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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時聲音不大。

他方才刻意引開話題,避而不談自己修為之事,結果卻又被晏疏扯了回來。

晏疏瞥了他一眼:“也對,就算王鹿修為再停滯,哪怕真的倒退,那也是化境仙尊,哪裡那麼容易就被殺了。”

蕭亓前躬的身子先是一顫,從懷裡掏出把匕首來,拿起烤的差不多的兔子切了一塊遞給晏疏,小心翼翼帶著點討好。

等晏疏接過,他緩慢道:“我若說是機緣,你大概又以為我在匡你。早些年我無心修行,後又到處奔波,幾經尋找生死之法無用後,這才想到了化境既然能衝破年歲上限延長年齡,說不準以功法相催能有奇效,但那時我已經耽誤了許多年。”

見晏疏隻拿著兔肉沒動,他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說多了,故意換了個輕鬆的語氣,“也虧得當初為了找你在屍堆裡待得久,這才得了機緣走上現在的路,怎麼,當初說鬼道仙道並無對錯之分,如今又覺得鬼道不好了?”

“不是覺得鬼道不好,能在鬼道上得此成就是你的造化,非要將你拉到仙門未必能走很遠。隻是乍一聽聞覺得有感慨,即是入了化境,你看不上我也是自然。”晏疏笑著咬了口兔肉,許是先撒過調料,兔肉上帶著香料的味道又不會掩蓋起本身的香味,肉質也剛剛好,很好吃。

蕭亓以為晏疏又打算丟下他,趕忙說道:“沒有,未在化境,隻是功法特殊看起來厲害罷了。”

晏疏眉頭一挑:“這麼說來,你還打算當我徒弟?”

“……”

蕭亓還沒想通話題怎麼跳到收徒上,院外突然傳來一人聲音。

圍牆很矮,能看見那個人的半個身子,是位年過六旬的老人。

“哎喲,你們是哪來的,怎麼在這個院子裡。”老人眯著不太好使睛仔細打量兩人,可惜看了半天也隻模模糊糊看出個影子,一黑發一白發,當即心裡有了定論,緊接著又說,“老先生帶著令郎是途徑這裡嗎?這屋子可不興住啊,早年死了人的,死相不怎麼好,您要是不嫌棄,帶著令郎到我家吧。”

拿兔子和吃兔子的都沉默了。

晏疏低頭看了下自己落在身前的銀發,又看了看旁邊臉色逐漸變黑的蕭亓,噗嗤笑出聲,道:“老人家費心,我與我這……”接收到蕭亓陰冷的眼神,晏疏乖乖將那句“兒子”咽了回去,轉口說,“徒兒,途徑於此,隻存一宿明日便上路,就不去上門叨擾了。”

“哎喲,老頭子我這眼神不好,原來是師徒啊,瞧著您的頭發比我的還白,聲音竟如此年輕。”老人家笑了幾聲接著勸道,“無礙無礙,不打擾,趕巧我家兒子和媳婦今天去鎮上賣東西,今晚回不來了,空了個屋,您二位好好歇歇明日也好趕路不是?彆怪我老頭子囉嗦,這屋子不吉利,好人不能待喲。”

蕭亓本就走鬼道,什麼鬼敢在他麵前造次,晏疏就更不用說了。

先不管這屋子是不是真的邪門鬨鬼,就那塌了半邊的樣子也著實不適合人住,可蕭亓更不習慣跟生人同一屋簷,若是換做他自己還好說,在哪都能對付一晚,如今身邊還有晏疏,總不能遷就他睡在外麵。

蕭亓剛打算問一下晏疏的意見,結果不等開口,就見晏疏正撕著兔肉遞給麵前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孩。

小孩看上去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含著手指,嘴邊控製不住地流口水。

晏疏將兔肉遞給小孩,小孩猶豫了一下後接了過去,一句謝謝被兔肉堵了大半,最後隻聽見一聲“耶”的音。

這一聲一並落到了牆外老人耳中。

老人嚇了一跳,慌忙跑進院子抱起小童:“哎喲你怎麼進來了,我不是說過這個院子進不得,您二位也趕緊跟我走吧。”

晏疏跟著站了起來,將另外沒來得及烤的兔肉遞向老人:“那就叨擾了,這些權當謝禮。野兔不值錢,還望您彆嫌棄。”

老人佝僂著身軀,發現對麵這個比他頭發還要花白的人竟然比他高出這麼多。

他拎著自家的混小子,搖頭後退道:“使不得使不得,又不麻煩,我家這猢猻還吃了你們一口肉哩,快跟我走吧。”

晏疏將兔子扔給蕭亓拎著,自己先行跟上,倒是一點都沒顧及蕭亓的感受。

蕭亓滅了火,一手舉著烤好的兔子,一邊還得拎著另外兩隻,妥妥怨種苦力。

出了院子老人將小孩放下,解釋道:“也彆怪我老頭子怕鬼,這個院子邪門的很,早年有人想用這塊空地建房子,結果沒怎麼樣就塌了,後來就荒了。說起來我們這地兒可偏呢,尋常見不到生人,不怕二位笑話,最初我還尋思是不是朝廷罪臣帶著兒子逃命到這哩。”

晏疏無聲地笑著,顫唞的肩膀讓蕭亓臉色比剛剛燒過的柴火還黑,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隨便撿起先前那句現成的問:“那院子如何邪門?”

“喲,這事兒可有些老了。也不怪老頭子想多,我跟你們講啊,早年就是有罪臣逃到了這裡,想在那建房子,結果被砸死了,那時候老頭子我還是個娃娃,也是聽家裡的老人說。據說這裡原本住著一家五口,那時候鬨災,哪哪都沒有吃的,山上樹皮都快被啃光了。本就不是個好年歲,那家裡又有個小孩兒,才兩三歲,每天吃不飽就哭啊,哭的整個村子都能聽見,直到某一天那小孩兒哭聲突然沒了,那戶人家對外說小孩兒餓死了,後來村裡有人偷偷瞧見他們家熬了一大鍋湯,裡麵都是肉,怕是……怕是將那小孩兒吃咯!”

老人聲音越來越低,說到這不自覺地回頭看了兩眼,最後盯著手下的小娃娃,捂住了自己孫兒的耳朵。

“聽說那小孩怨氣深重不肯離開,一直在那戶人家不肯走呢。那裡一直沒人敢去,也就前些年那罪臣不信邪非要霸占那個地方,後來全都砸死咯。”

涼風配合老人的話音,冷颼颼地吹著眾人的脖頸,老人家打了個冷顫腳步更快了,一邊走一邊念叨:“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念得不成章法,壯膽子罷了。

“即有這麼個邪門的地方,我看這村子裡的人過得也不算富裕,大家怎的沒有換個地方?”這次換做晏疏來問,語氣輕鬆帶著安撫,讓老人方有些慌亂的心神緊跟著就平穩了少許。

老人道:“根在這,走不動啦。祖宗都在這兩邊山上呢,走了早晚也得回。”

時代如此,心早就沉在了這片土地中,便是走也如那紙鳶一般被拖著拽著,早晚還要回到這片土地上,索性就不走了。

村子本就不大,幾步路就到了老人家門前。

前方屋子黑漆漆的,晏疏不知怎麼的突然改變了注意,將烤好的沒烤好的兔子都放到了老人家手裡,扯著蕭亓向後退了一步。

“老人家,我想了想還是不在此打擾了,時間緊迫,我打算帶著小徒連夜趕路,還是謝謝您願意收留。”

老人家還想勸說幾句,晏疏卻再次道了謝後拉著蕭亓直接走進了夜色。

蕭亓滿心茫然,就這麼走了?他甚至到現在也不明白晏疏怎麼就帶著他到了這個貧窮的村子,難不成這裡也養了穢玡?

晏疏就好像在蕭亓的腦子裡放了一雙眼睛,緊接著回答了蕭亓的疑惑:“你不是不喜歡住在人家?再說咱們本就是來避難的,這裡不吉利咱們就換個地方。放心,這個村子裡住的都是人,沒有穢玡被侵蝕,不過是看你住不慣這裡,總不能委屈了蕭公子不是?。”

蕭亓:“……”

這人難得體貼了一次,卻又體貼的不夠徹底,胡謅起來不管理由靠不靠譜,隻管隨便撿一句話搪塞。

這人哪有一點避難的樣子?

蕭亓抿著嘴巴聽晏疏繼續道:“先前你話沒說全,我猜王鹿一直沒放棄過穢玡,不過是覺得普通人身體太弱不足以支撐穢玡,這才將主意打到你身上,想讓你以我為容器來試穢玡吧?我雖不知你後來使用了什麼法子,說到底我隻是條件,你才是目標。我瞧著如今仙門實力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雖未有化境,但對付那些穢玡應該遊刃有餘,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摻和?管他王鹿有沒有真的死,隻要你不出現,還能鬨出多大幺蛾子?”

這話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蕭亓總覺得不對勁。

雖然他也希望晏疏不要摻和到這些事情裡,希望他們可以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若是晏疏一開始就是這個態度,蕭亓斷然不會想那麼多,而如今晏疏來來去去見過做過那麼多事,突然說放就放下了?△思△兔△在△線△閱△讀△

“那現在去哪?”蕭亓不確定地問。

晏疏沒有絲毫猶豫,直言道:“寒峰。”

晏疏從前生活的地方,就在蒼芪派內。

說好的隱世而居,突然就去仙門,這是不摻和的意思嗎?

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枯葉,二人踩在上麵窸窣作響,顯得這個夜晚分外孤寂。

蕭亓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獨自一人立於枯樹寒風中,落在晏疏背影的視線留戀又繾綣,曾幾何時他也想狠心直接將這人捆起來藏到無人的深山裡,可惜到底是沒舍得。

晏疏久未聽聞腳步聲,轉頭看著身後已經落了老遠的人,問道:“如何?不打算跟我走了?”

身形未動,蕭亓的聲音穿過林木,不甚清晰又字句不差。

蕭亓問:“我若與你同去仙門,你就不怕那些人將你的罪名坐實了?如今外麵的風聲你應該也清楚,都說你從前死的不甘心,如今卷土重來意欲利用鬼修顛覆眾仙門乃至整個世界,我與穢玡都是他們口中的證據,你又如何還要帶我回去?”

話音未落,秋風突起,卷著枯敗的樹葉盤旋而上又如雨般落下,然後晏疏站在了蕭亓麵前。

“當初的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非要跟在我身邊,又說心悅於我,動則越矩時怎麼沒想過你的身份會連累我?”晏疏看著蕭亓,“你現在這出不就是希望我拖著你一起去蒼芪才算完?在昌水郡時怎麼沒見你如此自怨自艾,倒是讓柏明鈺看了個笑話。”

“柏明鈺?”蕭亓一愣,不解地看向晏疏。

“嗯,那日林子裡柏明鈺也在。”晏疏的性子就這樣,哪怕當時的場景再窘迫,過段時間也能被他毫不在意地講出來。說好聽是心態好,說難聽就是涼薄無心。

蕭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晏疏先行笑道:“先前你怎麼說柏明鈺來著?不安好心?我看他倒是對你挺上心,明裡暗裡提醒我你對我有多好,費了多少心思,生怕我不知道感恩似的,就差指著我鼻子讓我以身相許了。”

“咳咳——”

一代鬼修猝不及防被口水嗆著,晏疏大笑著拉起蕭亓的手腕:“走罷,彆鬨彆扭了。”

第127章

宋戚衡跟白千滿說寒峰常年有人打掃,這話說真不真說假不假,確實有人常年打掃,是宋戚衡親自動手,隻他一人。隻不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