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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沉重的悶聲,種瑞竟是未再吭聲。

莫非暈了?種蘇忙轉頭去看,卻見種瑞雙目睜的大大的,滿頭大汗,滿臉通紅,死死咬著牙,竟是生生將哀嚎痛喊都憋了下去。

種蘇:……

不知道越忍反而越痛嗎,更容易內傷。眾目睽睽之下,種蘇不能出聲提醒,隻能眼睜睜看著種瑞就這麼熬完了四十大板。

杖刑結束後,種瑞已近昏迷,渾身汗水濕透,%e8%87%80上一片血水。

種蘇叩謝皇恩之後,顧不上多說,匆匆扶住種瑞,另有兩名宮人幫忙架著種瑞,送出宮去。

離開長鸞殿時,種蘇回頭看了一眼,彼時李妄已被朝臣簇擁,預備回殿議事,人群中兩人遙遙對視,李妄對她微微點頭,種蘇明白他的意思,來不及再說什麼,匆匆帶著種瑞出宮。

桑桑與陸清純早等在外頭,忙駕車回到家中,此事已過明路,不必再遮掩,於是種瑞被帶回種蘇那小院中。

桑桑將她原本的屋子騰了出來安置種瑞,陸清純去請大夫,大夫還沒來,宮裡倒來人了,李琬派人送來好些藥,有內服亦有外擦的,大夫來後,看過傷勢,又開了些許中藥,種蘇讓桑桑熬了,一並喂種瑞喝下去。

直至傍晚,種瑞呻[yín]一聲,終於睜開雙眼。

“大公子!”桑桑帶著哭腔道。

種蘇也微微紅了眼眶。

“彆哭,”種瑞虛弱道,“好歹活下來了——咱們這是沒事了吧。”

種蘇點點頭,如此一來,才算是真正塵埃落定,從此再不用提心吊膽了。

種瑞握住種蘇的手,重重舒了口氣,說:“給爹娘寫封信,他們可以放心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種瑞這傷雖未傷及骨頭,卻也得臥床數日。種蘇自這日起不用再上朝,念及要自省悔過,便也日日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本來要每日早起,忽然不用急急忙忙進宮去。一時間竟有點不習慣。

直到幾日後,才漸漸適應,也才真正有了真實感,一切真的結束了。

“你給我好好講講,你跟皇帝陛下到底怎麼回事。”種瑞趴在床上,認真道。

“說來話長。”種蘇拿著那小扇子,在指間轉來轉去。

“那就長話短說。”

“短不了。”種蘇道,“一言難儘啊。”

“那就一件一件說,”種瑞道,“這麼大個事,你必須得說清楚,要不然到時爹娘那裡,驚嚇過度,我可不幫你。”

種蘇想了想,反正到時也得跟雙親交待,便先朝種瑞說了。

陽光從門外照進來,投在地上一塊光影,光影慢慢移動,種蘇花了約半個時辰,方講述完。

“我的娘哎,”種瑞聽完,發出內心真切的感歎,“這可比說書的都精彩。”

“可不是,”桑桑進來送茶水,笑道,“大公子你不知道,如今外頭茶樓戲台,到處都在說公子跟陛下的事呢,我去聽了聽,編的壓根沒有真的一半精彩。”

“妹妹你也真不容易,居然平安無事的過來了,”種瑞搖頭道,“要換做是我,中間估摸已經死過幾回了。”

種蘇講述過程中,也不由想起當日情形,確實好幾次都快要魂飛魄散,隻差一點,便要露餡,可陰差陽錯,居然都這麼平安無事的度過來了。不得不說,老天保佑。

“那,你跟陛下,就這麼定了?”種瑞問道。

大康民風開化,民間不乏有自主選妻擇婿的,但大多數還是遵循古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種蘇知道種瑞此話詢問的非是如何向父母交待,而是她的心意。

種蘇沒有忸怩,也沒有猶豫,點點頭,承認了。

“他可是皇帝。”種瑞道。

“我知道。”種蘇再點點頭。

他們兄妹說話向來坦誠直接,種瑞毫不拐彎抹角:“得皇上青睞,的確榮寵,平常人遇了這事,可能受寵若驚,可,皇帝少不了嬪妃後宮……你不是不喜歡與人共侍一夫嗎?我也不願你與彆的女人勾心鬥角,寧願你嫁給一個普通人,一輩子隻你一個。”

“他不會有其他人。”種蘇笑著道。

“是嗎?”種瑞趴在床上,腰間蓋著被子,不讚許道,“你信他?”

“信。”種蘇喝了口茶,茶水裡加了蜂蜜,帶著絲絲甜味。旁人她不知,李妄此人,可以信,她也願意信。

“嘖,女兒家大了,就管不住了,”種瑞看著種蘇,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以後我可不生女兒——你是真心?可想清楚了,若你有半分不願……”

“你當如何?”種蘇笑起來,故意道,“你還能怎麼著,人家可是皇帝。”

“那又如何,”種瑞猛的仰起,扯的傷口一痛,登時痛呼一聲,齜牙咧嘴道,“你若真不願,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絕不會委屈了你,爹娘也一樣,大不了一家人都一起死。”

這話聽起來衝動,意氣用事,然則卻叫人心中溫暖。

“咦,你出門一趟,長大了?”種蘇拍小孩般拍拍種瑞的頭。

“找打!”種瑞給了種蘇一個威脅的眼神,“待我好了之後,再揍你。”

種蘇抱臂,微微聳肩,毫不懼怕,有本事就來吧。

“行了,彆擔心了,我都想過了,心中有數。”種蘇道。

“行吧,”種瑞看著種蘇,說,“你自小是個有主張的。若你真心喜歡,是皇帝咱也嫁。”

種蘇被逗的笑起來。

“萬一以後他對你不好了……”

“打住!”種蘇哭笑不得的道,“能盼我點好嗎?”

種蘇非常明白種瑞的意思,但她並不擔心這些,一則李妄並非那樣的人,二則萬一的萬一,倘若真的感情生變,她也不怕,因她身後有永遠愛她護她的至親在。

“大公子,該換藥了。”

桑桑的聲音響起,陸清純端著藥碗進來,種蘇便離開,走去院中。

夏日的天空萬裡無雲,陽光燦爛,貓兒躺在池塘邊蔭涼下,正呼呼大睡。

與種瑞的談話令種蘇想起了李妄。

不知他此時在做什麼。

這是兩人在一起後初次分開這麼久,以前天天在宮中見麵,尚不覺得,如今幾日不見,才體會其中滋味。

雖非思念入骨,卻總覺得仿佛哪裡少了什麼似的。

種蘇如今不能再隨意進宮去,李妄也沒有出宮,一則忙,二則此事尚未完全平息,還是低調些好。其實按李妄個性,說不得率性而為了,但因為種蘇,多少得避避嫌。

雖不能見麵,通信卻是可以的。

於是他們又恢複了最初的“鴻雁傳書”。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天天在宮中,一個天天在家中,然則平淡的寥寥數語卻不知為何,就是十分有趣,每日最期盼的便是信來之時。

昨日種蘇肚子不太舒服,便未回信,心想今日一並回吧。

然則今日宮中的信卻未來。

種蘇坐在樹下秋千上,也沒太在意,偶爾中斷一兩日也是正常的。

貓兒醒了,跳上她的膝蓋,隨著種蘇蕩來蕩去,地麵上的影子一晃一晃,浮光掠影般。

李妄此時應還在午憩,他習慣於小睡一會兒,種蘇很喜歡午後兩人坐在一起,慵懶醒神的時候,什麼也不說,隻是各自坐著發呆放空。然後吃點水果點心,喝點茶,再和對方隨意聊上幾句,有種歲月悠然之感。

不知他如今一個人,還會不會在流雲殿待那麼久。

種蘇忽然注意到,牆角的石榴樹開花了,石榴樹一般四五月便開始打苞開花,這棵貌似是晚石榴,直到現在才開始有動靜。

紅豔豔的花朵開了小半樹,頓時令這小院瞬間亮麗起來,種蘇挑起一根樹枝,湊近花朵聞了聞,花蕊中一縷極淡的香味。

宮中好像沒有石榴樹。

月上柳梢頭,一日過去,夜晚又來臨。+思+兔+在+線+閱+讀+

種蘇晚上陪著種瑞吃了晚飯,說了會兒話,見他喝過藥睡下後便也回房洗漱,早早的躺下了。

朦朦朧朧間,種蘇聽見外間榻上歇息的桑桑似乎起來,而後輕輕打開門走出去,種蘇隻以為她起夜,沒有在意,過了一會兒,卻聽見桑桑的聲音輕喚道,“公子,公子。”

“嗯?”種蘇翻了個身,嗯了聲。

“公子,外頭有人找。”

嗯?種蘇還迷蒙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心想半夜三更的這時候誰來找,忽然腦中猛的清醒過來,隨即猛的翻身坐起。

桑桑已準備好外衫,替種蘇披上,抿著嘴笑,用手指小孩般刮了刮臉頰。

種蘇便捏她的鼻子,桑桑忙求饒,輕聲道:“公子可小聲點,彆吵醒了大公子,免得被念叨。”

種蘇點點頭,披好外衣,穿上鞋,輕手輕腳走出去。

夜色如水,小院中卻並沒有人,反而陸清純靠在牆壁上,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拋著顆小石子兒。

種蘇看那小石子,明白到應是它“投石問路”,驚醒了陸清純,繼而陸清純叫醒桑桑,桑桑再叫醒她。

她如今也算恢複了女兒身份,所以不方便再如從前般直接入內?也可能因為家中有種瑞在,好歹勉強算個“長輩”。種蘇忍不住笑。

“那裡。”桑桑低聲,指了指圍牆一處。

種蘇看見圍牆牆頭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又忍不住笑起來。

種蘇慢慢走過去,看見牆下桑桑已替她置了把椅子,不由回頭,桑桑在屋簷下朝她擺擺手,示意不用謝彆客氣,繼而與陸清純各自回房,掩上房門,識趣的消失不見。

種蘇提著衣衫下擺,靈巧的踩上椅子,於是她也半個身子露在牆頭。

“敢問兄台何人,為何半夜爬我家院牆?”種蘇笑%e5%90%9f%e5%90%9f開口道,“簡直膽大妄為。”

李妄沒有戴麵具,肩上係著帶兜帽的披風,他摘了兜帽,露出熟悉的麵容,熟悉的眼眸。

“姓李名妄,來見一個叫阿蘇的姑娘。”李妄口%e5%90%bb輕淡,卻有股彆樣的柔和。

“姑娘?我怎麼沒看見哪裡有姑娘?姑娘在哪裡?”種蘇假裝四下張揚,身子微微晃了晃。

她的雙手自然的擱在牆頭上,李妄見種蘇身子晃動,馬上伸手,抓住她手腕,道,“不要亂動。”

“哦。”種蘇忙站穩,哦了一聲,李妄的手卻沒有馬上移開,他的手指很溫暖,不輕不重的握著種蘇纖細皓碗,仿佛怕她摔下去。

“外麵沒有椅子,你站在什麼上麵?”種蘇問道。

這院牆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外頭牆邊並無高樹,種蘇忽然好奇他怎麼上來的,該不會下麵墊著譚笑笑或者某侍衛吧,那就太造孽了。

“石頭。”李妄簡單的回答。

哦,種蘇恍然,“怎麼今日來了?”

李妄道:“昨日為何無信?”

“昨日身體不大舒服,便忘了。”

“怎麼了?”李妄仔細打量種蘇麵色,“可要找太醫?”

“不必,已經好了,”種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