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方不方便存一下我的號碼?以後好聯係。”
徐書原略一點頭就要走,胳膊卻被意外地拉住。付嘉看了他一眼就又匆匆移開視線:“你現在就存吧。”
他怕書原反悔。
可是徐書原推開他走進衛生間,嘭地一聲關上門。
付嘉眼睛猛地一眨,然後才聽到裡麵反胃嘔吐的聲音,身體重重的一個激靈。
推門進去,裡頭燈光昏暗,一陣衝水聲後徐書原從某個隔間走出來,麵容跟輪廓都很模糊淡漠。
“書原?”
沒有應答。
徐書原走到洗手池前弓下`身,一邊打開涼水漱口,一邊用左手反複按自己的胃,眉心微微蹙攏。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不知道,要不不會攔你的。”付嘉的道歉聲音不高,不過是特意站在左邊說的。
他低垂眉眼,注意到徐書原沒穿外套,襯衫被水打濕,顯出一段精窄瘦削的腰線。
隻好迅速把眼撇開:“現在感覺怎麼樣?”
徐書原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眼也不抬地說:“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是怎麼樣?
付嘉如墜雲霧,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反身靠在水池邊,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
“這是你的號碼麼?”
他把屏幕反過來,上麵停留在問候短信。
付嘉湊近,確認是自己的號碼沒錯,趕緊用力把頭點了點。誰知道徐書原眼一垂,當著他的麵把號碼拉黑了。
“以後彆再跟我聯係。”
說完就收起手機往門口走。
付嘉的大腦像被雷劈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跑過去伸手拉住他:“你等等!”
徐書原停在了門口。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最近這幾天情緒的積攢,付嘉當時一下眼眶就酸了。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眼前的人,手死死攥住袖口不鬆:“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我不過就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難道你就這麼恨我?”
那都是好久前的事了啊……
徐書原掉轉頭來看著他,靜靜地看著。
付嘉梗著脖子:“你說話呀。”
聲音根本潰敗得一塌糊塗。
“說什麼?”徐書原把袖口抽出來,“跟你做朋友我高攀不起。”
付嘉乾脆動手去搶他的手機。徐書原不肯給他,一直用右手抓著他的手腕,不過並沒有真的使出全力。
“你鬆、你鬆開!”
掙紮間付嘉情緒有些失控,使勁把人一推推遠了,徐書原的胃撞到冰涼尖銳的金屬門把手上,低低地呻[yín]了一聲。
看著他捂著胃弓起背,付嘉一下子就呆住了。
“書原?”
“要不要緊啊,我、我不是故意的,給我看看!”
四年沒有聯係的陌生,幾次見麵的疏遠,在這樣一個關頭全變成新仇舊恨,至少付嘉是這樣以為的。
他側過去緊張地觀察徐書原的臉色,隻見書原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麵容也更加模糊不清。剛想再解釋幾句,有人的電話打過來,徐書原掙紮著接起:“陳經理,我馬上回來。”
很少聽到他用這種口%e5%90%bb說話,順從而恭敬。
付嘉一愣,搶在他出去之前摁住了門:“書原你聽我說好不好,我找你是有正事。”
“有事就快說。”
徐書原似乎緩過一口氣來,轉身直視他,目光簡直望到他心底裡去。
他雖然任性,卻並不擅長撒謊:“我可能要去你們事務所工作了,想問問你哪個部門比較好,比較、比較輕鬆。”
原本是還沒決定的事,現在瞬間已經決定了。
“都不輕鬆,”徐書原反應很淡,“你不適合來事務所。”
付嘉結結巴巴地答:“我、我不覺得啊,大學我也是學財經的,而且我又會說英語和德語,你們劉總也說我可以專門做德企客戶。”
徐書原瞥了他一眼,領悟般笑了下:“你找了劉總,還來問我做什麼。”
走後門當然是可恥的,付嘉自己也知道。可誰讓他錯過了招聘季,想要進事務所就隻有找關係一條路了,送到手邊的機會乾嘛要錯過。
“畢竟你是過來人……”付嘉聲音越來越小。
“你說什麼?”
徐書原沒聽見。
猶豫再猶豫,付嘉終於還是踮起腳湊近他左側,儘量緩和地說:“剛才對不起,書原,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語氣像從前一樣。
徐書原身體僵住片刻。
片刻後他閉緊眼,鬆開後像是做了一個什麼決定,手伸到背後,哢的一聲擰緊了鎖。
付嘉眼睛微微睜大。
徐書原低聲問:“付嘉,你究竟為什麼回國?”
他的神情太真摯,付嘉抿緊唇不敢講話。
“是想要向我道歉,還是想要再耍我一次?”
有些粗重的呼吸落在臉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使付嘉睫毛輕顫。
他隻好緊緊地閉上了眼。
“書原,我們不提以前的事了好嗎,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吧。再說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存一下我的號碼,有什麼問題我也好請教你這位前輩……”
話音剛落,耳垂就被什麼東西用力拂過,似乎是徐書原的手,觸?感冰涼。
付嘉受驚般向後退開好大兩步,腰抵到牆上,之後久久沒敢動彈。再睜開眼,徐書原早已站在安全距離之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碰你一下就嚇成這樣,還想跟我做同事?”
他表情很冷,語氣卻有一種衰敗的感覺。
付嘉聽不懂他的話,愣了一會兒,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很晚才頭昏腦漲地回到家,澡都沒洗就躺到床上。
時鐘滴滴答答,他睜眼看著天花板,怎麼都睡不著。
煎熬到半夜,終於還是給那個舊號碼發了一條短信:“我下周就去上班,跟你一個部。”
等了許久沒有回音,猜想自己還在黑名單裡,就又不抱任何希望地補了一條:“你不討厭我,不恨我,對嗎書原?”
輾轉反側到三點,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他一下子從頭昏腦漲中清醒過來,拿起手機,竟然真的是徐書原。
回複很短。
“你耳釘在我這,下周給你。”
付嘉先是一怔,緊接著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果然,左邊空空蕩蕩的,上麵的耳釘不翼而飛了。
第5章 “你必須對我好”
去事務所之前,付嘉一連失眠了好幾天。
都說審計是個苦逼的活,整日辛苦與數字和表格打交道,加班到後半夜是常事。不過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也沒有辦法打退堂鼓。
很快到周一,清晨他就爬起來洗漱。
正裝革履的樣子連自己也看不習慣,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忍不住回頭問:“媽,這條領帶是不是跟我的西服不搭啊。”
“搭搭搭,我兒子穿什麼都好看。”
這次選擇去事務所,就母親最支持他,說年輕人多曆練曆練沒什麼不好。倒是他爸前怕狼後怕虎的,既怕兒子吃苦又怕兒子丟人。
笑逐顏開地將他送下樓,母親不忘囑咐司機開慢一點:“咱們不趕時間,安全第一。”
司機也沒有經驗,路上還悠悠閒閒地跟他聊天:“晚上什麼時候來接您?六點左右可以吧,付老板一般就是這個點下班。”
六點下班,到家豈不七點了?平時都是六點就吃晚飯的。
“晚上我再給你消息吧。”付嘉趴著往窗外看,陽光明%e5%aa%9a,車多得像沙丁魚。他心裡就想,從今天起算是自食其力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結果完全低估了早高峰的難度,到事務所時已經十點。
匆匆忙忙地上樓,由李秘書領著抵達四部地盤,部門裡的人卻寥寥無幾。李秘書去請示劉總時他就在角落安靜地等,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某個方位瞟。
記得上一回,徐書原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眼下卻是另一位。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扶起眼鏡朝他看過來,他隻好微笑點頭。
“新來的?”
“嗯。”他說。
“社招?”
他搖搖頭:“我是應屆。”
“應屆生早就入完職了吧。”
“我留學回來的,有點事耽誤了。”
對方喔了一聲,目送李秘書把他畢恭畢敬地接進合夥人辦公室。
一整個早上沒看到徐書原,不知道他是出差還是請假了。領完電腦跟辦公用品付嘉才知道,在這裡經理以下的員工是沒有固定座位的,毫無隔擋的長形桌俗稱大排檔,任何人都可以坐,不過一個小團隊通常坐一起方便交流。
因為誰也不認識,中午他隻能自己下樓吃飯。吃完上樓,在洗手間聽到外麵的聊天聲。
“太可怕了,又來一個VIP,聽說連基本的借貸關係都不懂。”
“啊?真是……四部都快成VIP收容所了,還塞啊。”
“可不是?不知道劉總怎麼想的,那人一看就乾不了活。”
“還能怎麼想,為了拉業務唄,人家有個好爸你有嗎?就不知道哪個組那麼倒黴要多養個廢物嘍……”
聽到一半付嘉才曉得他們是在說自己。
等外麵安靜下來以後,他出去洗了把臉。鏡子裡的自己臉色發紅,是過熱的空調暖風吹的,整個人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為什麼呢?他想,我並不是一個很壞的人。
一下午無所事事。
現在已經是忙季伊始,休假考注冊會計師的也都回來了,大家各忙各的,很長一段時間隻能聽見鍵盤如落雨的聲音。
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一個人學習辦公軟件。
那些審計輔助工具上手很困難。他想要找人請教,可抬起頭看了一圈,後來還是沒能張開嘴。
大家仿佛已經認定他是來為簡曆增色的,沒人給他安排工作,也沒人抽空給他做入職培訓。一整個下午他枯坐在那裡,越想越覺得無助和迷茫。
自己這是乾什麼呢?
到晚上六點多,司機來接他,就在樓下等著。他躲到走廊接電話:“你先去吃飯吧,我晚點再打給你。”
也說不清為什麼不想走,就是覺得這一天時間全浪費了,不甘心。
坐到八點,趴下歇了會兒。
睡夢裡仿佛聽到旁邊有人說話,嗓音有點熟悉,伴隨著說話還有腳步聲走來走去。
“付嘉?”
抬起頭來,眼前的光線被擋去大半。徐書原穿著襯衫長褲,唇色很淡,臉色也很疲憊,燈光中有種冰涼的距離感。
付嘉瞬間清醒,撐起身拉了拉衣服,又背過身去揉搓自己的臉頰。
不知道,估計臉是腫的,眼睛也是腫的,不知道。
“我怎麼睡著了……”他心虛地看了眼徐書原,又飛快閃躲,“太困了。”
“困了就回家,這裡不是睡覺的地方。”
說完徐書原轉身往窗邊走,走到一排儲物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