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是鐵了心與自己斷絕來往：“算了，把人撤了吧。” 勉強把她留下隻會徒增怨憤，她要的我永遠也給不了。 …

第三十三章 - 竹苑

燕王顏子安，西國貴妃所生的二王子，年紀隻比太子小兩個月。文武雙全的他十六歲入軍營，上山剿匪，平定邊關，甚得皇上器重，十九歲就被封為鎮安大將軍。可是自二十歲冠禮之後，他卻一直孤家寡人，王妃之位至今無人問津。原來燕王爺自少風流，傳言他隻會在兩處地方出現，一是軍營，二是青樓。都城裡的王親國戚及大戶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許配與他。幸好，太子的倆位夫人為王室生了三個兒子，舒緩了他傳宗接代的壓力。

身穿紫色錦衣搖著摺扇的燕王爺，剛踏出自家王府就撞上低頭疾走過來的旗王府世子顏子修。

“啊 … 哥，你的%e8%83%b8膛怎麼跟石頭一樣！” 顏子修撫著額頭抱怨道。他是名副其實的繡花枕頭，不但功夫不行連個子都比他堂兄矮足足半個頭，不過不是他矮而是燕王爺太高了。

燕王爺“啪”一聲收起摺扇，瞇著眼道：“我今天沐休，有事說事，沒事別煩我。翠紅姑娘等著我呢！”

“哈 … 哥，文家兄弟昨天吃壞肚子了！”

“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他們吃壞肚子，你高興什麼？”

顏子修興奮道：“他們今晚在竹苑的位置空出來了，陳木頭說把位子讓給我。”

“竹苑？什麼地方讓你這麼高興？” 燕王爺越過他，繼續原本的行程。

“您這幾個月都待在軍營裡不知道，竹苑是新開張的小酒館，隻做預約。我訂的日子要等到下個月四號。” 他快跑幾步追上燕王爺。

燕王爺腳步一頓，側身道：“隻做預約 … 有這樣的酒館？是花招吧？”

“不管是不是花招，總知在那兒吃過的客人都讚不絕口。” 他交著手臂，負氣道：“您不去的話，我找別人。”

摺扇“啪”一聲打在他肩頭上，痛得他啊一聲：“哥，輕點，輕點 …”

“那兒？什麼時辰？”

顏子修哀哭著臉：“東德小巷，卯時三刻。”

燕王爺重新舉步，揮動握著摺扇的手。身後的顏子修高聲嚷嚷：“哥，您是來還是不來？ … 又是這樣，就是不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覆！” 儘管如此，他可不敢將堂兄的位置讓給其他人。 …

從踏足“竹苑”開始，燕王爺一直不經意地觀察這家小酒館。這裡沒有金碧輝煌的裝修，除了主樓，大部分的裝潢點綴都是竹製的，給人一種清雅的感覺。最搶眼的是主樓旁邊那座木造的水車，流水淙淙，不停推動水車緩慢地轉動。

漂亮而略帶風塵味的老闆娘站在主樓外迎接賓客：“歡迎，歡迎，裡邊請。” 她身旁有衣著整潔的小二帶領客人們入座。

大廳內疏落的放置了十張鋪了淡青色枱布的圓桌，每桌有四把椅子，桌上放了四副碗碟，筷子，茶杯，酒杯等物，正對大門口的牆壁上掛了一幅十幾尺闊的山水畫。最令燕王爺驚奇的是大廳內的溫度。正值盛夏，就算穿著薄棉衣也難免額頭冒汗，這裡卻是異常陰涼。

他們剛落座，顏子修已經湊近他耳邊八卦：“哥，這裡涼颼颼的，您知道是什麼把戲嗎？”

他環顧一周，低聲道：“應該是扇風冰塊。”

顏子修學他環顧一周：“沒有人扇風，也沒有冰塊啊！況且，這涼意像是慢慢滲進來的。”

一言驚醒夢中人，燕王爺將視線聚焦在牆腳上。果然，上麵有一排氣孔，正滲出絲絲涼氣。他再想到外麵的水車：是誰想出這種用水力來產生涼風的裝置？不簡單呀！

“啪啪啪” 老闆娘輕拍手掌，嬌聲道 “奴家多謝各位貴客蒞臨竹苑，請各位傳閱一下桌上的菜單。如果客人對任何食物有敏[gǎn]反應，請告訴負責招呼你們的小二。大廚會為有需要的客人作出特別安排。”

顏子修繼續低聲八卦：“哥，什麼是敏[gǎn]反應？”

燕王爺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你問啊！”

從小到大，顏子修都喜歡跟在燕王爺屁股後麵，“哥呀哥”的叫。在他眼中，堂哥無所不能，事實上燕王爺也確實博學多才，很少會出現“我不知道”的情況。

他賭氣道：“問就問！” 扭頭招來站在不遠的小二 “老闆娘說的敏[gǎn]反應是什麼東西？”

小二就近他們，殷勤道：“公子，就是吃了以後會出現紅疹或喉嚨癢，最嚴重的是呼吸困難。”

顏子修擺了擺手，小二退回原處繼續觀察有沒有其他客人有疑問。

同桌的是禮部尚書的二兒子陳牧與他朋友，也就是顏子修口中的陳木頭。他把手中的菜單交給燕王爺。

他打開一看，菜單上列了六道菜，每道菜名下麵都有一行小字標明所用的材料。表列的菜名每一個字他都懂，但是沒有一道是他吃過的。“鮮蝦多士？蟹肉魚肚羹？烤粟米牛油汁？紅酒燜牛肉？芋頭雀巢小炒？紅豆雪糕？”

陳牧嗬嗬笑道：“今晚的雪糕是紅豆味，我上次吃的是桃子味。子修，我記得你最喜歡吃桃子，真可惜。”

顏子修：臭木頭，你擺明是幸災樂禍！

燕王爺抿嘴一笑：“本王竟然不知都城裡有這麼別致的酒館，真是孤陋寡聞啊。”

陳牧的笑容一僵：忘記了他的靠山就在旁邊。忙哈哈一笑，拱手道 “能與燕王爺同桌，真是在下的榮幸。”

顏子修正想狐假虎威，調笑他一兩句，卻聽見老闆娘再次拍掌。大廳裡的小二從側門魚貫而出，過了一會兒，他們拿著托盤魚貫而入將第一道菜放在客人麵前再為他們倒酒。

每個人的盤子裡放了三塊甘香鬆脆的“鮮蝦多士” 。陳牧舉起手中的酒杯對他們說：“燕王爺，世子，在下先飲為敬。” 仰頭一飲而盡。

顏子修有樣學樣，燕王爺則淺淺的抿了一口。

口中一陣冰涼甜香：這是冰鎮葡萄酒？燕王爺還在琢磨今晚的所見所聞，耳邊突然轉來一下清脆的響聲。

“這個也太脆太好吃了吧！哥，您怎麼不吃？” 顏子修剛嚥下第一塊“鮮蝦多士”，已經急不及待的夾第二塊。

燕王爺不是貪吃之人。雖然頭五道菜都非常美味，他也隻是淺嘗，讓自家堂弟歡快地把自己盤子裡的菜餚吃掉，直至第六道菜。吃下第一口紅豆雪糕後，他欲罷不能直到一碗雪糕見底。旁邊的顏子修吃完了自己那碗，以為堂兄的那一份在等著他。

“哥，您吃完了？我以為您會留給我！”

顏子修說話的聲量不低，燕王爺臉頰微紅，乾咳兩聲：“嚷什麼！以後你來這裡的飯錢，我包了，行了吧！”

“哥，您說的！這裡一桌酒菜要黃金一兩。”

燕王爺想不到價格如此昂貴，不過他也覺得物有所值。除了食物與酒水特別之外，大廳的溫度涼快，身體不會越吃越熱，酒館沒有其他客人來來往往，實在不失為一處招待貴賓的好地方。

這時，小二奉上一杯綠茶、一杯紅茶、一個空茶盅：“公子，這杯綠茶是作漱口之用，然後喝杯紅茶可去口中甜膩。”

各人漱口後，小二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除了那杯紅茶，全都收走了。

陳牧公子豪氣地從懷中摸出一兩黃金放在桌上：“燕王爺，這一桌酒菜是在下訂的，理應由在下付錢。如果您想，也可以打賞一二。”

顏子修不想被傳需要陳牧請吃飯，馬上拋出錠五兩白銀，桌上的金銀足夠普通人一年的食用。站在不遠的老闆娘有些側目：這些王孫公子果然出手闊綽！

燕王爺對他們的幼稚行為不加理會，反而對老闆娘招手。

顏子修：不是吧，哥，您連成熟的老闆娘也不放過？

“公子，請問有什麼需要？” 老闆娘在他身邊屈膝行禮，嬌聲問。

“我想見見這裡的老闆。” 他盯著老闆娘，眼神裡隱隱透出寒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酒館開張至今，不少客人問過這條問題，她以往的回答是 “奴家就是竹苑的老闆娘。” 可是，對上燕王爺的目光，她感到背脊一涼，不敢敷衍了事 “公子，這家酒館是奴家出錢開的。”

“哦，就是說有人出力了。我想見見出力的哪個。”

“公子，真的不好意思，酒館開張之後，她便去養病了。” 您總不能非要一個病人來見您吧。

燕王爺的目光在她臉上留連一息，確認她沒有說謊後，抿嘴一笑道：“真可惜。” 他緩緩站起來 “子修，我們走吧。”

雖然燕王爺沒有點名叫陳牧和他的友人一同離開，同桌的三個人卻動作一致地站起來，跟著他走向大門口。

老闆娘手裡一直握著一塊手帕，跟客人說話時偶爾會將它揚一揚，讓自己顯得更嬌柔一些。這塊一向隻是做做樣子的手帕，今晚是真的用來擦額角的冷汗。

“老闆娘，您沒事吧？” 小二把案上的黃金白銀交給她，奇怪為何老闆娘的臉色有點蒼白。

“沒事。” 老闆娘決定不告訴自己的夥伴今晚所發生的事 “她的身子 … 唉。” …

第三十四章 - 你是誰

“哥，我的人跟了老闆娘十天，他們把老闆娘的行程钜細無遺的列出來給我了。” 趴在牆頭上的顏子修壓低聲音繼續說：“每天這個時辰，她都會來這裡送飯。別以為這個小院子與竹苑相隔幾條街，其實它們是背對背的。”

“也就是說，這裡其實是竹苑的後院。”

“老闆娘為何大費周章地走幾條街來這裡送飯呢？哪邊不是有道側門直通竹苑嗎？” 顏子修指了指院子的右邊。

“應該是想掩人耳目。” 他們的眼睛轉來轉去，然而院子裡十分安靜不見人影，左右也不見有任何動靜。

“誰人的耳目？” 顏子修正想提高聲線，卻瞥見燕王爺做手勢叫他靜下來。

老闆娘蓮步姍姍的走進來，把食物盒放在石桌上，繞到旁邊的藤椅蹲下來，原來藤椅上躺著一個人。他們一直沒有留意到這個人，因為她從頭到腳蓋了一張薄被子。天氣熱得躲在樹蔭下的燕王爺和顏子修後背都濕了一大片，藤椅上的人竟然要在太陽底下蓋被？

“寶貝，醒醒，醒醒，寶貝 …” 老闆娘見藤椅上的人仍然沒有動靜，開始搖她的手臂。

那人悠悠醒過來，拉下臉上的被子：“恬娘，您來了。” 少年約莫十六七歲，一雙圓眼睛亮晶晶的，光彩動人，小巧的鼻子，圓嘟嘟的嘴唇，非常討人喜歡，唯獨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她 … 正是跟隨太子殿下入都城的無名。

老闆娘扶她起來坐在石墩上，拿起搭在藤椅背上的披風幫她係上，再將食物盒裡的肉粥，蔘湯和小菜拿出來放好：“我知道妳沒有胃口，多少吃一點，不過 …”

“不過蔘湯一定要喝完。我知道，它是吊命用的，真嘮叨 …” 少年笑嘻嘻地打斷她的話。

老闆娘眼眶一紅，別過臉不去看她。

無名暗嘆口氣，她的時日無多，就是怕老闆娘將來接受不了她的死訊，才總是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不過，這次她好像真的很難過，無名不敢再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