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又說不清楚,今日卻忽然似乎有所感:較之平日的平和,如今似乎更溫和,甚至近乎溫柔了。
天,不要這樣啊。
若說方才李妄那話種蘇還可以裝作不知,如今這眼神卻無法當做看不見。種蘇清楚聽見自己心中噗通一下。
不要這樣啊……快要招架不住了。
種蘇不敢與那目光相接,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雖種蘇早已做好應對的準備,奈何李妄卻又未說破,一時反倒弄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要麼乾脆主動提出外放吧,這樣下去,似乎整個人都不太對了。種蘇感覺到一種危險。
“陛下……”種蘇不管了,開口道。
“噓,彆說話。”李妄卻道,“安靜會兒。”
種蘇:……
兩人並肩坐在屋脊上,盈盈月光籠罩在他們身上。
萬籟俱寂,兩人都沒再說話,一起遙望夜幕下的天際。
眼前是朗朗星空,皎皎明月,耳旁唯有靜,偶爾風過樹梢的聲音。種蘇慢慢心緒平複,與李妄這般沉默坐著,也並不尷尬,十分自然,就好像他們一直以來如此。
在這一時刻,種蘇忽然明白了為何與李妄能夠相交,且哪怕背負著秘密,哪怕提心吊膽,但與他相處仍舒服自如了。
除卻她本身脾氣好外,更因他們脾性相投,最重要是,李妄在種蘇麵前所呈現的,是朝堂之外的另一麵,那是他人無法看見,永遠無法窺探到的另一麵。
這一麵無論是否違和,是否難以捉摸,李妄都隻展現在了種蘇麵前。
種蘇曾經設想過,假若李妄非生於帝王家,或者說仍是太子,卻不是先帝先後那樣的雙親,他又會什麼模樣。
如今似乎有了答案。
或許是如李和,龍格次那樣意氣風華,芝蘭玉樹,有著開朗的個性,更有可能就是眼前這樣的李妄,仍舊冷淡疏離,不可接近,卻驚豔才絕,翩翩如玉般。
答案已經不重要,哪樣的李妄都是很好很好的。
當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眼中仿佛完美無瑕,哪兒哪兒都好,與彆人不同時,這其實是件很危險的事。
種蘇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卻隻任它一閃而過,沒有做任何阻止措施。
怪就怪,眼下的氛圍太好了,她不忍破壞。
月光如水,靜靜照著並肩的二人,有那麼一瞬,種蘇覺得,就這麼一直坐下去,似乎也是可以的。
當然,他們沒有一直這樣坐下去,許久之後,風吹來,種蘇微微打了個冷顫,李妄注意到,便站起來,帶著種蘇下了屋頂。
時間倏忽而過,不知不覺間,竟已夜深,李妄著譚笑笑送種蘇回端文院去。
種蘇走後,李妄仍站在院中,看著種蘇背影逐漸走出長鸞殿,消失於夜幕之中,方收回目光,重新抬頭看月。
月兒慢慢溜進雲層之中,天空暗下來。
李妄寬大的袖袍中,微微撚了撚手指,低頭,唇角壓了壓,仍舊忍不住輕揚。
第77章 可曾婚配
“種大人,假日準備去哪裡玩?”
這一日,同僚問種蘇。
“隨便逛逛吧。”種蘇說。
“種大人尚是第一次在長安慶祝陛下生辰吧,城內就夠熱鬨了,倒可以好好逛逛。”同僚笑著道,繼而朝種蘇推介了幾處值得一去的地方。
種蘇笑著點頭,表示記住了。
端文院上上下下彌漫著一股輕鬆之意,早早處理好公務,隻待一到時間,便下值回家,享受接下來的假期。
這假期乃休沐之外另外的假日,當然人人歡喜。
七月,乃李妄的生辰,但李妄自登基後從不過生辰,連官員們的生辰賀牒都一律免了,更彆說生辰賀宴,取而代之的,是放兩日假。
於是這兩日便變成民間盛會,民眾普天同慶,遙祝天子生辰。種蘇從前在錄州時也曾過過這一節日,到長安卻是第一次。
“這兩日宮中如何過?”
漫長的假前午後終於過去,所有人歡歡喜喜下了值,離開皇宮,種蘇去華音殿接貓兒時,隨口問起李琬。
“就那樣過呀。”李琬說,“跟平時沒有什麼區彆,皇兄那人,你知道的。”
李琬原本想要今年熱鬨一點,叫上李和,一起陪李妄吃頓飯,或者與李妄出去宮外走走,卻俱遭到了否決。
“沒必要。朕很忙。”李妄頭也不抬的回絕。
李妄一旦決定的事無人能撼,李琬隻好放棄。
“要麼,我偷偷溜出去,阿蘇你帶我去玩吧。”李琬歎氣道,“宮中太無聊了。”
種蘇猶豫片刻,最近自己有事也沒怎麼陪李琬,李琬便又變成孤零零一人,然而想了想,還是狠心拒絕了,她如今身在“懸崖”,自身難保,可不敢再節外生枝。
“到時給你帶好吃好玩的。”種蘇安撫李琬。
種蘇抱著貓兒離宮,沿路走來,宮中什麼特彆的裝扮都沒有,的確跟平常毫無二致。
她回頭遙望長鸞殿的方向,巍峨的宮殿屹立在夕陽中,一如往昔。
宮中平靜無波,宮外卻迥然不同,翌日種蘇起來吃過飯出得門去,隻見街頭到處張燈結彩,白日裡燈未點亮,卻也足見盛況。
較之種蘇初上京那日見到的楊相壽辰的光景,又自不同,是真正的普天同慶。
在錄州時,這兩日便像節日一般,而京城畢竟在天子腳下,那慶生的氛圍便更濃烈一些。
種蘇沿街漫步,到處可見什麼天子祈福會,%e5%90%9f詩會,各酒樓茶樓也有相應的菜式與折扣,街邊的商家門口皆掛著紅色的燈籠,或貼上祝福賀詞。
李妄不過生辰,他的子民卻自發為他慶祝。
“陛下還是很得人心的呐。”桑桑說。
這點說起來倒也頗為神奇,李妄幾乎未在民間露麵,民間至今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他也從未刻意籠絡民心,民間更有種種傳言,尤其對他繼位之事頗有微詞,更傳他弑父害母,暴戾凶殘,但總體來說,卻仍擁護者眾多,尤其近幾年來,他在百姓口中威望與名望日甚。
種蘇從前並不關心這種事,如今稍稍一想,便心中明然。
更何況,她是親眼見到李妄所作所為的。
李妄似乎對什麼都無甚興趣,也並不怎麼關懷天下萬民,然則卻未曾置天下於不顧,哪怕隻是因身在帝王座依著本分的緣故,哪怕與王黨周旋,卻也確實每日忙於政務,甚至稱得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而天下漸趨太平,國力逐步恢複,日益繁榮昌盛,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俱是一代君王最好的展現與證明。
公道自在人心,百姓又豈能心中沒數?
種蘇走在熱鬨的街道上,身周俱是笑臉,陽光普照,充滿著欣欣向榮的氣息。
她能感受到百姓們的心境,且與他們一樣,對大康的未來充滿信心與憧憬。相信假以時日,在李妄這位帝君的統領之下,大康必將愈發繁盛強大,將再度迎來盛世天下。
種蘇逛了足足大半日,於傍晚時分,陸清純長劍兩頭掛滿大袋小袋,如扁擔一樣挑著,跟在種蘇身後,回到家中。
天色漸暗,種蘇簡單洗了洗,癱坐在榻上,看桑桑整理今日所買的各種物什。
“公子怎麼了?”桑桑忽然問。
“什麼?”種蘇道。
桑桑察言觀色,打量種蘇神色:“今日逛的不滿意麼?感覺公子悶悶的。”
“是麼?”種蘇拿著麵小陀螺鼓,心不在焉道。
“是不是累了?要麼早點歇下。”桑桑說,
“太早了。”種蘇道,“你彆管我了,我坐會兒。”
也不知為何,種蘇今日逛的也挺開心,卻不若從前那樣儘興,心裡始終有點悶悶的,仿佛哪裡不太對勁一樣。
種蘇在房中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兒,起身來到院外,在院中駐足片刻,街上的燈都點了起來,火樹銀花,如天上璀璨繁星。
外頭的歡聲笑語隱隱傳來,夜幕來臨,夜晚的盛會即將上演。
種蘇聽著那喧鬨之聲,心中卻想起巍峨華麗,而又寂靜空曠的長鸞殿。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李妄此時在做什麼?
種蘇抬頭,一彎明月遙遙掛在天際。
“走,跟我出去一趟。”
“現在?不是說歇會兒晚點再去嗎?哎,公子你不累啊。”
種蘇已進屋,迅速換了身衣裳,再度出得門去。今日街上行人如織,馬車多有不便,種蘇便租了馬,打馬前行,從近道來到東市門外。
此地馬也不宜再行,種蘇將馬匹交給陸清純到附近人少處等候,接著步行至熟悉的地方——
君緣閣。
除卻平日上值外,無召無奏不得隨意進宮,種蘇想著,不能進宮,書信一封,呈上祝語總是可以的吧。
不關君臣,隻是友人間純粹的祝福而已。
君緣閣這樣的日子裡客人居然還不少,門口便擺放著紙筆,還有各色信箋,以及一位先生,替人代筆書寫信件。
今日所寫,多為禱祝天子誕辰之詞,寫好之後,付一點錢,便由君緣閣統一收起,日後一起送往禮部官署,要麼呈至宮中,要麼送往各寺廟,或供奉,或做點燈燒燭之用,乃另一種形式的心意達成。
種蘇與李妄的通信,自有專人送至,很快便能到達對方手中。
寫祝詞的人不少,種蘇緩步過去,然則未走幾步,卻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
種蘇驀然轉頭,登時睜大眼眸。
李妄?!
隻見幾十步開外,在那熟悉的地方,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李妄是誰?
幾乎是在同一瞬,於穿梭不息,來來往往的人潮中,他們發現了彼此,隔著樹下懸掛的盞盞燈籠,隔著重重人群,一眼看到對方。
兩人邁步,朝對方走去。
“燕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於中間處,兩人順利彙合,種蘇驚訝問道。
李妄不答反問:“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種蘇笑起來,指指君緣閣,說:“本想來這裡給燕兄送封信,以祝燕兄生辰。”
種蘇打量李妄神情,未見不愉,顯然李妄雖不專門過生辰,卻也並不避諱提起生辰之事。正因如此,民間方敢大肆慶祝。
李妄伸出手,意思是信呢。
種蘇小扇子抵了抵鼻尖,笑道:“這不還未來得及寫嘛。既碰上燕兄,便不用寫了,當麵慶賀豈不更好。”
李妄今日出宮來實在出人意料,種蘇心口發悶的感覺卻陡然消散,如此甚好,出來走走,好過一個人待在清冷的宮裡,她也不必再寫信。
不過方才那慶賀之話順口便出,似乎有點冒犯,畢竟李妄是不過生辰的。
卻聽李妄道:“你要如何慶賀?”
種蘇放下心來,便一拱手,口中道:“祝燕兄……”
卻被李妄抬手截斷,淡淡道:“這些虛詞就不必了。”
種蘇隻得打住,倒不覺尷尬,李妄向來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