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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蝴蝶停在了上麵。而後他笑出聲,“你們為什麼總把我想的那麼高尚?”

“若非如此,你又如何高瞻遠矚修了這麼個東西?”

“哪來的高瞻遠矚,一時心性罷了。”

手指輕點,蝴蝶飄飄蕩蕩越飛越高。

王鹿看向那個方向,是半空越來越大的黑球,其中還包裹著王鹿的一節手指。

活人哪有不畏懼生死,不過是背負不同,所有行使的使命也是不同,上一輩子晏疏所背負的從來都隻有師徒恩情。

恩情難報,師尊又於他年少時仙逝。師尊心係天下,晏疏便也隻能以天下作恩情。

他晏塵歸從來不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也因為這一層的冷漠,師尊才會給予他“塵歸”而字,想來那才是看到了將來,看到了那場災難,生怕小徒弟不顧世人安慰置身之外,便是將自己心中記掛放在了小徒弟身上。

晏塵歸的點從不在大義上,而是在他周圍的方寸之地,入了他的眼,便是奉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這人高尚不見得,毛病卻很多,如今活了兩世,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個底線。”

說話間一道寒光突閃,滾燙的鮮血順著晏疏的掌心流下,卻又在落地之前化成靈蝶騰飛而起。

須臾間靈蝶鋪天蓋地,晏疏冰冷的眸子泛起有藍色的光。

“上輩子為報師恩,我自願以身殉道換得天下太平,這天下便是第一個底線。”

王鹿早已不淡定,在靈蝶飛起的瞬間振臂一呼,漫山遍野的穢玡同時被灌輸了活力,嘶吼著奔來。

然而晏疏不緊不慢。

銀發飄揚,珠串下的穗纏在頭發間似乎在勸阻。

可惜事到如今,什麼都攔不住了。

王鹿吼道:“晏塵歸,你便是以血為媒喚起元靈又如何,你當這還是百年前,你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範圍內嗎?”

“我自是有自知之明,也知道這百年後仙門裡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仙門如何打算我也不想追究。”

“仙門打算?”

聽見這突然插入的聲音王鹿眼睛一亮。

藍曲尚沒鬨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此時場麵有多緊迫。

王鹿:“之前我就奇怪晏塵歸如何讓你跟在身旁,原來如此。”

藍曲警惕:“你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仙門沒告訴你,這歸遠山原本就是為晏塵歸準備的啊。”

藍曲渾身一僵,緊接著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抓上了他的脖頸。

與此同時,王鹿大笑起來:“沒想到啊離宿,如今的你竟然也會怕死,甚至將自己的生路放在一個如此弱小的弟子身上,看來你這另一條底線怕也是你的弱點罷!”

“我就說柏明鈺怎麼做上了媒人的差事,原來是這等著。”王鹿笑了好半天才緩過口氣,用著難以理解的口%e5%90%bb,“他竟然想用一個人困住你。”

第146章

王鹿未儘的話裡塞滿了嘲諷。

你看啊晏塵歸,你的重生夾雜了多少人的欲望——蕭亓的執念,柏明鈺的盤算,還有仙門無窮無儘的算計。

這漫山遍野的穢玡裡,有多少來自王鹿,有多少來自仙門。仙門真如王鹿所說,為了圖他身上重生秘法嗎?那些忝居高位的人不是傻的,歲數更不是白活的,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複刻離宿仙尊的舊路,如此再結合現在情形,仙門的目的就已經很明顯了。

在所有人都默認修為無人再能踏入化境的情況下,這世道就已經不需要第二個化境仙尊了。

“王鹿。”晏疏的聲音依舊平靜,沒有麵對未知的惶恐,沒有再次麵對生死的焦慮與不安,甚至沒有被人設計的憤怒,他隻是平靜的說,“我知道當初你從蕭亓那得到了我的魂元,知道你用我的元靈來淬煉穢玡,也知道你本來是打算從蕭亓那得到我送他的法器,你以為我才是重生的關鍵,所以放棄了蕭亓想來說服我,王鹿……”

晏疏話音一頓,步步走向王鹿,貼近之時用著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其實你並沒有徹底走向重生吧,你這幅身體用的還順當嗎?”

“你……”

晏疏一笑:“你怎知柏明鈺的引導不是我有意放任?又怎知我對這個陷阱一無所知?有沒有可能……”

“……我是自投羅網。”

風雲突變,光線徹底暗了下來,淡黃色的太陽不知何時藏到了雲後,天空成了血色。

王鹿忽而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身,視線所及之處漫山遍野的靈蝶。

幽藍猶如星海,一看看去美麗至極,可惜這樣的美景落在王鹿眼底卻成了道道催命符。

視線之下,一身月白身披銀發的仙尊卻好像來自地獄的使者,收割者本應該歸於地獄的惡魔。

忽而湧起的狂風將藍曲吹得滾了好遠,等他停下來時,原本的地方已經被滾滾血霧籠罩,眼前的場景既熟悉又陌生,是書本裡曾經描繪過的地方。

血霧翻騰間隱隱可見藍光,是紛飛的蝴蝶。藍曲看不見其中的情況,更不知道其中深陷的兩個人在哪裡,他被所聽所想衝擊著,甚至連害怕都忘了,更是忘了四周還有虎視眈眈的穢玡。

直到一隻靈蝶落在了肩膀,他被一股涼意籠罩。

雷聲驚於頭頂,閃電直劈而下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化境交鋒山河異動。

藍曲腳下不穩險些摔倒,倒了兩次腳再抬頭,卻發現眼前的場景又變了變——

那本盤踞於方寸之地的血霧已經散到漫山遍野,包裹住了穢玡的嘶吼和另一個人的聲音。

“晏塵歸,你當真要與我作對?如此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這陣本於穢玡是個隻進不出的陷阱,於你而言又何嘗不是,即便你留下那名邳靈宮弟子做鑰,想要離開也並非易事,何不與我聯手,我斷然保你安然出陣後顧無憂。”

此陣雖由仙門起,但王鹿沒少在其中推波助瀾,他想通過此陣將豢養的穢玡徹底清理乾淨,洗淨自己的手,往後長路他還是受人敬仰的蘊藉仙尊。

王鹿的算盤晏疏如何能不知道,他沒有搭王鹿的話。

事到如今起因如何早已不重要,這點王鹿也清楚,設計也好盤算也罷,一如最開始晏疏所說的那樣,他從始至終都不在乎。

晏疏知道柏明鈺的盤算,他們彼此之間太了解了,即便百年前交集不深,卻也大致清楚彼此脾性,所以柏明鈺知道晏疏在上一輩子為了天下奉獻自己後,這輩子絕對會做一個閒雲野鶴的旁觀者,這才想費儘心思幫蕭亓撮合,想讓兩個人產生情愫後,引爆蕭亓與王鹿之間的火。

過去老人都知道離宿仙尊極其護短,即便晏疏與蕭亓的感情進展不順利,隻要讓蕭亓入了晏疏的眼,這事兒就算成了。

各方皆有盤算,他晏塵歸也不是一個單純聽命的人,隻是他的盤算偏離正途。

柏明鈺賭晏塵歸會為了蕭亓而不顧自身再次出手,王鹿則在賭他會因為蕭亓而貪戀富華,放下一切皆是不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惜便是有諸多牽扯,離宿仙尊也不是個是非不明的人,事已至此便是把蕭亓扔到眼前也是無用。

這局算來算去都是柏明鈺贏了。

說到底晏疏還是覺得這件事與自己有關,若不是自己當年的法器和元靈被王鹿利用,也不會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雖說中間與蕭亓那個小崽子脫不了乾係,但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自己。

王鹿說的沒錯,即便晏疏想的再通透,在他死的那一刻,意識消散前他同樣也是茫然的,不懂自己生死為何,不懂隻道修行的大半生得到了什麼,也不懂怎麼就落得穢玡腹中的下場,所以他才在死亡之後散不儘魂魄,也因為他化境修為,讓法器等來了蕭亓。

所以晏疏並不怪蕭亓的自作主張,若非自己的不甘願,蕭亓便也沒有機會做以後種種,非要說的話,反倒是晏疏困住了蕭亓,而且一困就是百年。

王鹿現如今雖受到身體限製,但也不至於站等著被擒,趁著說話的空檔又不知藏到了哪裡。山裡穢玡太多了,又有樹木遮擋,如今霧氣再起卻是成了血汙,枯草縱橫的山上儘是鮮紅,草浪翻滾猶豫岩漿,視野所及唯餘紅色,修羅地獄不過如此。

靈蝶看似脆弱,可在如此龐大的數量下,竟是掀起了颶風,卷得砂石滾滾,迷了穢玡眼睛的同時,又無孔不入地楔進了他們的腦袋,在其中釋放膨脹,在怪物爆裂的間一道道黑氣逐漸升騰到半空中,繞著那節指骨越來越大。

晏疏的手掌還在流著血,然而每一滴血落到半空中都會化成無數靈蝶,下一刻珠串斷裂,近乎透明的珠子在空中短暫的停留後突然飛翔懸浮於半空的黑球中。

王鹿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裡,晏疏卻沒有急著去追,而是慢慢蹲下`身,撿起了落在地上那條原本掛在珠串上的流蘇,起身時身體控製不住地輕微晃動了一下。

晏疏閉了閉眼又很快睜開,將流蘇妥帖地揣進了懷裡,對著身前不遠處嘶吼著想要近身的穢玡道:“若依著我從前的性子,早在你出現的瞬間,你就應該已經去另一邊與管奚言話了,你知道我為何有閒情雅致聽你廢話嗎?”

晏疏眼尾帶笑,緩步上前,每一步都帶起風沙,一樣看去竟分不出誰才是惡人。

他手指轉動,一顆珠子跳了出來,是先前珠串上的,不知何時留了一顆,微弱的光線隱隱變換,乍一看像軟的。

之所以要聽王鹿的廢話,不過是因為晏疏想知道整個事情到底有多少人主導,又付出了多少代價。

如今代價高懸,晏疏在清賬。

數到劍氣自血霧中來,晏疏稍一偏頭躲過。身後懷抱粗的大樹應聲到底,晏疏頭也不回地看著前方。

“莫要囂張,如今沒有管奚相助,沒有常仲加持,你一個人如何應對的了此番情形,你以為現如今還是百年前,你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離宿仙尊嗎?怕不是要落的一個更為慘烈的下場。”

聲音來自四麵八方,似乎很近又好似很遠。

靈蝶數量到底有限,晏疏的血也支撐不了,不多時終於有穢玡到了跟前,隻聽身後那小弟子喊了一句“小心”,晏疏側身躲閃,一隻手擦肩而過。晏疏反手抓住對方手腕向後一擰,另一隻手攀上脖頸,“哢嚓”一聲,片刻間穢玡已經軟在了地上。

晏疏手指微動,近旁的雪立刻頓在了半空中,緊接著化成無數尖銳的冰晶,眨眼間穿進了霧裡。

不遠處的藍曲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還不等他反應仙尊已經拎起了他的脖子閃身進了林間。

身旁不是有咆哮上來的穢玡,嚇得藍曲心驚膽戰,他剛要撲騰回擊仙尊已經先一步乾淨利落解決了。

提起的心逐漸放了下一星半點,他終於有閒心看一些旁的,也在這時發現仙尊的手上橫著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仙尊你的傷。”

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