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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瞟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這會兒趁著晏疏沒醒,他想看看周圍有沒有能吃的,也看看這個晏疏生活百年的地方。

蕭亓的手剛搭上被邊,這時聽一旁本應該熟睡的人忽而開口道:“又要跑哪去,大白日的莫要亂逛,被門下弟子發現我還得去拎你回來,是打算再給我添幾分罪名?”

蕭亓一愣,見晏疏壓根連眼皮都沒動,呼吸輕柔綿長,看起來還是一副熟睡的樣子,蕭亓頓時心情都不好了。

“早就醒了?”蕭亓問。

“嗯,還發現了一隻亂摸的狗崽子。”晏疏聲音悶悶的,顯然還沒徹底睡醒。

蕭亓剛撐起一半的身體不自覺地又躺了回去,側躺著看向晏疏:“餓嗎,要吃點什麼?”

晏疏輕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已辟穀,餓自然不會餓,你也彆折騰了,這裡沒吃的,主峰的膳堂倒是有,唔,你若實在無聊無聊倒也可以去找千滿玩。”說完翻個身轉了過去,留給蕭亓一個亮晶晶的後腦勺,“我再睡一會兒,你若被抓了也無礙,回頭我去拎你。”

蕭亓如今的名聲就是一個蠱惑仙尊的鬼修妖孽,將曾經被奉為神祇的離宿仙尊拉入泥潭,若是被發現了抓起來也是理所應當,可這個已經與鬼修同流合汙意圖毀天滅地的仙尊也不見得被人待見,‘拎你’大概就是明搶了。

究竟是玩笑還是真情實感,蕭亓如今沒精力去辨認。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重歸安靜的房間裡不知為何變得焦躁難捱,本已經涼透的柴火似乎回光返照一樣,穿過身軀,烘烤著蕭亓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成了折磨,他伸手想去觸碰,可惜指尖伸出的瞬間又怕了,悄麼聲地隻摸到了幾根銀發,纏繞在他的手指上,如同他年少一眼便被束縛又不願解脫的一生。

蕭亓又歎了口氣——他最近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依依不舍地鬆了那幾根發絲,蕭亓坐了起來,穿鞋之際瞟見一旁落著半片枯葉,隱約還帶點熟悉的味道,再往旁邊,似乎還有尚未乾透的水漬。

蕭亓一愣,問:“你夜裡出去了?”

晏疏回來時天邊已經泛白,這會兒迷蒙著正要睡過去,然而蕭亓的話卻響如洪鐘生生震醒了他半個腦子,好在老家夥彆的不好說,臉皮厚得很,哼唧了一聲先表達自己被吵醒的不滿,而後扯著被子蓋到耳朵處,囫圇道:“出什麼出,你若想出去就自己找地方玩去。”

蕭亓彎腰撿起那半片枯葉,是楓葉,染著深秋的紅。他跟著晏疏上山時曾留意過,這種楓葉隻在半山腰有,寒峰頂端大多是岫樹,還有些鬆柏。

難不成是上山時帶上來的?自己想多了?可那水漬又為何?

蕭亓滿心疑慮,正打算再看看地上還有沒有彆的,結果腰剛彎了一半,整個人騰空而起。

“晏,晏疏!”

蕭亓自小就沒怎麼與人親近,成年後更是少與人往來,身高雖算不上鶴立雞群卻也少有能及,可就是這麼個身形卻被人觸不及防起扛了起來。

“晏疏!你放我下來。”他自知自己體重不輕,怕亂動傷了人,倒掛在晏疏的肩膀上隻敢口頭上爭辯,“你先放我下來,你不睡覺了?”

“睡,去床上睡,好好的床空著非要跟我擠軟塌,如此還不若去床上擠,你既然不打算出去那就陪我睡覺,省得折騰。”說罷晏疏直接將蕭亓扔到了床上,被子一蒙,自己躺在了外邊。

蕭亓被摔得兩眼發懵,還沒明白什麼情況就被裹進了被子裡,緊接著一道清冽的氣息跟著進來,不等反應就聽那人先下了結論:“睡覺。”

換了個地方,同一條被子,身後明明還整齊地疊著一條,晏疏卻好像沒看見似的將兩個人塞到了一起,蕭亓還想再說點什麼這時眼前突然一黑。

溫熱的手掌貼在眼皮上,晏疏的聲音裡還有這未清醒的鼻音,哼聲道:“再不睡覺把你掛在門口樹上當門神。”

許是那溫度太過安心,沒多時蕭亓的意識又開始混沌,朦朧間好像有人抱住了他,暖暖的,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頭發,再之後他當真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不知是何時辰,陽光透過窗戶紙照射進來,落在地上四四方方,隱隱還能看見飄動的灰塵。

身邊已經沒了人影,蕭亓起身下床時晃了晃腦袋,他都不記得多少年沒像今天睡得這麼沉,真是奇怪。

屋外陽光映在雪上十分晃眼,蕭亓遮了遮,待雙眼適應了光線這才瞧見屋外雪封的世界,小院門被風吹得執拗作響,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周圍籬笆上爬滿乾枯的植物的%e8%8c%8e,一時看不出什麼品種,再往旁邊,一人正彎腰往籬笆根倒著水。

“醒了?”晏疏將瓢中最有一點水倒儘,直起腰看過來,“年輕人倒是貪睡,日曬三竿了。”

太陽立在頭頂,確實時間不早了。

蕭亓不知如何反駁,雖然他一大早就打算起身,是被某人強拖回去又睡了個回籠覺,但是起得晚也是事實。

這事蕭亓不打算辯駁,走到晏疏跟前問,“倒什麼呢?”

“澆花。”晏疏收了瓢往廂房走,那邊蕭亓曾粗略看過一眼,雜七雜八堆滿了東西,估計就算晏疏也一時找不出個頭緒,難為他還能摸出個瓢。

冰天雪地裡在籬笆下澆花,這個人說話真是越發沒譜了。

於是,蕭亓木著一張臉問:“那何時能開花?”

晏疏一愣,看傻子似的看著蕭亓:“大冬天的開什麼花。”

很好,這人還知道冬天不開花。

籬笆外是茂密的樹林,即便枯無樹葉,一眼也難望向外麵,他們當真如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空蕩的天地間隻餘兩人。

“在看什麼?”晏疏不知何時回到了蕭亓的身邊,道,“你若是喜歡這樣的生活,這個小院就送你罷,此座山峰雖歸於蒼芪地界,但隻餘我一人獨居,回頭我與解莊說一聲,便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從前聽聞這寒峰雖是離宿仙尊獨居,卻常有弟子走錯路到這裡來,會把你當成散修論道,有的則是誠惶誠恐,怎麼也沒像你說的隻言一句就無人打擾。”蕭亓大概能猜到,晏疏未曾在山峰之外留下禁製,這才偶爾能碰到遛出來的弟子,隻是這情況有個一兩次還好說,多了就不合理了,總不能天天都有弟子迷路到仙尊麵前吧?

晏疏:“可能我在蒼芪的名聲還算好聽,沒讓那些弟子們望而卻步。迷路是幌子,滿足好奇心才是真。不管目的如何,求知終歸是好事,來去真相如何我並不關心,問了我自然會答,能不能融會貫通就看他們自己的天分,還好那些能尋到這裡的皮猴子都不差。”

“皮猴子?你倒是很熟。”蕭亓變了語氣,聽上去酸溜溜的。

“不算很熟,教過一兩次。”晏疏不知有沒有聽出蕭亓畫外音,歎氣道,“都是好孩子,可惜沒能回來。”

都留在了那場大災裡,成就了他們的道,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紀。

說來若是投胎的話,現在也是百來歲的老家夥了。

晏疏想到這層不自覺地笑了笑。

若是自己跟著投胎,若是又走上了修仙之路,現在應該也百來歲了,換做普通人都已經留得滿堂子孫後又重歸黃土了。

蕭亓站著的地方剛好能看見一點山外,林木縫隙間隱隱藏著紅色,是那片火紅的楓林。

他突然想起來早上聞到的味道是什麼,於是說道:“昨夜那片楓林應該在下雨吧,山下不如這裡冷,在外沒覺得這裡高多少,氣溫卻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晏疏沉默片刻,無聲地提了下嘴角:“沒有,夜裡下雪了,隻是臨早上又都化了罷,想來楓葉也留不了幾時了。”

“那楓葉上的味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鼻子倒靈。”晏疏誇得很不走心。

那楓葉大概是見殷燮扶時無意中貼在了鞋底,而那上麵應該沾了穢玡的甜臭味,來自殷燮扶手裡的穢玡。

晏疏閉著眼睛都能猜到蕭亓接下來會說什麼,索性先發製人:“我有一事想問你。人死後的魂靈即便不入輪回那也會消散在天地裡,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是將我留下百年不散,甚至還能重新聚攏回到原本的軀體裡。”

蕭亓看了晏疏一眼:“無非就是養著,還能怎麼?”

“如何養著?”

晏疏的問題讓蕭亓的表情有片刻不自然。

他本意不願意說這個,即便知道賣慘邀功會讓他更簡單地走到晏疏身邊,或許還能更進一步,可他就是不想說,逼不得已也隻是幾句潦草概過。

他從不想以恩相脅。

蕭亓眼底的光微微動了動又很快歸於平靜,心中思緒萬千,最終蕭亓也隻是淡淡地道:“用法器……”

“那法器是你自己?”猝不及防地戳破了剛剛堆起來的謊言,晏疏一臉我看你怎麼圓的表情,“以身體相養,兩道魂靈共用一個身軀,你倒是厲害。”

蕭亓一愣:“你怎麼……”隨即又想起來那片楓葉,“果然殷燮扶是你放走的,夜裡也是去見他?他告訴你這些?他到底跟你說了多少?”一係列的問句暴露了他的不安,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說了什麼,繼而尷尬地笑了一聲,“又不是什麼麻煩事,隻要控製兩道魂靈不排斥不相融,各自偏安一隅便可相安無事。隻是不想你多想,不是故意瞞著你。”

“殷燮扶沒有說這些,我自己想了想,所謂的以穢玡活人,便是將靈魂擱在穢玡身上將養罷。穢玡多少也算是個活物,隻可惜它看似無神誌實則能吞噬魂靈的意誌,漸漸二者融為一體便失了本心,這才是王鹿失敗的理由吧。怪不得王鹿想用我來試試,想看看是不是尋常人魂靈意識薄弱,才被穢玡有機可乘。”

怎麼說這也是發生在晏疏自己身上,若是換個人知道這些嚇都嚇死了,這可是差點就成為了怪物,可到晏疏這,一切都那麼風平浪靜。

“我本以為殷燮扶的死是王鹿的設計,他趁著我見完殷燮扶後選擇滅口,以此嫁禍到我身上讓我們站到仙門的對立麵,倒沒想到會是你。”蕭亓有些想不明白,“你從前肯為仙門,為天下舍棄自己,如今為何又走到這個地步?”

可惜這問題止步於寒風裡,晏疏沒有回答的意思,他繼續問著自己的。

“以身體相養倒也說得通,身體呢?”

晏疏其實沒指望過蕭亓還能說什麼,他隻是不想讓蕭亓跟自己算賬。就蕭亓那個性子,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好不容易出口的還要斟酌再三,真假幾分更是難,今日他們說的已經夠多了。

隻是沒想到蕭亓這次接了茬:“你還記得當初有人說,在天劫之際曾有人於戰場之上吸收了無數生靈的怨,以此入了鬼道嗎?”

晏疏聽過,這傳聞比他們這些仙尊拚儘全力搏殺穢玡有意思得多,百姓更是樂得編纂各種鬼怪嚇人的故事,倒是出了不少版本。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