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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蒼芪的不再是有頭有臉大人物,他們覺得丟人,又迫不及待地想做。

這些人此行難保不是為了尋蒼芪尋離宿仙尊的錯處,想將這屎盆子扣在蒼芪,尤其是離宿仙尊的頭上。

韶勝懂,解莊更是懂,所以將他們晾在前廳自己吵去。

有些話不放在明麵上是為了日後相見,這點分寸就落在那些沒什麼身份隻知道吵嚷的弟子身上。

誰都知道吵不出個結果,但是又非吵不可,為得,就是將山裡的仙尊引出來。

四處穢玡的排查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明明是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是那些人心裡不安啊,若是真的天下太平沒有出亂子呢?他們是在廟裡再多供奉一尊佛,還是要被指著鼻子罵:你們這群窩囊廢,化境是踏不過去的嗎?蒼芪就要蒸蒸日上或許還會趕超邳靈宮,什麼六大仙門最後就隻剩下兩大了吧。

韶勝下意識抬頭看著解莊步履堅定的背影,他很想問問掌門到底是遵循祖訓護著仙尊,還是也考慮了門派,想要以此相爭讓蒼芪再往上走走。

這話終究沒能開口,是越界,也是大逆不道。

世道未亂,萬事太平,而這太平盛世裡卻容不下一個曾經為其先出生命的仙尊。

話又說回來,離宿仙尊自醒來後一直未回蒼芪,從前蒼芪也是相安無事,如今離宿仙尊不過才回蒼芪沒幾日,門派內都沒幾個人知道,這些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林裡風起,帶著綿密的寒意,就快入冬了,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早了許多。

弟子堂的弟子們下了學成群結隊地往膳堂走。

自上次因為侯淶和白千滿的事情,圍觀的弟子集體受罰,這些剛入門不久的少年們日常收斂了很多,雖心中有不甘有怨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來,蒼芪的責罰不至於要人命,難受幾天還是有的,誰也不想平白遭罪。

今日幾個相熟的弟子因課業去往彆處,白千滿來得晚還要在堂裡聽基礎,他們相約晚點在膳堂見,這個時間,那邊應該還沒結束。

白千滿不想惹事,也不太想和這些弟子打好關係,他一個人吊在最後慢慢往膳堂走——膳堂食物供應充足,不會出現去晚了沒飯吃的情況。

他懷裡抱著熟悉的傀儡小黑,朋友不在的日子他都帶著小黑,有點寄托,心裡穩當些。

脖子上掛著的銅錢落在衣服外,小黑十分感興趣地擺弄著。

白千滿拍了下小黑的手:“彆弄,這是師父給的東西可不能亂動,前幾日我找不見是不是被你抓去玩了?你若喜歡我那還有許多銅錢,你去挑個喜歡的。”

在蒼芪用不上銀錢,便都留在了房間裡。

去膳堂的路不算近,原本下堂就已經很晚,加上白千滿走得很慢,待他看見膳堂大門時門口已經掛上了燈籠。

裡麵影影綽綽聚集了很多人,有剛到的,有要走的,交錯間白千滿隱約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他估摸對方應該是提前下了課,剛要抬腳跑過去找人,卻在這時眼前突地一黑。

白千滿腳步一頓,茫然地抬頭看向對方,視線觸及到對方麵龐時越瞪越大,難以置信又十分驚喜地看著來人,叫道:“單大哥!你怎麼在這?!”

第131章

寒峰之上一切看上去都風平浪靜,晏疏每天端著噴水去籬笆根澆著不知名的花……植物,畢竟蕭亓問過兩次究竟是什麼花,都被晏疏看傻子似的看回去,如今就隻能確定是植物了,不然澆什麼水,但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植物在大冷天還需要每日澆水。

蕭亓有時候能看見晏疏澆水,有時候看不見,在寒峰的這幾日蕭亓睡得額外沉,他原本猜想是不是晏疏動了手腳,想趁他睡覺做點什麼,後來幾經觀察,他這個屋子裡的東西當真少得可憐,更彆提可以做手腳的東西了。

沒有燃香,沒有茶水吃食,晏疏每日除了澆水就是去看書——他那個雜亂無章的廂房裡竟然藏了不少書,胡亂堆在木箱裡,晏疏一般抓到哪本算哪本,一看能看一天。大多時候他還會順手抓起一本扔給蕭亓,可惜蕭亓沒什麼耐心,看兩個字要麼睡著要麼盯著字發呆。

這樣的日子無聊又安逸,不過短短幾日蕭亓卻有種待了百年的錯覺,似乎從一開始二人便是過著這樣的生活,沒有單思,沒有死彆,沒有彆扭的相處,也沒有心思不純的仙門。

那日山下禁製異動,晏疏本想將蕭亓扔下自己去看,但甩掉蕭亓這件事晏疏從來都沒有徹底成功過,最後是二人一同下了山,然而山下什麼都沒有,禁製依舊,地上連個腳印都沒留下。

二人回山的路上一直不言,延續了先前不尷不尬的氣氛,最終還是蕭亓先行受不住了,可蕭亓不是找話題的性格,還好晏疏先行開口,不知怎麼又說到了之前的小村子。

“那村子如何?”蕭亓半是好奇,半是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他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快,每次鬨不愉快後又自己後悔。

蕭亓有時候也在想自己和晏疏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懷揣著各自的秘密不可能說,又非要湊在一起……好像也隻是蕭亓單方麵的想要湊在一起,所以問那麼多不過就是在給自己找難受罷了。

蕭亓低著頭,晏疏快半步走在前麵,聽見蕭亓的話無聲地笑了笑,接著說:“我也是無意間得知,那裡大概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蕭亓猛地側頭,轉眼就看見晏疏的側臉。

晏疏的容貌不似殷燮扶那樣驚豔,更多的是透著一股安心,線條流暢淡然,如今配上銀色的頭發平添了些縹緲,似乎隻一伸手,這位溫柔的仙尊就會消散。

淡淡的墨描繪出他細長的眼尾,之後又暈染在一片空白了,這樣的人也有故裡,也有屬於自己的過去的人間?

而後,他聽著晏疏輕描淡寫地說:“那村子本來就窮,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消失了,倒是沒想到還在。正巧帶著你也沒事,也是為了避著仙門,就去看了看。”

蕭亓問:“那你怎麼沒多待幾天?”

“你不喜歡。”晏疏笑笑,“確實不是個適合落腳的地方,住在村民家裡,那麼多外人你也不舒服,看看也就罷了。”

蕭亓沒想到那個村子會如此重要,也沒想到因為自己不經意的情緒流露,晏疏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甚至都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我對那沒什麼記憶,但人嘛,總想看看過去,很可笑是吧,我都死了一遭了竟然還會動這種心思。”

生前身後百十來年,晏疏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第一次便是帶著蕭亓。

蕭亓心裡五味雜陳,腳步突然停下,晏疏回頭看他:“怎麼又不高心了?”

蕭亓突然拉住他:“走,我們再回去住幾天,多帶點吃的送給那老頭子家裡,這樣借住總不會拒絕。”

“你不是不喜歡……”

“我隻是不喜歡跟除你以外的人接觸,但也沒那麼嬌氣,咱們再去看看,那天來回匆忙,村子裡乃至周遭都沒有好好看看,走,我們現在就回去。”說罷,蕭亓當真拉著晏疏便要往山下去。

晏疏被拉得踉蹌地走了兩步,失笑著阻止蕭亓:“沒什麼看的,一眼就夠了,這會兒關心我了不鬨彆扭了?”

胳膊上的手突地一僵,蕭亓先是鬆了下手指,又很快攥了回去:“一碼歸一碼。”

晏疏笑笑:“你不喜歡我問,我以後便不問,這可好?我的事情你想知道我也可以與你說,但我過去的生活一貫乏味,那村子我自離開起便沒有再回過,也是死了一遭才突然有了看看的念頭。我隻知修行,直到死了都沒有做過彆的事情,所以才會疑惑你是如何見到我,又如何對我有了彆的想法……這倒也沒什麼,左右已經到了現在,過去如何不重要。”

“太耀眼了。”蕭亓出聲。

“什麼?”

“當時的你太耀眼了。”蕭亓有重複了一遍。

太耀眼了,所以一眼就再也挪不動視線,即便他跌落泥中,哪怕不好看了,蕭亓依舊忘不了最初的驚鴻一瞥。

寒峰又恢複了平靜。

晏疏每天平靜地澆著水,平靜地看著書,平靜地都逗弄著蕭亓,直到一日禁製再次顫動,有人傳話給晏疏——白千滿不見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初一聽聞此消息,蕭亓並沒當回事。

如今外麵形勢尚不清楚,但不管如何晏疏的名頭還在,修為也在,蒼芪無論站在那個角度都會護著離宿仙尊,所以白千滿在蒼芪是安全的。蒼芪這麼大的門派,人在門派內能丟哪去?

白千滿雖然修為差勁,但身上有晏疏給的銅錢,關鍵時候能夠保命,就算丟了靠著那氣息,晏疏也能很快找到人。

晏疏離開的時候是個清晨,外麵天還沒亮頭,蕭亓意識迷糊地感覺額頭被點了一下,他費勁睜開眼睛,就見晏疏站在前麵。

這幾日晏疏睡床,蕭亓睡貴妃榻,雖還在一個屋卻沒有再同床共枕。

蕭亓眼皮沉重,好半天意識也沒能回籠,囫圇問:“怎麼了,今天這麼早。”

“去找找千滿。”

“哦好,早去早回。”兩句話的功夫,蕭亓的眼皮差點再次合上,他感覺神前的人未動,又強打著精神問,“還有彆的事?”

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清醒,今天的晏疏有點奇怪。可是不知道瞌睡蟲是不是勾著上下眼皮,總讓他難以看得真切。

晏疏輕笑,溫柔地摸了摸蕭亓的頭發,將他身上被子蓋好:“等為師回來,許你一個願望。”

“……我未曾拜師。”

“那等祖宗回來,許你一個願望。”

二人的第一次見麵,蕭亓叫著晏疏祖宗。

之後晏疏沒再等蕭亓回話,很輕地說:“睡吧。”緊接著是離開的腳步聲。

房門關上的瞬間,蕭亓還在疑惑怎麼突然來了個願望,可思緒混沌根本來不及多思考,很快再次熟睡,直到夢裡突然心悸,蕭亓猛地睜開眼。

前方空蕩,屋裡靜悄悄的,陽光一如既往地投射在地上方方正正,一切都跟每日醒來時差不多,可蕭亓的心悸沒有絲毫減弱。

他慌忙穿鞋出去,籬笆處沒有見到澆水的身影,放著雜物的廂房房門緊閉,小院四處乾淨好像由始至終就隻有他一個人,從前種種不過大夢一場,他入魔般思念一個人,於幻覺中與那人生活。

直到後來,他想起了晏疏離開時的話——找白千滿。

找個白千滿,這點事還用那樣鄭重地告彆,甚至還做什麼許諾,分彆時的許諾從來都是吉利的東西。

蕭亓麵色漆黑心情跌倒低穀。

什麼告辭,什麼許諾,不過是再次甩了他罷。

最後又看了眼空蕩的籬笆根,那裡澆了這麼多水還是空蕩蕩。

蕭亓強忍著將土翻開的衝動,緊接著頭也不回地下了山,盤算著將來一定要當著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