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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一墨 仙氣吊命 4309 字 6個月前

然,段書錦索性閉上嘴,死死咬住唇,一句話也不說了。

他滿腦子都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蕭韞什麼都知道的。

他的偽裝,他可笑的辯解,都在蕭韞麵前土崩瓦解,形同虛無。

知道段書錦現在接受不了他的秘密被人看穿這件事,所以蕭韞什麼也沒說,隻是伸出手掌微微掰開段書錦的嘴巴,把他咬得破皮流血的唇解救出來。

“下次不要再弄傷自己。不值當。”蕭韞粗糲的指腹滑過段書錦的唇瓣,指尖上很快染上一抹殷紅。

蕭韞卻是擦都沒擦著血跡一下,垂下手就往房間外麵走,重新躺回了他的血棺。

段書錦還沒從蕭韞剛剛的舉動中反應過來,他的薄唇似乎還停留著蕭韞指尖的冰冷,他不由得神色怔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

遠在侯府,心思還留在彆處的段書錦,並不知道此時竹裡館書坊熱鬨非凡,快把他這個人嘲上天了。

事情起因也並非什麼大事,隻是一個不知家世的人,戲謔地提起昨天見到段書錦從書坊出去的事。

怪就怪在,段書錦的身份地位實在太高,名頭太響,書坊在座的世家公子沒幾個沒聽過他的名字。當即他們便來了興趣,你一言我一言地貶低起段書錦來。

在上京,段書錦的名聲其實和他爹段成玉一樣響,隻不過他爹是有勇有謀、膽識過人、天降將才的好名聲,是人人見了都要稱一聲忠義的宣平侯。

而他段書錦則是京中笑柄,人人見了都要搖頭晃腦歎息:宣平侯的長子不堪大用。

段書錦明明生於世代武將之家,卻身體病弱得三步一咳四步一喘,還偏偏要去學那些文臣舞文弄墨。

他若是才氣滿身,出口成章還好,偏偏他寫的都是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可謂文不成武不就,丟儘了侯府的臉。

侯府並非隻有段書錦一個嫡子,比他小三歲的段遠青就習得一身好武藝,在領兵一事上頗有天資。兩相對比下,段書錦自然被鄙夷得更慘。

起初世家公子還顧忌著宣平侯府的麵子不敢正麵議論人,在發現段書錦在侯府根本不受寵,無人為他撐腰時,眾人徹底放開了膽子,從此段書錦再也沒擺脫過京中笑柄的名稱。

“段書錦他來竹裡館做什麼,想通過讀書裝有才的人不成?”林良弼裝模作樣地開腔。

說段書錦昨日出入過竹裡館的人是他指派來的,他要把段書錦的名聲搞得更臭,以謝當日在侯府受的侮辱。

段書錦的名聲果然太臭,他一開口引導,就有數不清的人搭腔。

“這你們便高看他了,他那空空的腦袋哪能想到打腫臉裝胖子這事,他分明就是來找存在感而已。”

“要我說,我若是段書錦這腹無點墨的草包,早就找一麵牆撞死了。”

……

書坊內頓時哄笑作一團。

在二樓的程如墨和書坊仆從把下方的鬨劇儘收眼底,仆從氣氛地握緊拳,想衝下樓和那些人理論。

“沒必要。”程如墨伸出手攔住他。

“公子,這是為何?”仆從不解地發問。

“很有趣不是嗎?”程如墨笑著仰頭喝了一口酒,視線在林良弼身上停留了一瞬,“待在上京最大的書坊,買著彆人做好的策論,卻要笑他人無才無德。這世道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程子墨頓感無趣地收回眼,搖搖晃晃走開,留下仆從一個人待在原地抓腦袋。

公子是什麼意思來著?

沒聽懂。

第十章 紕漏

竹裡館裡的大多數世家子弟都沒有讀萬卷書的決心,他們隻是來書坊裡坐一會兒,裝一下儒雅的翩翩公子,便立刻揚長而去。

隨著他們的離開,段書錦癡心妄想想做才子的笑聞瘋了似的傳遍上京,不知又有多少人在背地裡嘲笑這位侯府長子。

聽著仆從傳回來的這些消息,林良弼心中一陣快意,連臉上和身上青紫的傷都不覺得痛了。

似乎在他眼中,毀壞段書錦名聲,讓他一輩子被困在上京笑柄這個名號之內,是比痛打段書錦一頓還要嚴酷的懲罰。

好像這樣,身份尊貴的段書錦就和他這種不受寵、不得重視的高門庶子沒什麼兩樣,甚至段書錦比他還要不堪,畢竟連他這種高門庶子都能肆意淩\辱段書錦。

一直堆積在心的鬱氣散去,終於報了受辱之仇的林良弼慢條斯理理了理袖子,起身往竹裡館外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一個帶著酒氣、醉醺醺的人忽然出來攔住他。

林良弼猛地蹙眉,下意識想發火怒罵,卻發現攔住他的人長發披散,衣襟大大敞開,手中握著白玉酒瓶,似乎是竹裡館並不常出現的大老板。

林良弼是將軍府的庶孫,雖不如嫡係受寵,但身份地位仍比大多數人高出一大截。

而程如墨不過是從外鄉來到上京的一個不起眼的人,雖然開了上京最大的書坊,錢多得錢莊子裝不下,但注定無權無勢,隻配被人玩弄於鼓掌中。

照這樣來說,林良弼是不應該懼程如墨的,此刻他卻收斂了放肆的作態,端正行了一禮:“程老板。”

“林公子安。”程如墨強撐著醉意,睜著明顯迷亂的眸子看著林良弼,啞聲和人打招呼。

他明顯神思不清醒了,打完招呼後竟想伸手去拽林良弼的衣袖,聲音含糊地追問:“林公子今日不買策論回去嗎?”

這個問話讓林良弼身形刹那間僵硬了,他人像是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直愣愣瞪大了眼睛,臉稍稍漲紅,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攥緊成拳。

程如墨是竹裡館的老板,沒誰比他更清楚書坊買策論的規矩。

若問天下最見風使舵的人是誰,那必然是竹裡館的人無疑。

竹裡館的策論一不賣寒門子弟,二不賣高門庶子。

僅僅因為是庶孫,就算林良弼有將軍府這樣顯赫的家世做支撐的,當初也被竹裡館拒之門外,任他如何威脅或許下重金,也沒有分毫的改變。

後來因為他搭上了段遠青,看在段遠青和宣平侯府的份上,竹裡館才不情不願賣了策論給他。

而如今,他已和段遠青鬨翻,被拒絕登門宣平侯府,連帶著在將軍府的日子也不好過起來。

一向愛見風使舵、做牆頭草的竹裡館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既然知道,程如墨還來問他買不買策論的事,無疑是羞辱人。

要不是林良弼暫時還不想得罪程如墨,且看在他是個醉鬼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打在他臉上去了。

令林良弼想不到的是,程如墨竟不是要羞辱他,而是真的想要賣給他策論。

程如墨略歪著頭,動著亂成一團漿糊的腦袋,口齒不清道:“你的策論……我一直給你留著,就在……就在……”

他的手在空中胡亂劃著,林良弼跟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丞相府的小公子宋元白和他的侍從。

他的侍從手中正拿著一張特殊的布帛,上麵寫滿洋洋灑灑的字跡,一看就是竹裡館特製售賣的策論。

燕朝曆來有文武之爭,到了當今皇上昭明帝這朝,文武之爭更加到了一個不可調和的地步。

任由此發展下去,燕朝國本必損,昭明帝便擅自出手調和,讓內閣閣老之女嫁與當時尚未封侯,隻是空有幾番勝仗實績的段成玉。

這本該是文武之爭有所緩和的美談,然而段成玉此人帶兵打仗如有神助,屢屢大勝,飛速封官進爵,轉眼間就與閣老之女的身份平起平坐。

段成玉不是困在池中的魚,而是遇風化龍的金鱗,他不喜歡受困於人,也不會受困於人,哪怕那人是昭明帝也不行。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所以成親五年間,段成玉極少歸府,而短短五年,謝閣老之女就憂思過度,棄世而去。她離世三年後,段成玉另娶林將軍之女林花瓊。

謝閣老一生僅得一女,女兒亡他自然也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撒手人世。

昔日門庭若市的閣老府轉眼間就門可羅雀,被當朝丞相宋翁取而代之。

丞相宋翁擁文,而宣平侯段成玉和林老將軍擁武,兩派鬥來鬥去,文武百官的關係再無轉圜的餘地。

林良弼身為將軍府的人,自然是看宋元白這個丞相府小公子萬分不順眼的。

此刻見宋元白還想搶屬於他的那份策論,林良弼當即便忍不住了,快步走過去,抬手就搶走了策論。

竹裡館策論有限,每一份策論都獨一無二,向來隻有天潢貴胄、世家公子之列才有機會買到。但要真正買到策論,往往靠搶。手快有,手慢無。

宋元白和他的侍從早在林良弼靠過來時就認出他了,見策論被搶,兩人神色都不好看。侍從當即便罵:“武將之子就是蠻野粗魯,連他人臥榻不容酣睡的道理都不懂。淨乾些燒殺搶掠的山匪之事。”

和文生對罵最沒意思,要麼聽懂了罵不回去,要麼聽都聽不懂。

林良弼當然不肯乾對罵這種蠢事,握緊策論就飛速退後幾步,要笑不笑地勾唇,泛著寒光的眸子直視兩人:“究竟是誰想乾偷雞摸狗的事,自己心裡清楚。”

“你……”宋元白侍從不服氣地向前,卻被林良弼高高舉起的拳頭威脅住。

林良弼見狀晃了晃拳頭,笑得越發肆意討打:“彆過來。再過來我可就動手了。以你們丞相府和我們將軍府勢同水火的關係,我定然不會手下留情的。”

林良弼手掌寬大,攥緊成拳後,青筋凸起,骨節分明,一看就拳拳有力。

宋元白當即咬緊唇,身形顫了顫,拉著侍從一退再退,生怕林良弼的拳頭招呼到身上來。

“慫包。”林良弼收好拳頭,毫不掩飾嘲諷地嗤罵一聲,這才攥緊策論大大咧咧從書坊正門離開。

他人一走,宋元白和侍從的神色才變得十分難看起來,空空如也的手和滿背的冷汗都在提醒他們剛剛的怯懦膽小。

文武官勢同水火,將軍府和丞相府向來互相看不順眼,你踩我一腳我踩你一腳,絕不認輸。

若是他今天在林良弼麵前示弱的事被他爹知道,回去定被剮掉一層皮。

驚懼害怕齊齊湧上心頭,宋元白無端怒從心起,竟想找竹裡館的人算賬。

不過是開書坊的破商賈,也敢縱容林良弼搶他們東西,真當開了上京最大書坊,賣了幾份策論,上京就無人敢對他們竹裡館動手一樣。

宋元白怒不可遏,正要命侍從動手砸書坊時,書坊裡一直跟在程如墨身邊的仆從竹鬆匆匆跑出來。

“宋公子,終於……終於找到你了。這是給你們準備的策論。”竹鬆一邊喘氣,一邊把手裡護得緊緊的策論遞過去。

見他態度這般懇切,宋元白才醞釀好的火氣掐滅在%e8%83%b8腔中,竟罵不出一句話做不出一絲不符合君子之行的舉動。

先前那份策論,宋元白和他的侍從沒來得及瞧清內容,就被林良弼搶走了。

不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