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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墨 仙氣吊命 4328 字 6個月前

他和縣令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並非是周崇和縣令不謹慎,相反,兩人謹慎得很,見麵前就命人清空了內堂附近所有的人,因此並不會有人知道周崇和縣令交談過。

怪就怪在,神鬼之事,玄而又玄,防不勝防。

明明探聽到了想聽的話,蕭韞神色卻頃刻間冷下來,身上的寒意幾乎能凍住整間屋子,眼眸之中更是藏著很深的戾氣。

果然是周崇和這個縣令在搞鬼。

若非這兩人,段書錦不必親自去窮山惡水,滿鄉刁民的梓裡鄉,更不會受這群刁民刁難。

若非這兩人,段書錦也不必不顧安危,冒險扮作乞丐,混入乞丐堆打探消息。

一想到段書錦,蕭韞就發覺他已經好幾個時辰沒守著他了。

此時天色將黑,等真正到了夜裡,縣城就會變得更加危險混亂起來,他得回去守著他。

一想到這,蕭韞連找周崇和縣令算賬的心思都沒有了,他趕在周崇離開之前,就穿過牆麵匆匆離開。

趕去破廟的路,蕭韞走得飛快,不知為何,他的心總是跳得很急,還時不時絞痛,叫人十分不安。

蕭韞皺眉咬牙,眸色多了擔憂,同時又暗暗希冀千萬不是段書錦出事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他的不安在發現破廟裡沒有段書錦的身影後達到了極點。

蕭韞一刻也不敢停留,出了破廟就在附近的街巷找人,最終他在圍著三五個人的街口找到了段書錦。

白日裡看熱鬨的人大多數都散了,隻有三五個還留在街口不肯走。他們用手指著段書錦,用不知是憐憫還是幸災樂禍的語氣,高聲道:“哎呦,被一群乞丐揍成這個樣子,天可憐見喲!”

“誰叫他有手有腳,身體健全就蹲在街頭乞討。又想不勞而獲,破身板又打不過那群無賴,活該!”

“都這麼晚了,也沒見誰把他抬回去,無親無故的,該不會是要死在這了吧。”

……

眾人絮絮叨叨的話如同一把把刀子直往蕭韞心頭插,蕭韞如今的臉色已經不是冷,而是麻木和痛楚交雜,還透著一股灰敗和遲疑。

蕭韞先是不敢上前,隨後急急奔到段書錦身邊。也不知是跑得太急了,還是他雙膝本來就是軟的,竟一下子在段書錦身邊跪下了。

蕭韞垂著眸,鴉羽般的長睫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他隻是緩緩抬起手,去碰段書錦蒼白的臉頰,那抬在半空中的指尖還在輕輕顫唞。

終於,手指落在段書錦側臉上。可是觸手的不是往日的溫熱,而是一片冰冷。

段書錦的眼睛緊緊闔著,被人痛毆後流下的血跡,在灰撲撲的粗布衣裳上也能看得清楚。

那些殷紅是如此灼人眼,有一把火猛地從蕭韞體內生起,燒得他五臟六腑俱痛,燒得他眼睛赤紅。

惡鬼壓抑多日的戾氣有了回彈的跡象,蕭韞冷著一雙眼,皮膚寸寸開裂,數不清的血從身上汩汩流出,最終在地上彙成一汪血潭。

這是一個渾身染血的惡鬼,他周身氣息冰冷,透著濃濃戾氣和殺意,像是剛從屍山血海的戰場爬出來。

可這樣一個惡鬼,他跪坐於地,深深俯身,虔誠而莊重地親上地上躺著的氣息微弱的人的唇瓣。

蕭韞像是失去了珍寶似的,急不可耐地在段書錦唇上碾了碾,隻為了確定這個人還在,確定這個人還活著。

一息功夫過後,蕭韞再次進入到段書錦身體裡,而段書錦成了虛魂靜靜躺在地上。

他剛進入這具身體,痛意就從四肢百骸傳了過來。

這些痛意對蕭韞而言,當然不值一提,可以忍耐。

可是一想到最初忍受這些痛苦的人是段書錦,而段書錦身形那麼瘦弱,蕭韞就理智全失,一點也不想放過那些對段書錦下手的人。

蕭韞用著段書錦的身體睜開眼,猛地撐直身體站起來。

還在圍觀的三五人頓時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然而更令他們害怕的還在後邊——這個被人揍得快死的人,緩緩蹲下`身,從地上抱起一個東西。可他懷中分明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詐屍了!鬼呀!”

三五人嚇得屁滾尿流,一哄而散。

而蕭韞才不管這些人如何看他,他把段書錦的虛魂緊緊按在懷中,用一種保護人的姿態,快步往客棧走去。

客棧掌櫃見了蕭韞的姿態也跟見了鬼一樣,大氣也不敢喘,根本不敢出聲攆人。

蕭韞直接掠過他,目不斜視地走上二樓,把段書錦放在房間的床榻上,這才滿身戾氣地走出客棧,去找人索命。

他是在之前待過的破廟找到那群對段書錦動手的乞丐的。

在他踹門進去前,這群二十來人的乞丐還恬不知恥地圍著火堆,高聲議論段書錦。

“大哥,我們把那弱小子揍了沒問題吧?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

“他一個男的生得跟小娘們似的,又沒人撐腰做主,能有什麼麻煩。”

“要是讓他把程家的事說出去,我們才要被大官人找麻煩。”

“打他一頓算輕的了,打死更好,誰叫他膽大包天,敢裝乞丐套我們的話。”

……

剩下的人還欲再說,門卻被蕭韞哐當一腳踹開。蕭韞就那麼神色鐵青地站在門邊,眸光冰冷地看著他們。

二十來個乞丐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被他們揍的那個人嗎。

“這是又送上門來挨打?”乞丐頭子獰笑,領著乞丐們再度向著蕭韞靠近,打算一口氣把蕭韞打死算了。

蕭韞一句廢話也沒有說,他利落地出手拽住乞丐頭子的頭發,按著他的腦袋就往破廟牆上砸。

他此番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乞丐頭子的頭一撞就破了,血流如注,殷紅的血糊了滿臉。

身後的乞丐見狀就上來拉扯,要把乞丐頭子解救出來,蕭韞卻在這時轉身,冷冷瞥他們一眼。

誰也沒看清蕭韞是怎麼出手的,等那些乞丐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抓住他們的手腕或胳膊,麵不改色地往下一扭,生生把他們的手給廢了。

到最後,破廟裡乞丐們已經倒了一地,蕭韞仍舊不覺得解氣,冰冷的神色沒有和緩一下。

他緩緩走進倒地的乞丐中間,看見誰就把誰一腳踢出去,踢碎了他們臟腑,一口血噴出來。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不想死啊。”神智還清醒的乞丐們立刻忍著劇痛,哭天喊地起來,想要蕭韞放他們一條生路。

蕭韞卻是麵無神色地蹲下來,抓著人就亂砸,直到把人砸出血,砸昏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破廟再無一聲呻[yín],所有的乞丐都不知生死地倒在地上,他們身下全是斑駁的血跡。

料理了破廟的乞丐後,蕭韞帶著滿身寒意往衙門走。

夜間防守的衙役根本攔不住他,他單手就奪走一根廷杖。

普普通通的廷杖在他手中就是無往不利的利器,一揮就是五六個衙役倒地,連一絲還手之力都沒有。

衙門鬨出這麼大的動靜,縣令不可能還睡得著,他穿著一件單衣,一臉怒氣地坐直身,還沒等他弄清發生了何事。

身上沾血,手提廷杖的蕭韞就緩步走來,把廷杖狠狠往縣令身上招呼。

蕭韞下手可不會手軟,一杖下去皮肉腫脹,兩杖下去皮下滲血,三杖打完皮開肉綻。

縣令本就不是身體強健的人,他被蕭韞打得連滾的力氣都沒有,隻知道大聲嚎叫,眼淚鼻涕糊成一團。

“世子饒命,世子饒命啊!”

“饒命?”蕭韞像是聽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話,眸色驟然冷厲起來,“你聯合周崇,又勾結刁民,禁查程家之事,阻攔本世子查案,違背天子親令,你有幾條命夠我饒?”

說罷,蕭韞不願再聽見縣令的豬嚎,一廷杖往他頭上招呼,生生把人砸得暈死。

一番忙下來,還沒遭殃的人就隻有周崇了。他蕭韞向來睚眥必報,斬草除根,怎麼可能單單饒過一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周崇是在客棧的床榻上被蕭韞逮住的,他在睡夢中感覺身體被束縛住了,有什麼東西越勒越緊。

等他猛地睜眼一看,就見蕭韞立在他床前,已經動手扒了他衣衫,撕成細條弄成粗繩,牢牢把他困住。

“段世子,你這是何意?你憑什麼除我衣衫羞辱我?”周崇氣得臉紅脖子粗,眼睛大大瞪著,像是要撲上來跟蕭韞拚命。

“羞辱你又如何?”蕭韞淡淡反問。他抬手就捏住周崇下巴,把錦被一角往他嘴裡塞,直到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什麼話,你留著回上京被審理時,再說也不遲。”

第二十五章 回京定罪

段書錦醒來的時候,身上的痛已經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他眨了眨長睫,緩緩睜開眼,入目的就是蕭韞那張俊美卻凍人三尺的臉。

“蕭大哥?”段書錦抬高手,想去碰蕭韞眉心。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在目空一切,傲視天地的蕭韞眼中,看見一絲害怕。

段書錦抬手的動作驚到了蕭韞,蕭韞眸子一眨,那絲害怕便如江流彙海,再找不到一絲蹤跡,仿佛那樣脆弱的神色從未出現過。

果然是個錯覺。

段書錦心微微一空,說不出的失落卷上心頭。

蕭韞怎麼會有害怕的東西呢。他可是慈恩寺僧人都拿捏不住的惡鬼。

就在段書錦胡思亂想,泄了氣就要收回手時,蕭韞忽然主動把頭湊了上來,用眉心抵著他指尖。

冰冷的溫度讓段書錦指尖下意識顫了顫,他人卻像在被火炙烤一般,熱意騰升,耳朵尖紅了一點。

“身上不痛了?又在亂動什麼。”蕭韞坐直身,眉心從段書錦指尖離開。他不由分說伸出手,拽住段書錦的手腕塞回被子裡去。

“蕭大哥……我……你……”段書錦並不想讓自己馬失前蹄,被一群乞丐揍的事被蕭韞知道。

但他昏過去前明明是躺在街上的,醒來時卻躺在客棧的床榻,把他弄回來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哪怕他再不想自己狼狽的一麵被蕭韞看到,蕭韞他還是看到了,所以他也沒什麼覺得好丟臉的。

猶豫半響,段書錦還是問:“蕭大哥,是你把我帶回來的。你做了什麼?”

段書錦覺得,相處這麼些時日,他與蕭韞雖然談不上過命之交,但好歹也算同盟摯友了,蕭韞不可能看著他挨打後還毫無反應。

他就想知道,蕭韞為他做了什麼。

段書錦的這個希求注定是奢望,在他提到挨打這件事時,蕭韞的神色便如崩榻的山巒,瞬間變了色,露出令人膽寒畏懼的一麵。

蕭韞不說話,他不想提這件事,段書錦便也不敢再問了。

房間中的氣氛驟然凝滯下來,段書錦不知該說什麼,隻好扣著錦被上的繡紋,不去抬頭看蕭韞。

最終還是蕭韞歎了一口氣,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