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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小傻子般。

“轉過來。”李妄冷道,“看著我。”

種蘇聽了,便立刻轉過來,複又呆呆的看著李妄。

李妄的目光一直在種蘇身上。

這個人很好,卻也很可惡,交友廣闊,與她相處者莫不喜歡她,她也好似對每個人都一樣,對誰都好,沒心沒肺的。

李妄的目光冷下來。

她的確沒心沒肺,李妄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心中已是驚濤駭浪時,她卻仍舊高高興興的,與人談笑風生,完全的無動於衷,全然不察。

或許在她眼裡,他跟其他人一樣,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不,或許還不如,倘若沒有皇帝這個身份,或許她根本不會再理他,那個時候不就打算不告而彆嗎?

種蘇倘若知道了他的心思,會如何?

畢竟她喜好正常,喜歡的是女子。

想到這裡,李妄心中就開始煩躁,竟荒誕的有些理解先帝先後了,是不是他們也曾掙紮糾結過,卻無法掙脫,對現實無能為力,以至於最終兵戈相見,兩敗俱傷?

殺了她!

要麼不擇手段得到,要麼殺了。

明顯後者更簡單省事,隻要她消失了,就不必為之所困,不必再經受煎熬。

“種卿。”李妄說。

種蘇啊了一聲,雖然醉了,卻沒有東倒西歪,仍舊好好的坐在原位。

李妄坐在種蘇對麵,伸出一手,越過小小的案幾,手掌落在種蘇的脖頸上。

手掌下的脖子纖細,皮膚細膩,或許因為酒醉之故,微微發燙,燙著李妄的掌心。

李妄雖有心疾,但平日時習箭術,手臂有力,五指有勁,他的手掌骨架勻稱,手指修長,輕輕一合,便能夠包住種蘇的大半個脖子。

種蘇隨著李妄的動作微微前傾,眼神懵懂,絲毫不覺危險將至。

李妄慢慢的收緊五指。

隻要殺了她,便不必再煩惱,不必煎熬……

種蘇一動也不動,脖上的手指越來越緊,她感到了不舒服,便微微皺眉。

頸間的桎梏驟然消失。

李妄收回手,目光變幻莫測,緊緊盯著種蘇,繼而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掌。

也許隻有片刻,也許很久很久,燈芯劈啪爆出小朵火星,打破了房中的靜謐。

李妄抬眸,黑沉沉的雙目平靜如水,恢複沉靜。

“種卿。”

“唔。”

“你過來。”

種蘇聽到吩咐,便要站起,卻四肢綿軟,無力起身。

“算了。坐好。”

李妄下榻,站起來,走到種蘇那邊,種蘇仍舊坐著,李妄站在種蘇麵前,低眉垂眸,眼中是種蘇清晰的麵容。

李妄伸出手,食指與拇指輕捏住種蘇下巴,使得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認不認得我?”李妄沉聲道。

種蘇點頭,帶動李妄的手輕晃動:“認得啊。”

“我是誰?”

種蘇沒有什麼猶豫,笑了起來:“朋友啊。”

“朋友。”李妄重複低語,“隻是朋友?”

種蘇抬著頭,問什麼都知道回答,正要點頭,李妄的手指發力,扣住她的下巴,她不能動,隻能啊了一聲。

“如果這個朋友,對你有了旁的心思,會惡心嗎?”

除了種蘇,永遠不會有人聽見李妄這句問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一國之君李妄竟會問出這般問題。

種蘇眼中露出茫然,仿佛沒有聽懂。

“說,不惡心。”李妄看著種蘇的眼睛,輕聲命令道。

“不惡心。”種蘇隨即道。

李妄看著種蘇,目光一瞬不瞬,麵色平靜,語氣甚至也微冷:“看到我跟彆的女子在一起,不高興嗎?說,不高興。”

種蘇順從道:“不高興。”

“如果讓你永遠留在長安,留在宮中,願意嗎?說,願意。”

種蘇乖乖道:“願意。”

“有朝一日,你會……”李妄驀然停住,有些字眼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不曾有人對他說過,他也從不曾對彆人說過,這樣的表達非他擅長,並不那麼容易。

暖黃的燭火照在李妄與種蘇身上。

“有朝一日,你會如我今日一樣心情嗎?”

“說,會。”

李妄嗓音輕淡,低聲說。

種蘇便溫順道:“會。”

李妄長身玉立,站在種蘇身前,有種居高臨下之感,種蘇則一直仰著頭,她的臉龐很小,眼睛卻很大,眼尾型狀有點像狐狸,笑的時候肆意灑脫,有時候帶著些許狡黠,這時候醉了,眼神朦朧,鼻尖微紅,眸中仿若隻有李妄,溫順的看著李妄。

如果清醒後也這麼乖便好了。

李妄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眉頭微擰。

“燕兄,不要不開心。”種蘇忽然說道。

雖然醉了,卻並未完全失去意識,依舊認得出他是誰,依舊感覺到了他的心情。

李妄擰著的眉頭舒展,低聲道:“我不姓燕。我是李妄,字允直。”

種蘇便道:“哦。李妄,你不要不開心。”

種蘇自然的揚起脖頸看李妄,李妄的手指依舊在種蘇下巴上,兩人目光相接,李妄在種蘇眼裡看見自己的身影,種蘇有著世上最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亮若星辰。

“笑一個。”李妄的聲音很輕。

種蘇便展顏一笑,乖得像隻小狗兒。

她真的醉了,臉頰那麼熱,李妄的手指亦發熱,他的目光從種蘇的眼上緩緩下移,路過小巧的鼻子,來到紅潤的唇上。

月亮緩緩上移,已至門中位置,銀色月輝灑在院中青石板上。

李妄雙眸低垂,緩緩低頭。

種蘇還在笑著,笑眯眯的,無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喉結輕輕一動。

李妄頓住,靜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克製的抬起眼眸,捏著種蘇下巴的大拇指略施力度,按在種蘇唇上,她的唇溫暖柔軟,他的手指滾燙火熱,似輕撫,似留戀,停頓片刻,繼而離開。

第65章 動人心弦

翌日。

種蘇從睡夢中醒來,這一覺睡得香甜綿沉,夢裡仿佛置身於大片大片的花海中,整夜鼻端都縈繞著芬芳香味,簡直太舒服了。

窗外已天光大亮,院中鳥鳴雀叫,種蘇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連日來的疲乏煙消雲散,待會兒進宮……咦,今天是休沐日,不用進宮,太好了!

等等!

種蘇驀地想起來,昨晚李妄忽然而至,然後他們一起對桌而坐,一起喝酒,再然後呢?種蘇還記得那酒乃龍格次所贈,名花田醉,卻飲之無味,可喝過之後呢?種蘇腦海中一片空白,之後的事居然毫無印象。

“桑桑!”

“……之後公子一杯就倒,醉了,再之後陛……燕公子叫來我扶你去休息,燕公子便走了。”桑桑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會吧?就醉了?那酒寡淡如水,平平無奇,沒想到那般厲害。

“我醉了沒發瘋,沒說什麼吧。”

種蘇對自己的酒品十分了解,醉了頂多就是倒頭便睡,不會胡亂發瘋,隻是那花田醉太過厲害,不知會不會有其他異狀。

“應該沒有,我被燕公子叫來的時候,公子剛醉,還沒睡過去呢,隻呆呆的坐著。”

種蘇仍有點不放心:“燕公子當時說什麼沒?可有異常?”

桑桑搖搖頭:“燕公子隻叫我好好照顧你,早點休息,而後便徑直走了。至於異常……“桑桑認真想了想,說,“那時燕公子已戴上麵具,倒看不出神情。聽他言語未見什麼異常,”

看來無事發生,種蘇稍稍放下心來,以後還是儘量不要再喝,以防萬一……隻是昨日李妄特地攜酒而來,都已經來了,且又是他主動提及飲酒,總不好推脫,誰能料到那花田醉會那般厲害,當真“不可貌相”。

不過說好的陪李妄喝酒,結果自己卻先醉倒了,李妄應當還是有些掃興的……

待明日進宮,恐怕還須得去請個罪。

隻不知如今還會不會被攔在門外……

皇宮。

楊萬頃休沐日也未閒著,吃過早飯,便進得宮來。

李妄不在長鸞殿,宮人領著楊萬頃來到藏書閣。

“暗閣來報,近日王家那邊動靜不小,密會了數次,看來這次選妃之事雖未有結果,卻讓他們深受刺激,大抵忍不住了。”

宮人都退了出去,書閣裡頭唯有李妄與楊萬頃。

李妄從書架上抽出一冊書,修長手指漫不經心的翻閱著。

“按計劃,本也就這兩年的事,但如今恐怕會提前動手。”楊萬頃說。

李妄淡淡道:“很好。”

王家與皇族的鬥爭已至白熱化階段,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

在李妄登基早期,王家也曾想摒棄前嫌,試圖與李妄求和共存,李妄的態度卻十分堅決,且他的魄力與治國能力更甚於先帝,哪怕當初羽翼未豐,王家之勢更盛時依舊毫不退縮,張弛有度,令王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之周旋,雙方製衡多年,李妄逐步解決了外患,並逐漸立足腳跟,王家則顯然漸漸式微,落入下風。

這麼些年來,李妄一直後宮空置,未有皇嗣,這點是最讓王家放心的,也正因這點,這些年雙方還未到魚死網破的地步。此次李妄選妃,雖仍無果,卻無疑給王家敲響警鐘。

皇族與王家的最後之戰即將拉開幕布。

楊萬頃道:“如今局勢於王家不利,王道濟那老家夥本就陰險狡詐,保不準狗急跳牆,使什麼陰招。”

“朕等著。”李妄雲淡風輕道,“就怕他不使。”

楊道濟:“雖知陛下心思縝密,早有安排,但還是小心為上,最好進一步加強守衛,不可疏忽。”

李妄本隻是翻閱書冊漫不經心聽著,聽到這裡,像想起什麼,頓了頓,抬起頭,說:“有一個人那裡,派些暗衛過去。”

“哦?哪位?可是我方重臣?”楊萬頃問道,兩派勢力走到如今地步,自都會加強己方防禦,以免遭了暗算,楊萬頃還以為漏了自己黨派中的什麼人。

孰料卻聽李妄說了個出人意料的名字:“種瑞。”

楊萬頃微訝:“種瑞不過今年新晉官員,且官階不高,並未參與到……”楊萬頃停口,點點頭,“差點忘了,種瑞乃捐官兒,如今卻蒙受皇恩,算是陛下`身邊的近臣,保不準那邊會從她身上打主意。陛下所慮甚是。”

“種瑞此人家世臣倒查過案卷,商賈之家,身世清白,倒無可疑。”楊萬頃道,“隻終究年輕,初入朝堂,能夠相信嗎?萬一……”萬一不能經受誘惑或恐嚇,分不清形式,叛變投敵也是極有可能的。

李妄抬眸,極淡的掃了楊萬頃一眼。

楊萬頃有點意外,要贏得李妄深度信任其實很不容易,滿朝文武,皇家黨派中,能被李妄真正視為心腹的幾根指頭數的過來,沒想到這個種瑞卻不斷打破這個界線。

“老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