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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撣掉衣擺上沾的雜草,又看了一眼頭頂的蜘蛛網,不知道想到什麼輕笑一聲,隨即向外走去。

鎖哐當一聲落了地,晏疏推門而出,站在門口明目張膽地打量起四周來。

先前直奔後院,其餘地方晏疏隻匆匆看了一眼。

董宅很大,格局與尋常人家講究不同。

一般富貴人家大多講究對稱,排列整齊,即便是尋常小院也大多如此,而這個董家就好像暴發戶一樣,儘以值錢的安排。

院子零落分布毫無章法,亭台樓閣單獨拿出來每一景都足夠精致漂亮,可放在一起又有些說不出的違和,幾處院子又移栽了參天大樹,遮擋住了連廊直接斷了宅骨脈絡,無論是風水還是格局看起來都是亂七八糟,擱在外麵足夠讓人笑掉大牙。

此間院子的角落就栽著一棵這樣的樹,偌大的樹冠鋪天蓋地遮住了一側長廊,如今入秋葉子落了大半,露出綴滿星星的天空,長廊終得重見天日。

廊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院子裡也是一片寥落的樣子,院子北邊放了一個水缸,裡麵盛著似乎是經年累積的雨水,泥濘不堪,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腥臭味,想來這裡許久未有人打掃,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晏疏一眼看完便響著大樹下的長廊而去,一身黑衣很快就隱匿於夜色中。

晏疏甚少穿黑,一來世間認識他的人不多,二來也甚少有場合需要他藏著掖著,倒是百年來第一次穿黑,有點新鮮,就是他那頭銀發有點晃眼,即便藏在都鬥笠之下也偶爾還是會露出一點端倪。

連廊四通八達,岔路甚多,然而晏疏卻好像深知自己要去哪裡,每一個岔路口都未有停頓,閒庭信步地好像在自家院子,可惜這一路依舊未見一人。

過了兩個院門,眼前終於看見亮光,看上去是仆人休息的院落。

也對,那樣關著可以人士的荒涼地,總不該靠著主屋。

燭火映紅了窗欞,兩個漆黑的人影投在上麵。

晏疏雙手抱%e8%83%b8站在窗外,明目張膽地聽牆角。

裡麵人無知無覺,似乎在吃完飯,一陣碗筷碰撞的聲音後,其中一人開口:“待會兒我將碗筷送於廚房就回來,今日管事再三交代,夜間不得隨意走動,你切勿出門,被抓扣錢是小,挨了板子遭罪的是你。”

顯然被說是個不老實的,不是喜歡亂走便是樂於湊熱鬨,才得此番提醒。

晏疏一樂,他就喜歡這種愛湊熱鬨的。

屋內傳來敷衍的應和聲,囑咐之人歎了口氣,出門時還不放心地強調:“彆出門。”這才不放心的離開。

或許是董家的板子太有威懾力,屋裡的人來回晃蕩就是沒出門。

樂喜是初夏之際被找入董宅的,對於這個董宅,民間傳聞也多,可董宅給的報酬一貫豐厚,哪怕怪異不斷也有人前仆後繼的進來,樂喜就是奔著銀子而來。

董宅規矩很多,每人隻能在安排好的地方做差事,尤其是他們這種非簽死契的,更是多一步都不能走錯,不然就要挨板子。

像今天這種老爺下了宵禁的日子,若是擅自外出被抓到了,可是要皮開肉綻丟了半條命,據說從前就有個不聽話的,被打斷腿丟了出去。

好在宵禁的日子不多,樂喜雖然每次都蠢蠢欲動,到底還是個惜命的,鬥爭之後選擇早點睡覺,不給自己找麻煩。

能早睡還不用乾活,多好的日子啊,樂喜自我安慰著上了床。

棉被搭在身上,周圍的大通鋪還都空著,昨日這裡還有很多人,今天不知怎麼就隻剩下兩個。

董宅少人是常事,老人說是做了錯事被遣散出去,為此樂喜暗暗竊喜,覺得如此下去,說不準還能混個管事的當當。

抱著這個夢,他閉上了眼睛,卻在這時屋外突然一陣響動。

是石子敲打窗欞的聲音,噠噠噠,一下一下很有節奏。

樂喜猛地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到了地上,警惕地看著門口問:“洪哥?”

石洪便是之前那個囑咐他不許出門的人。

石洪比樂喜早來了一個月,因跟管事的沾親便被優待。樂喜嫉妒又不敢言,巴結著石洪總想謀點肥差,可惜這個石洪不知是真沒能耐還是裝傻,這麼長時間樂喜也沒討到多少好處,唯一一點是身邊換了很多人,他倒是一直好好待著。

樂喜的話音落下許久都未有人回應,門外也不見人影,而那篤篤聲卻一直響。

樂喜渾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向門口靠近,在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那聲響也同時停了下來。

樂喜心臟提到嗓子眼,嘴唇哆嗦了兩下,又問一遍:“石……石洪?”

樂喜是個膽小的,卻又是個好奇心重的,小心翼翼靠近門口,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動了手。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樂喜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向外望,門外靜悄悄,似乎一切都是樂喜的錯覺,就在這時,一隻泛著藍光的蝴蝶隱沒於前門縫隙裡,眨眼就不見了。

樂喜一動,著了魔般跟著追去。

風帶著房門輕顫,似乎在挽留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丁,然而房門無聲,再如何煽動也招不會那道離去的身影。

董宅安靜,四處景色入夜後看起來更加富貴,假山流水,紅燭高照,奇怪的是周圍連一個人影都不曾見,就顯得這種富貴十分詭異。

蝴蝶隻一眼就沒了身影,樂喜怕極,沒走多遠便開始後悔,還沒踏至主路,臨時轉了彎打算去廚房尋石洪。

他不是沒見識過董家的景觀,白日瞧著隻覺美麗,可如今到了夜裡不知怎麼的,樂喜越走越覺得毛骨悚然,到最後不停打著冷戰。

終於看見廚房大門,樂喜心中一喜,腳步不自覺的加快,這時看見一道身影從廚房出來,樂喜趕忙喊道:“洪哥。”

“小樂?你怎麼來了?”石洪一驚,趕忙將門關嚴攬著樂喜往回走,“快走走,不是不讓你出來怎麼還出來了。”

房門關上的瞬間,樂喜看見裡麵人影攢動,還有香味漏了出來。

這石洪怕不是在裡麵偷吃呢吧?給我送那些饅頭鹹菜,自己在這大吃大喝?怪不得這麼久不見回來。

樂喜心中一動,腳下好巧不巧踩到一塊石頭上,雙腿一軟,整個人栽到石洪身上。石洪招架不及,順著力道連帶樂喜一起撞向了廚房大門。

木門轟隆一聲被撞開,兩人齊齊倒在地上。

樂喜一臉驚慌,趕忙扶著石洪起身:“對不起對不起,洪哥你沒事吧,我剛剛沒注意腳下。”

頭頂門框高立,石洪立刻意識到兩人這是摔在了何處,顧不得樂喜的話,趕緊撐著地站了起來,拉著樂喜往外跑。

都已經進了廚房,樂喜哪甘心輕易離開,這時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喲”了一聲道:“今天老爺是請了貴賓嗎?怎的做了這麼多好吃的?”

說著樂喜就要往裡走,結果剛走兩步就被石洪拉住。

石洪臉色凝重,低聲道:“快走,這不是你該問的。”

院子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麵擺了百十來道菜,一眼望去皆是肉菜,無一點綠色。

香味撲鼻,比先前透過門縫聞到的還要饞人,不過那人影攢動似乎隻是他花了眼。

“彆啊洪哥。”

石洪性子好,雖說靠著關係進了董宅,但從不擺架子,平時也都很好說話。

樂喜先前靠著石洪的關係在廚房開過小灶,主人家的菜不可能每次都炒得剛剛好,多餘的就便宜了他們這些有關係的。今天因為宵禁,按理說廚房也要早早收拾完回屋待著,所以但凡宵禁日,下人們都隻有饅頭鹹菜吃,而他們屋負責拿餐食的便是石洪。

“洪哥你看這這麼多好吃的,我晚上也沒太吃飽,咱們……拿點?”

石洪耳根子軟,從前每次樂喜撒嬌似的求石洪,石洪都會偷偷給他裝點帶回去。然而今天石洪非但沒有軟了態度,甚至粗魯地掐著他的胳膊,一邊拽著他一邊怒斥:“這些東西你碰不得,要命就快走。”§思§兔§在§線§閱§讀§

樂喜平時雖嫉妒,但大多時候都是個能收住情緒的,可惜今日不知為何就犯了渾,怎麼都不肯走,一雙眼睛釘在了那些菜上,用力想要掙脫,幾次差點得手。

石洪手上一滑,眼看著拖不住,手向下一滑拉著樂喜的手腕向外拖。

“彆胡鬨。”石洪看起來越來越急,手上因為用力過大,幾乎陷進樂喜的皮肉中,嘴上還在提醒著,“這些東西你動不得,趕緊回去。”

樂喜常年做工,力氣自然是大,這會兒一口氣上來非要和石洪對著鬨。

兩人一來一回推搡之下,不知誰的手毫無征兆地脫了力,兩人同時向後栽倒。

石洪力氣向外還好說,也就摔在了門口,他心裡暗道不好,還不等起身去抓人,率先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

連盤帶肉稀裡嘩啦掉了一地,待石洪再看過去時,樂喜卻好像瘋子一般撿起地上的肉就往嘴裡塞,那樣子與野獸無甚區彆,嚇得石洪四肢並用連連後退。

“壞…壞了!”石洪最後看了一眼樂喜,一咬牙爬起來就要往外跑,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巨響自廚房處傳來,數不清的腳步聲奔湧而出。

先前乍然消失的人影瘋狂奔向餐桌,當第一隻手觸及到那些食物時,一切就已經有了定局。

碗盤相撞的聲音,耳邊都是令人作嘔的咀嚼聲。

石洪顧不得場麵的混亂拚了命地向外跑,可隻有兩步的距離到了此事卻變得異常遙遠,在他一隻腳剛踏出門檻的瞬間被扯住了衣服。

石洪雖與管事沾親,所知道的也並沒多多少,旁人隻當夜裡不需外出,他頂多知道這個夜其實是亥時,亥時過後萬勿出門,會送命。

石洪早前並不知道為何會送命,而如今看見這一幕,他就算再傻也知道拚了命想要擺脫,可那力道如鐵鉤子讓他動彈不得。

一股熱氣呼到了脖頸,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接踵而至。石洪下意識回頭看去,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正摁著樂喜,鮮血自樂喜肩膀奔湧而出,那身影正仰天咀嚼著——他在吃人!

石洪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瞪圓的眼睛慢慢移動,緊接著看見趴在桌子上的一個人正從中間的盤子裡抓什麼東西吃,一根一根啃咬著,竟是人手。

那滿桌的,滿桌的菜……

喉嚨聳動,石洪早看著就要吐,結果下一眼,一張漆黑的臉擋在麵前。

溫熱的氣息吐在臉上,張大了的嘴巴直逼麵門,石洪叫也叫不出,眼睜睜地看著死亡逼近,到最後連一點念頭都不剩了,自然也就沒有看見一隻小小的蝴蝶翩然飛至。

第123章

“你聽說了嗎,董宅鬨鬼啦!”

“是嘞,我還聽說死了個人,洪家老二親眼所見,人直接被嚇傻了,好像還受了傷。”

“死的那個是樂家老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