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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蕭亓都沒有再見過柏明鈺,聽說邳靈宮這段時間動作不小,之前妄言製造混亂的範沽被禁足一年,門派內從掌門到弟子悉數思過反省,而柏明鈺則對外宣布閉關久久未有現世。

不少人猜測柏明鈺活了這麼久,修為又未再向前,是不是也到了最後那一步,不過是怕邳靈宮地位動搖,才隻宣布閉關。

此事眾說紛紜,便是蕭亓也是後來在某個瞬間了猛然反應過來,那日歸遠山下的大陣其實是靠著柏明鈺一人支撐,晏疏在其中肆無忌憚想來也有對柏明鈺的不滿,為了維持穩定柏明鈺消耗不小,是不是真的要死不得而知,反正休養生息是肯定的。

蕭亓不太關心各種因果,他沒能找到想找的人,倒是找到了埋在死人堆裡的白千滿。

蕭亓隻是看了一眼便打算離開,本沒想搭理他,但說到底也是晏疏的徒弟,雖然沒教過多少東西,最終蕭亓還是將他從死人堆裡挖了出來。

歸遠山幾乎被掀了個底朝天,土地鬆軟到處是枯骨遺骸,有百年前的、有新添的,總之慘不忍睹。

一度被百姓稱為福地之處一下子成了修羅場,連帶著撫寧鎮也變得戰戰兢兢,好在仙門心照不宣地留了人駐紮撫寧,不時清理偶有冒出的穢玡殘餘,終於用了三年的功夫才徹底穩定。

關於歸遠山那天的事情似乎成了某種禁忌,之後無人再提及,即便是相熟的人聊及至此時也會心照不宣地錯過,與之同時被避諱的,還有當天消失的人。

白千滿在好早之前就被解莊帶了回去,分彆時白千滿哭哭啼啼,一邊喊著師父,一邊叫著師弟,聽得人頭疼。

謝莊說他是奉仙尊之命,要將白千滿帶回去好好教導,他還想叫著蕭亓一起回去,那時候蕭亓的腦子還有些混沌,謝莊說了什麼一個字都沒聽見,渾渾噩噩地離開之際,他聽見白千滿突然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比怨靈還要淒慘,聽得蕭亓腳步更快,逃似的離開了這裡。

一切都好像又恢複到那個人出現前的樣子,時間可以治愈一切,世間再次按部就班地運轉著,隻有蕭亓一個人被困住,不停尋找著。

直到有一日他在夢裡見到了那個人,聽見那個人讓他彆太執著。

彆太執著,彆太執著……

哈哈,彆太執著。

若是換做從前,蕭亓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夢而放手,可這次他忽然就覺得有些疲累。

是他太執著了,執著地想讓晏塵歸醒來,執著地想要在晏塵歸身邊多待些時日,執著地想要對方屬於自己,可到頭來他用以半副軀骨救醒的人又將軀骨還給了他,臨了的那一%e5%90%bb呢,是基於兩清之下以滿足他的妄念?

那一年大雪紛至,那道遍尋不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冬去春來,今年的仙寧大會還是在昌水郡,那個種桃花的小鎮。

即便沒有仙寧大會,春季的昌水郡都十分熱鬨,從前為了桃花,今年則是為了看熱鬨。

百姓雖不知歸遠山究竟發生了什麼,散修之間消息卻十分靈通,尤其是這些年關於蘊藉仙尊王鹿的傳言最甚。

起初說他不甘修為止步,妄圖以穢玡渡己,這才引起了前段時間的歸遠山之亂。緊接著又有人說其實百年前蘊藉仙尊王鹿就在下一盤大棋,那場驚天浩劫便是由王鹿而起,再後來就更扯了,說世間潛藏惡鬼,蘊藉仙尊是惡鬼挑中的人。

至於傳言始於何處便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歸遠仙山上其實壓得惡鬼,根本沒有仙家,還有說那山上埋葬著離宿仙尊的遺體這才壓住萬千魂靈,百年之後仙尊德行感動天地才得以重生,可惜仙尊這一離開,百年前枉死的魂靈們一朝暴起險些危害世間,仙尊又不得不以魂魄之態超度亡靈。

哦對,還有更勁爆的,據可靠的內部消息,這位舍生取義的離宿仙尊竟然喜歡男人!當然至於為什麼有這麼一條離譜的傳聞,又如何傳到了彆人耳中不得而知,倒是這一消息還沒傳多久就被眾人嗤之以鼻地駁回去了,畢竟有上一則消息在,誰還有心對此等為大義兩次舍命的仙尊妄加揣測?

本對著仙門趨之若鶩的盛會,今年卻是觀望更多,畢竟此番變動說是大洗牌也不為過,尤其是關於眾多仙尊們的傳聞——疑似斷袖的、可能仙逝的、不懷好意妄圖顛覆天下的等等。

旁的尚且難以證實,但是這個可能仙逝的畢翊仙尊相對來說比較容易考證,以往每年仙寧大會這位仙尊都會親自蒞臨,如今雖傳畢翊仙尊還在閉關,但不耽誤散修給自己找樂子。

鑼聲一響,仙寧大會正式開啟。

今年沒再發生亂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六大仙門看上去還是從前的樣子,並沒有傳聞中元氣大傷之像,尤其是平淵派人數最為多,紀律也更為嚴格,一個個端正地坐在蒲團之上。

仙寧大會一部分是針對孩童,隻在第一天測根骨,一部分則是散修比試。

幾日無波無瀾,眼看著今年的仙寧大會就要這樣無趣結束,散修們悻悻,好在瞧著仙門未傷及根本時又動了歸靠之心,故而本應寥寥無人的最後一天比試卻變得異常激烈熱鬨。

那天太陽正好,暖風之下桃花花瓣如蝶般飛舞,外圍躍躍欲試的散修們看著正中央比試的兩個人嘖嘖聊道:“今年沒多少稀奇,還是過去的味道。”

“你還要多稀奇,拔得頭籌才是正事,這些人說得是來看熱鬨,你瞧瞧哪個不是鉚足了勁。”

“看模樣今年邳靈宮依舊競爭激烈,平淵似乎收了不少人,誒……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兩個花瓣間夾得是不是蝴蝶……是元靈?”

此話方出,棲身在樹上的人睜開了眼。

黑色的身影於初來抽芽的樹枝間十分顯眼,好在周圍散修都不是老實的,樹杈上少不得坐了人,自然也就沒人留意到他眼底湧動的黑霧。

花瓣紛飛迷人眼,其中舞動的生靈眨眼便瞧不見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清楚地捕捉到蝴蝶的影子。

此人正是消失許久的蕭亓。

蕭亓不知道白千滿如何神通廣大,能在茫茫大地間將消息傳過去,甚至還是個狗屁倒灶的理由——同門情誼。

哪來的同門情誼,還不是附帶了一枚銅錢,上麵還留有一股未消散的熟悉的氣息,雖不如從前濃鬱,卻也很明確地彰顯著所屬人身份。

蕭亓本不想來,可不知怎麼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裡。

蝴蝶一閃而逝,看不出歸於何處,蕭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花瓣錯落間那蝶再次出現,幽藍色的翅膀上繪著黑色的紋路熄滅了蕭亓眼底的光。

不是。

一口氣險些嗆著,至此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竟是連呼吸都忘了。

沉悶的低咳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那些人的視線很快又被旁的吸引。

蕭亓垂眸,神色懨懨剛準備離開,卻在視線移開時眼前突地一暗。

耳邊乍然響起破天的吵鬨聲,似乎是什麼人打起了起來,又好像有什麼人出現在現場組織了這場鬨劇,緊接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蕭亓慌忙一抬頭,想要尋找方才眼尾餘光麗一閃而過的影子,卻在抬頭的瞬間隻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現場的柏明鈺。

那位於眾人眼中生死不明的畢翊仙尊說了句什麼後閒庭信步地走了。至於衝突,緣是因為有散修鐘情於邳靈宮,而對手又是個眼高手低看不上仙門的,憑著畢翊仙尊閉關或是仙逝的傳聞胡言亂語,在通往仙寧大會的路上時便起了齟齬,如今更是借由生事。

至於柏明鈺為何聲勢浩大地落在比試台中央,少不得是為了破除流言為邳靈宮增勢。

可這些都不要緊,因為蕭亓透過錯落的人群,在層層疊疊的弟子服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曾經的夜思夜想,是從前的愛而不得,是自以為是的放棄卻是畫地為牢的若乾年,也就在這若乾年裡,蕭亓找了個偏僻陰冷的地方,終日無花也就見不到擾人的蝴蝶,即便那些紛飛在花朵上的蝴蝶與那個人的全然不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蕭亓眼睛盯著一個方向眼睛都快看爛了,可那個人卻隻是走到了蒼芪的最後,於那趕忙起身的解莊說了幾句,緊接著坐到蒲團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隻是閒來無事尋點樂子,彆無他意。

場子中間的兩個人已經被勸開,畢竟是在這樣公開的場合,便是再看不順眼誰也不敢當真得罪仙門,更何況畢翊仙尊都出現了。

正當看熱鬨的以為這場鬨劇即將結束,突然間一個身影驟然闖入,緊接著一閃而過去了旁的地方。

“在那!”

忽而一聲將眾人散亂的視線一同聚集到蒼芪處。

那人方停在蒼芪前麵,第一排弟子齊齊起立擋住了他,其中一人出聲道:“這位仙師,如今比試尚未結束,若仙師對我蒼芪有意可在比試之後投拜帖,我派自會有人聯絡。”

“不必。”蕭亓冷聲拒絕。

強硬的態度讓那弟子冷了臉,眼神頗為不善地問:“難不成您是打算……”砸場子三個字還沒出,就見來人一指某個方向:“我來找他。”

突然一道風起,黑色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已經現在蒼芪最後。

眾人驚呼,有人下意識拔劍,但到底忍住衝動沒有真的動武。緊接著眾人又一臉茫然地看這蒼芪後,那名不知何時出現的銀發仙師。

就見那仙師慢慢將茶杯放下,懶懶地掀起眼皮,看著桃花零落到前人身上,粉色的花瓣與那人一身黑色格格不入。

仙師開口:“閣下可是有事?”

一句“閣下”像刀子般捅進了蕭亓的心裡,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本以為聽見這種疏離的語氣怎麼也得火氣上頭,或者悲涼地哀怨幾分,可蕭亓仔細感受了一番,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大概是習慣了罷,真是讓人厭煩的習慣。

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透過那雙泛著幽藍的眼睛,蕭亓突然看見了自己這幾年的身影,他突然想起這幾年他去了很多地方,聽見許多人在講離宿仙尊的大義,說離宿仙尊英姿,講他或許早已修成正果飛升成仙。

蕭亓恍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找什麼偏僻陰冷的地方,他一直在世間行走,找尋著那隻刻在心底的蝴蝶。

他垂眸看著麵前這個被自己的影子罩在其中的人,抿著嘴唇,沉默良久後低聲說:“我討個債。”

“什麼債?”

“曾有人讓我好好等他,等他回來就許應我一個承諾,可是我等了許久都未能等到那個人,你說我該不該討?”

“你是想讓我為你做主?”對方聲音依舊疏離,一如麵對個陌生人,“不過我這人甚少入世,未必能幫你討這個公道。”

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的語氣,既不親近也不拒人於千裡之外。

晏疏……如今大抵是要叫離宿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