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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墨 仙氣吊命 4297 字 6個月前

人。自古文人相惜,沒道理段書錦博不到蔡仲一個親眼。

“自然是不相熟的。”段書錦啞啞苦笑。

他念太學那幾年,正是文武之爭最緊張的階段,侯府的人對他關照得嚴,不準他學他娘,有一點文流的苗頭,為此毀了他不少書。

而他當時內心也十分掙紮,既囿於親娘謝安臨死前不讓他沾染一點文氣的臨終囑托,又渴望飽讀詩書,成為一代名留青史的大文臣。

他跟個無頭蒼蠅,在牆裡撞得頭破血流,侯府的人還偏偏在這時找上來給他不痛快,他自然也不會讓侯府的人痛快了。

於是他在太學故意和那些文官之子交談,每逢詩選盛會亦或是策論大比,他都要去參加湊個熱鬨,然而每次寫出來的東西,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策論,都作得狗屁不通,令人笑掉大牙。

如此一來,宣平侯府是被他連累得丟臉了,而他自己也成了京中笑柄,飯後談資。

想必當時的蔡仲夫子看他就如同看什麼嫌惡的東西,頭疼得勁吧。而他自然也有自知之明,從不到蔡仲跟前去。

當時的他完全不在乎名聲,瘋的時候使勁瘋,隻想拉著侯府給他陪葬。

因此所有人的人都認為宣平侯長子文不成武不就,不學無術,是個草包。段成玉或許也這樣認為,所以任由他在太學瘋了幾年。

直到他突然發現,這樣不僅沒宣泄出他的困頓,還把他從學文這條路越推越遠,他才真正沉靜下來,不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認認真真給自己謀劃前程,苦心等待機會,終於等來了今天。

“所以蕭大哥,我絕不會放棄這次查案的機會,我一定會把程兄的冤情查得水落石出的。”段書錦認真攥緊拳頭,眼眸中有一種萬分執拗的光芒,看得人跟著正色起來。

蕭韞本以為段書錦把這些說給他聽,是想要訴苦,隨後理所應當求他一個寬慰。

而他把段書錦當成自己人,自然不會吝嗇口舌,一點慰心都話都不肯說。

事實上蕭韞聽著段書錦經曆的那些往事,是動了氣的。

他狹長的眸子微眯,眼中迸射出寒光,何止是動了寬慰人的念頭,而是根本就想替段書錦撐腰,好好跟那些逼迫他的人算賬。

偏偏這時段書錦又給了蕭韞一個驚喜,說出不放棄的話。

他心性堅韌異常,自己就能撐起一片天,哪裡是需要人安慰的樣子。

%e8%83%b8上裡的心臟再次不受控製地跳動,跳得那樣快而響,叫人想忽視都難,明明白白昭示著什麼。

但蕭韞心亂得很,刻意忽視,不想弄清楚弄明白,於是刻意問段書錦:“辦法是想出來了,那你打算何時去見蔡仲夫子?”

“現在。”段書錦斬釘截鐵說著,下一刻便撩開簾子,叫車夫調轉方向去蔡仲府上。

也無怪段書錦這麼著急,在宋翁那裡吃了個虧後,他心頭就始終縈繞著一股不安,覺得背後有人正盯著他,他再不下手快點,就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蔡仲這些日子確實在府上修養,沒有去太學教習。至於蔡仲為何在府上修養,這就跟段書錦脫不了乾係了。

雖說用林良弼和宋元白開刀,把私賣策論一事鬨大的人是程如墨。讓蔡仲親眼看到兩份一模一樣策論,從而氣病的人也是程如墨。

但細究下來,所有策論都是段書錦寫的,蔡仲被氣得修養的事,他段書錦算半個推手。

況且這些日子,大理寺卿已把私賣策論一事的始末布告出去,朝臣乃至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他段書錦藏拙,蔡仲又怎麼可能沒聽到風聲呢?

因此段書錦同蕭韞站在蔡仲府前通報的時候,還怕蔡仲不肯見他們。

誰知才等了一會兒,府中小廝已經恭恭敬敬把他領進去,引著去見蔡仲了。

這還是段書錦第一次正正當當站在蔡仲身前,沒有故意弄出笑話,也沒有藏拙,而是以學子的身份。

蔡仲年過花甲,身子骨卻還硬朗,一雙眸子清明有神,叫人心生畏懼,不敢與之直視,下意識畏懼他夫子的身份。

段書錦不算蔡仲的學生,本該不怕的,然而不知怎的,他竟被看得身形緊縮了一下。

“手伸出來。”蔡仲看了段書錦一會兒,忽然提出這個不明不白的要求。

段書錦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違抗,就把手掌伸直遞出去了,結果猝不及防挨了蔡仲的板子。

“打你一個學子,卻心思不正,去搞那些算計。”

“打你不尊師重道,有心藏拙,連夫子也不透露一二。”

“打你把求學當做兒戲,想認真求學就求學,想不學就不學。”

三板子下來,段書錦手又紅又腫,但他愣是沒縮一下手,硬生生撐著讓蔡仲打了。

蔡仲一生隻管求學治學,從不多管閒事,如今卻肯打段書錦,想必是真的把段書錦當一個學生來看。

段書錦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看得懂蔡仲的心意,承這份情,這才乖乖挨了這份打。

蔡仲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想敲打敲打段書錦,以免他以後走了歪路。

三板子打完,他氣也消了,板子一丟,就問段書錦找他何事。

見瞞不過為師四十多栽的蔡仲,段書錦索性和盤托出,恭恭敬敬問:“蔡夫子可曾記得十五年前的科考是哪幾位大人主持開考的?”

蔡仲自然是聽說了最近上京那些言論,知道段書錦在查科考舞弊案一事,他欣賞段書錦的才思,自然要鼎力相助一把,更何況他還存有一點私心的。

深受十五年前科考舞弊案其害的人是程如墨,與他有不到半載師生情緣的學生。

他當時除了在太學當夫子,還在外開設學堂,程如墨就是學堂的學子之一。

他十分看中這個學生,然而半年後程如墨就因家中貧困,不再來學堂。

他本想接濟這個學子,免收束脩。但程如墨一身傲骨,斷然拒絕,放言道:“老師,即便不在學堂念學,我也能憑自己高中。”

然而他後來卻再也沒有聽過程如墨這個名諱,他隻當是一個學子說了狂妄的話,最終沒有做到而已,誰曾想十五年之後,竟聽說了他的冤情。

當時他沒有幫助到他,如今隻希望段書錦能還程如墨清白。

因此對於段書錦的請求,蔡仲沒有絲毫推拒,仔細回想起來。

半響,他把他想起來的東西一五一十道來。

“十五年前的科考,由柳大人、李大人、周大人主持。科考三年後,柳大人辭官歸鄉,五年後李大人不幸染風寒去世,周大人……周大人同年因被人告罪,流放夷洲,暴斃途中。”

一番話說完,蔡仲和段書錦俱是一愣。不去細想還好,一去細想才發現,有關當年科考的官員如今都已不在上京了。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本以為能在蔡仲這找到線索的段書錦當即蹙緊眉,心止不住下沉,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急急問:“夫子可曾知道程如墨這個學生,可曾知道他故鄉在何處?”

和程如墨的半載師生情緣沒什麼好隱瞞的,蔡仲也確實知道程如墨的故鄉,當即就說了,末了才問:“你是要去程如墨故鄉查蛛絲馬跡?”

“正是。”段書錦點頭。

程如墨就算在外求學,也定和家裡人有聯係,他不信他身上發生的事,他故鄉的人不知曉一二。

“此去路途遙遠,耗費心力,你倒是肯跑這一趟。程如墨他交了個不錯的摯友。”蔡仲看段書錦的目光更加灼熱,像是十分欣慰一般,不住誇讚,“夫子相信你定能還他一個真相大白!”

第二十一章 遇刺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梓裡鄉?”出了蔡仲府上,蕭韞臉就沉下來了,雙眸緊緊盯著段書錦看。◤思◤兔◤在◤線◤閱◤讀◤

梓裡鄉正是生養程如墨的故鄉,距離上京十分的遠,乘著馬車都要趕十天。

這十天裡,必定舟車勞頓,風餐露宿。段書錦的身體在宣平侯府那樣優渥的生活下,尚且多災多病,如今去趕十天的路途,豈不是奔著他命去的。

先前為了程如墨,沒有修養好罰跪後的身體就想去為他沉冤就罷了,如今段書錦竟然還為他如此作踐自己的身體。

蕭韞光是想想,就按捺不住身上的寒意,長眉緊蹙,一雙眸子寒冷如冰。

“今日就啟程。越快越好。”段書錦一門心思還放在蔡仲同他說的那些話上,根本沒注意到蕭韞的怒意。

“段、書、錦!”

直到一聲不帶任何溫情的叫喊響起,段書錦才徹底回過神。

一回神他就對上了蕭韞那雙冷若寒霜的眸子,看見他不太好看的神色,身形下意識顫了顫。

多日相處,一人一鬼早就有了默契,蕭韞沒再說任何話,段書錦卻看出了他的擔憂,不禁心下一暖,人也跟著沉默下來。

這些日子因為種種原因,他確實急功近利了些,忙著查清案子,忙著還程如墨一個真相大白,忙著給自己開辟一條舒坦路,也就顧不了去在意這具病殃殃的身體。

他都不在意的事,蕭韞卻在意。

原來被一個人放在心上是這種感受,%e8%83%b8腔暖暖的,一股熱流在心中湧動,連帶著眼睛都有些發熱。

“蕭大哥。”段書錦放低聲音,神色弱弱地看著蕭韞,像是妥協又像是在賣乖征求同意,“就讓我任性這一次。”

蕭韞眯眼看他,一時沒有答應。

他本該清明,清楚知道段書錦在胡鬨,明白他沒那麼聽話,他表麵看起來乖,實則以退為進在逼他服軟。

然而想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一回事。

在段書錦澄澈如秋水的眸光下,蕭韞的清明逐漸退散,理智也一點點崩潰,一個任性而放肆的念頭占了上風——段書錦想做什麼就放手讓他去做,他會護好他,保他不受一點傷害。

“你既然想快刀斬亂麻,趁背後之人沒反應過來之前,斬斷一切。那還在這裡閒逛什麼,不趕緊回府收拾包袱?”蕭韞挑眉去睨段書錦。

聽出蕭韞的言下之意是什麼後,段書錦先是愣了一瞬,隨後興奮地湊近蕭韞,張開雙臂大大咧咧抱了上去。

“謝謝蕭大哥!”段書錦沒心沒肺道謝,抱了一瞬就立即鬆開,快速踏上了停在府前等候的馬車。

段書錦鬆開手後,他灼熱的溫度也隨之離開了,連同蕭韞鼻尖聞到的那點墨香,也散得一乾二淨。

蕭韞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縮了縮,像是要捉住點什麼,卻什麼都沒做到。

段書錦回到宣平侯府後就開始風風火火收拾東西了。

他院中的動靜並沒有刻意瞞著人,因此很快整個宣平侯府的人都知道了他要外出的事。

眾人不禁感慨,以前的大世子每日都在府中修養,搞他的詩書文墨,如今竟舍得出門了。想來做官真是個好差事,能使人變化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