那句話就閉緊了嘴,神色懊惱,像是後悔說這句話。
侯府用午膳的時間已經過了,然而內堂裡一桌酒菜仍舊擺得好好的,沒有任何人動過,似乎就是為了等段書錦回來一起用膳。
段書錦看著酒菜晃了下神,心緒複雜地坐下了。席間,他們這一家子分外沉默,疏離得不像親人。
“聽說你已經查清案子,抓到主謀了?”段成玉擱下筷子,沒話找話。
“嗯。”段書錦悶聲答,說了這句就沒下文。
“聽說你抓的人是周崇。周崇其人清明廉潔,不是能做出調換科考卷的人,你莫不是因為他被牽扯其中,又沒查清案情隱晦,就把罪名強加在他頭上,要他定罪。”
一番質問讓段書錦沉默下來,咬緊唇瓣不發一言。
段成玉看著他這副模樣,頓時誤會了,猛地把筷子一摔,站起身指著他鼻子怒罵:“我們侯府沒有品行不端的奸邪小人,你趕緊向皇上請令把官辭了,少給我們侯府丟臉!”
“我生來就是丟臉的存在,段侯爺既然不想讓我丟侯府的臉,倒不如不認我這個兒子。”段書錦麵無神色地說出這句話,好似親情有無對他而言沒什麼影響。
啪。
段成玉一巴掌扇到段書錦臉上,力道大得段書錦的臉立刻紅腫,偏向一邊。
“逆子!”段成玉怒目瞪視段書錦,%e8%83%b8膛起伏,氣息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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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撥弄風雲
“好了,吵吵嚷嚷做什麼!”林花瓊筷子一拍,美目一瞪,內堂便徹底安靜下來,無人敢說一句話。
宣平侯府是段成玉的不錯,但段成玉懼內,侯府終究是林花瓊說了算。
林花瓊訓斥的是段成玉,解的卻是段書錦的圍。但段書錦並不因此感到高興,唇邊溢出一絲苦笑,心道果然如此。
打罵從來隻對著自己人。
段成玉不分青紅皂白就責罵他有錯,他身為兒子卻口出不遜頂撞親爹,同樣有錯,然而林花瓊訓斥的卻隻有段成玉一人。
這並不是她憐惜他,而是他這個後娘從未真正把他當做一家人。
也對,段成玉、林花瓊、段遠青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他段書錦早在他娘謝安死的時候就沒有家了。
“我吃飽了,就先回我院子了。”段書錦站起身,行跡狼狽地告辭,匆匆離開內堂。
段書錦一路跑著,沒有回頭一次,直到跑回院子,他才關上門靠著門喘氣。
有人在時,他一貫裝得堅強,脊背從未彎過一刻。回到院子後他才忽然感覺到臉頰又麻又疼了,心也像被千刀萬剮了無數次,痛得連喘熄都十分艱難。
段書錦愣愣抬手,想去摸一摸還紅腫著的側臉,順便再感受下段成玉的心狠之處。
隻是手還沒抬到半空就被截住了,跟著他進院的蕭韞牢牢握住他的手,目光黏在他紅腫的臉頰上,神色變得晦朔。
“疼不疼?”蕭韞緊緊蹙著眉,眉宇從始至終未鬆開過。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怕戳到段書錦的傷心事,可段書錦還是被他戳到了痛處,鼻頭頓時一酸,眼睫縈上水霧。
“不疼。”段書錦下意識擺頭,話說得含含糊糊,似在賣乖,讓蕭韞不要過多擔憂。
如果他說話時沒有蹙眉,沒有因牽動傷處倒抽一口涼氣,蕭韞說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話。
“擦點藥酒?”蕭韞索性問。
“我沒事,不擦。”段書錦撇過頭,裝出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一貫的倔強又執拗。
“不擦也可。不擦這樣也是一樣的。”蕭韞索性抬手撫了上去,手掌輕貼著段書錦的臉,冰涼的感覺恰到好處地讓段書錦紅腫的臉頰不再發疼。
鬼身冰冷,原來還可以這樣用。
蕭韞望著段書錦的眸光一時幽深起來,如同不見底的幽潭,讓人深深溺斃進去。
段書錦被他看得發怔,心頭發毛,有一種被盯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步步後退的驚惶。
怎麼從梓裡鄉回來後,蕭大哥就怪怪的。段書錦紅著耳朵尖,怔愣出神。
第二日早朝段書錦也去了,從外招的馬車,趕在段成玉之前就到了午門。
因此當段成玉整理得當,同武官一流趕往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