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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你?”晏疏明知故問。

“是啊。”蕭亓轉頭看向晏疏,語氣輕描淡寫,“我便是利用那些怨靈找齊了你,又尋得你的法器,還好我動作快,你那用魂元凝結的珠串尚未散儘。我封住了它,利用其中殘留的屬於你的魂元作絲一點點修補身體,讓你儘量重歸原本的樣子,可惜裂痕太多,那時候我又太弱,根本做不到完好如初。直到後來修為見長,日積月累之下總算有了成果,還好老天待我不薄。”

法器裡就算殘留晏疏的魂元,在他身死道消後,那點魂元也會跟著慢慢消散,根本做不到穿針引線,若非要做此行徑,就隻能是蕭亓渡了自己的魂元法器裡,經過法器的洗滌後再化成絲線作以修補,那消耗必定巨大。

也就是說,在這一百二十八年裡,蕭亓一邊用身體當容器養著晏疏的魂,一邊魂以修補著身體,期間還要遍尋各處尋得複生之法。

一百多年,蕭亓從始至終就隻有這一件事。

“你真是……”晏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垂首正巧看見袖袍之下自己的手指,有些蒼白,但無論是骨頭還是皮肉都沒有半點碎裂的痕跡,那樣完好,完好得晏疏實在想不到如何能做到這一步。

太匪夷所思了。

這恩情太大了啊,大得晏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頂著這麼大的恩情,就算他當真動了心,也很難純粹地去麵對這份感情。

可是怎麼辦,似乎已經無路可退了。

蕭亓:“引得我到了寒峰,又非要跟我論過去,如今話已經說完,總要說說你的意圖。山外的禁製都已經啟動了,這裡進不來出不去,還說不是想甕中捉鱉?”

晏疏:“王鹿不死,他的行蹤早晚會被發現,屆時審問也好逼供也罷,總能將各處豢養穢玡的據點,而如今仙門隻得排查,究竟能不能悉數尋得未可知。”

“你覺得我故意和王鹿演了這場戲,為得就是讓他隱居幕後,再將穢玡藏起來?我就說你怎麼突然……”

突然帶他到生活多年的地方,突然與他同住一個屋簷下,突然與他同床共枕甚至看上去親密了許多。

突然什麼蕭亓沒說完,他低頭笑了笑。

“罷了,那我方才的話算是給自己掙了一條生路嗎?離宿仙尊打算於眾仙門手中保下我,還是打算將我交出去以圖天下安生?仙尊打算怎麼選?”

第130章

兩人似乎每次談話都要以衝突結束,這次也不例外,不知那一陣風裡二人就交上了手。可惜或許真如蕭亓所說,他隻靠功法奇特才被柏明鈺誤以為他入了化境,其實境界上還差了些許,所以幾個來回後蕭亓很快落於下風,幾招後被晏疏摁到房梁下。

與其說是動手,有點像兩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你來我往推搡。

木屋顫顫巍巍地抖了抖,屋簷積雪落了一地,晏疏手指點了下蕭亓的額頭,像是長輩教訓小輩那樣:“急什麼,你如今年歲也不算小,怎麼還像個初出茅廬似的火急火燎。”

蕭亓掙動不得,鼻子裡滾出一聲氣音,用力抿著嘴不肯說話。

“我去彆人那打聽你不高興,問了你又是現在這副模樣,難不成你就希望我無知無覺任由擺布才算好?哪來的歪理。”晏疏無奈地笑了笑,手上力道不見鬆懈,“讓你待著你就待著,頂著我那麼大的恩情,你總得讓我報完。”

“我沒想過讓你報恩,是你非要打聽非要問。”蕭亓情緒依舊不高,好在放棄了抵抗任由晏疏壓著,“你如今究竟打算怎麼辦,放了殷燮扶又是為了什麼,你就不怕仙門真的把你定成邪魔歪道,直接否掉了你從前所做的一切嗎?那些名聲可都是你用命搏來的。”

“用命搏來的名聲最無用,人都死了,我也沒有子孫後代,福澤留給誰?更何況我從未想過名聲。我的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盤算,你隻需要好好地待在這。”

蕭亓:“你昨晚還見了解莊?”

“腦子倒靈。”晏疏稍稍鬆手,沒問蕭亓怎麼猜到的,見蕭亓沒有再動的意思,於是向後退了一步站定道,“解莊是想試探我的意思,順便表達一下蒼芪的態度。他那個人一向滑頭,至於殷燮扶,我是想讓他幫我探一下關於王鹿的事情,你不是也懷疑百年前就已經是在王鹿的布局裡了嗎?大概就是這些,我這麼說你可明白?至於你我的事,你隻言對我動心,卻從來不說前因,也不說我死後發生的事情,我總要去了解,不然怎麼麵對你這個債主子?”

“我不是債主子。”

“好好好,怪我,現在消氣了?要不我站在這讓你打一頓?”晏疏逗小孩的語氣成功讓蕭亓剛剛有所緩和的臉更黑了。

晏疏歎道:“禁製並非針對你,也防著外人,解莊能知道我到這裡彆人未必不知道。這裡雖在蒼芪,卻也不是從前的蒼芪,你又這樣急性子,萬一吃虧了我給你找不回來場子怎麼辦,我多丟人?”

像是刻意印晏疏的話,就在這時禁製動了動,二人同時看向林子深處。

晏疏很輕地“嘖”了一聲。

*

半山腰下,泥濘的小路上,宋戚衡正畢恭畢敬地候著,眼前山林與從前無甚區彆,但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今天是應該上山打掃的日子,然而一早卻先被掌門叫了過去,告訴他今日免了打掃,順便囑咐近日莫要前來打擾。

話沒說儘,宋戚衡是個通透的人,立刻明白其中含義,心中不免一驚。

如今這尊大佛驟然回到蒼芪,對於蒼芪來說未必是好事。

宋戚衡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句,解莊先行開口:“事非絕對,切勿妄言,我們隻要做好分內的事情。”

宋戚衡住了口,聽著吩咐帶了個東西到了這裡。解莊告訴他隻需站在楓林的儘頭,裡頭的人自會知曉。

確實等了不多時就聽見了動靜,然而視線垂落之處,入眼的鞋麵並非印象中的月白色。

解莊處理完手頭的事情端坐在書房內,等到天落了黑,弟子進來掌燈都未見宋戚衡回來。

看著眼前的蠟燭亮起,解莊問那名弟子有無見到宋戚衡,弟子搖頭表示一直未見。

解莊奇怪,心裡有些不安,思忖片刻後往外走去。

山門外是燈火通明的石板路,向下一直延伸到密林中,樹影婆娑像一隻隻怪物的手不停搖擺,解莊皺眉,衣袍微動,眨眼間消失在原地。

*

蒼芪共七峰,上下要經過山坳,各峰所設禁製皆未落在山腳,為了尋常百姓方便出行。隻是如此一來,這七座山峰便被橫七豎八的小路分割開來,整個蒼芪立刻變得四分五裂。

可事實上這七峰所落之處頗為講究,盤踞個點,成就一個福地,加以法器輔助後又能成為陣法,護得山中弟子的同時也護得了周遭的百姓,因此留居於此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慢慢就形成了一個鎮。

於此相同的情況有很多,幾乎每座仙山下都會有一座小鎮。

蒼芪山下這座名喚嘉雲鎮,規模不見多大,來來往往做著仙師們的生意,無論散修也好正規門派內的仙師也罷,都會照顧著些,日子還算富足,隻是地方偏。

入蒼芪必過嘉雲鎮,此處仙師眾多,尋常百姓早已習慣了,隻是今日入鎮子的人比往常多了許多,行色匆匆趕著去往蒼芪,就連普通百姓都察覺到了不尋常。

蒼芪主峰上,議事廳內吵鬨得仿佛菜市場,分彆沒多久的各家人再次齊聚一堂。此行各家掌門未親臨現場,不過是能說得上話的弟子,沒了上位者的壓製,這群人沒一個坐在椅子上吵鬨個不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解莊站在另一高處看了眼這邊,問身邊人:“還沒尋到宋戚衡的下落?”

一旁韶勝畢恭畢敬:“尚未。其餘門派內失蹤的弟子也皆未尋得,既無掙紮痕跡,也沒有絲毫音訊,好像憑空消失一般。”

韶勝是負責解莊衣食住行的弟子,他與宋戚衡是解莊的左膀右臂。

解莊對於這個結果並不奇怪,歎了口氣:“接著查。”

韶勝點頭道:“掌門放心,已經加派了人手,以蒼芪為中心各個方向都有排查,一有消息立刻彙報。”

解莊“嗯”了一聲,沒再看山下的鬨劇,隻吩咐茶水不要虧了,好好待客再好好送走。

韶勝問:“這些人究竟為何而來?吵鬨多日彆說結果,就連目的我都沒聽懂,似乎是想尋人,又似乎並不是尋丟了的人。”

解莊搖頭未有多說:“今日各處弟子都要加強管束,切莫與客人起衝突。還有,弟子失蹤這件事也要壓著消息。”

韶勝:“可堂上吵的那些人……”

解莊:“等他們吵累了自己便走了,你也說他們自己說不清自己的目的,都忌憚著呢,誰也不敢造次你猜是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為了寒峰上的那尊佛。

韶勝雖不清楚如今情形如何,更不知道自家掌門究竟如何打算,但是堂上那些人的心思他卻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如今各處弟子頻頻失蹤,無論是六大仙門還是旁的小門小派,奇怪的是那些人就好像平地蒸發,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今年的怪事太多了,要說最怪的就是那莫名死而複生的仙尊。

對於這位仙尊得經曆大家心中各自揣測,誰也得不出個結果,但是最初誰也沒往壞的地方想,直到後來,這些人突然發現這乍然出現的仙尊壓得他們透不過氣。

倒也不是沒見過化境仙尊,畢翊仙尊也就罷了,他們早已經習慣,就像看著廟裡被百姓供奉的菩薩,這種敬畏早已習慣成自然,不會往自己身上比較,更不會自省。可現在不一樣了,這位仙尊的存在就像是在諷刺著他們,一群不求上進修為停滯的人看著百年前的天才人物,感受著自己與對方的差距,誰能不嫉妒?

不說彆人,看著這位離宿仙尊,韶勝都有些羞愧難當。

他的修為在同期弟子中還算不錯,這些年他精力大半未放在上,心思雜亂,看著頭上自家掌門和彆人家的掌門長老,甚至潛意識覺得修為的上限就應該是元合,而那化境則是神仙才會到的境界,也就畢翊仙尊了。

遮羞布一旦被掀開,若不是自我懺悔便是歇斯底裡,這些固步自封的人開始想著,盤算著,他們陰暗地想將穢玡的事情強硬與這位天才仙尊關聯在一起,將他的一切都打成“錯誤”,而他們這些正義之士便可以繼續在自己的安樂窩裡享受著。

從前還算遮遮掩掩,而如今發現這麼一遭,就像是給瞌睡的人低枕頭,弟子失蹤重要嗎?重要啊,自然是重要,所以想要問問蒼芪有沒有頭緒。為什麼問蒼芪?那還不是因為蒼芪今年怪事最多,最怪的就是那位死而複生的仙尊。

仙尊這事上怎麼算都是蒼芪占便宜,那占了便宜就要承擔責任,總要有點說頭吧?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