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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滾燙,他卻無知無覺般一飲而儘。

蕭亓一直站著,垂眸看著這一切,無形的壓迫感從未消失,眼神卻冰冷地好似看個死人。

一個姑且能算成授業恩師的仙尊,在他眼裡甚至不如一個死人。

王鹿緩過這口氣,氣息穩了才重新開口:“你和我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晏塵歸那人雖固執卻不是不通情理,也絕對一條路走到黑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接納你。”

“你拿我試探他?”蕭亓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心裡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有點想笑,“你最開始的目標便不是我罷?你倒是對我有信心,竟然在那麼早就開始布局了?”

王鹿點點頭,頗為不讚成道:“這與信任無關,隻是兩手準備,若成了於你於我都是好事。我老了,身體也不好,走不了太遠的路,歸遠山下便是撫寧鎮,我總需要一雙眼睛看著,可惜鄒家那些個人身子骨太弱,都不抵我身邊這些一半,能堅持到見著你們已是極限。”

就為了這個極限,搭上了一整個鄒家,若非晏疏出手,怕是要搭上整個撫寧鎮。

問良心那是廢話,王鹿身上根本就不存在這種東西,在他眼裡多少條人命都不如自己重要,他迫切需要的從來都隻有一個東西——活著。

如此一來,一路上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蕭亓的心一直掛在晏疏身上,期盼了這麼多年的事情乍然成真,哪怕麵上看上去在靜如止水,內心卻也被情緒所影響,尤其是在最開始的那段日子裡,蕭亓心中雖疑,卻沒深思。

如今開來,從撫寧鎮到鶴溫穀,再到昌水郡和平陽村,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步步將穢玡引到所有人視線裡,再把晏塵歸推到最前麵。

心中不安越來越濃,蕭亓暗罵自己大意,冷聲問道:“你知我不欲與你合作,也該知道勸說無用,如今能這番與我言說自是有了底氣,你還準備了什麼等著我?”

王鹿今天心情顯然很好,中間雖有波折,大體還算不錯,尤其是聽見蕭亓這番話後,圓溜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話彆說的那麼難聽,隻是給彼此一個機會,我眼瞧著你在晏塵歸身邊這麼久都沒有進展,如今我也算是幫你一把。”

“幫我?幫我讓晏塵歸名譽掃地,背上一個怪物的名聲?”一口氣噎在喉嚨裡,蕭亓不知道百年前幾位仙尊之間關係如何,也不知道王鹿與晏塵歸之間是不是還有旁的恩怨,可蕭亓怎麼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摧毀堤壩的一個蟻%e7%a9%b4。

所以一開始王鹿就故意引著鶴溫穀的人到了撫寧鎮,將乍然入世還有些鬨不清情況的晏塵歸送到了鶴溫穀眼前,推到昌水郡,之後埋了平陽村。

“鶴溫穀那個小弟子和整個平陽村都是你動的手?那麼多人。”

“那麼多人,要不是我他們早死了,讓他們苟且於世多活了幾日,不應該謝謝我嗎?”王鹿麵色平靜,幾十條人命在他手裡還沒有這一句謝謝重要,“不講晏塵歸逼到一定境界,他眼裡哪看得到你?鶴溫穀那個小孩太弱,送到麵前的福氣都受不住,廢物東西還沒做什麼就死了。平陽村那些人本來就該死,如今也算是物儘其用,隻是沒想到殷燮扶死的那麼早。”

如此看來,當初那個平陽村幸存者禹豐茂大概也是王鹿的人,最後還被殷燮扶滅了口。

自己救下的人成了王鹿的,蕭亓不想對殷燮扶這個人過多評價,當初救他也隻是一時興起。

蕭亓那時候精神不算好,在那口棺材裡試儘了辦法也沒能得到一點回應,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錯了法子,是不是早就沒了機會,甚至有時候神情恍惚,看見那個人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對他笑著招手,而他一邊情形地知道這都是幻覺,一邊又著了魔地跟著進了棺材,差點死在其中,直接殉葬。

蕭亓就是在那個時候聽聞殷燮扶的事情,機緣巧合地見著了本尊,他在殷燮扶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看見了自己逐漸丟棄的瘋狂和執著。

後來他幫著殷燮扶帶回了季景同的屍體,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再後來殷燮扶如何,蕭亓沒有過多關注,更不知道他何時與王鹿走到了一起。

殷燮扶的事情蕭亓並不關心,生死禍福是他自己的選擇,可晏疏不同,即便蕭亓再不想,若沒有他的執念,晏塵歸這個人更應該帶著他真真假假的傳奇故事,成為受儘讚譽的救世仙尊,怎麼都不應該到現在這個地步。

蕭亓原本隻是來探探口風在從長計議,不管他如何自負,也沒那個自信在一代仙尊的地盤上將其誅殺,更不論殺死仙尊後再全身而退。

王鹿可實打實的跨入了化境多年,即便如今身體抱恙,也絕非等閒之輩。蕭亓雖有除去王鹿之心,但也不急於一時,他還想與晏疏多待些時日,沒有上趕著送命的打算。

然而事到如今,蕭亓心中突然升起殺意。

王鹿笑意不減:“莫要動氣,史書是勝利者書寫,這點你不早就應該知道了嗎?你看民間流傳的《元紀年書》,有多少是他柏明鈺的筆墨,又有多少是我們這些人,他柏明鈺當年出力最少,反而功勞最大。等一切塵埃落定,這還不是由得你說。成大事當不拘小節,當年我帶你時間太短,倒局得你目光短淺。隻要你與我聯手,我可以用平淵派來發誓,必定保全二位,以後是想重歸仙門也好,歸隱山林也罷,定然不會有人敢打擾,就是奪回蒼芪的地位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王鹿的話說得理所應當,將晏塵歸的聲譽做成了可以犧牲的籌碼。

蕭亓被氣笑了:“如此看來,你的目標不隻是將我逼到這裡,還妄圖顛覆一整個修仙界,想要滅掉其他仙門一家獨大?你還想什麼,搭個梯子飛上天去?”

順著蕭亓的話,王鹿當真抬頭看了看天,隨即又搖搖頭:“人間世道尚且沒鬨個明白,如何能窺探上天,我甚至不如你。”他話鋒一轉,看向蕭亓,“你當真不與我說說你的法子?你可要考慮清楚,要沒有我,晏塵歸身上的泥點子可就洗不乾淨了,或者你覺得‘死同%e7%a9%b4’便是歸途,那我自不會再多說。”

“我猜仙門的計謀你現在還沒看明白,其實穢玡與晏塵歸有沒有關係並不重要,那些人想讓晏塵歸與穢玡有關係,那就是有關係,鶴溫穀的弟子可以是晏塵歸所殺,平陽村可以是他百年前試煉穢玡的殘局以至如今不得不悉數滅口,仙寧大會的混亂也可以是一場報複,你或許不知道,當年若那些仙門沒有為了保留根係不被滅門,每一門每一派都留了後手,也因為他們留了餘力,才指使幾位仙尊不得不拚儘全力,其他仙尊是沒有回來算賬的機會了,可晏塵歸如今有了。”

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哪怕當時真的因為仙門才致使眾仙尊喪命,依著晏疏的性子也不可能去討這筆賬。

蕭亓突然想起來晏疏之前為了激他說了一半的話。

他神色一頓,王鹿輕笑:“看來你知道這事啊,晏塵歸說的?那便不需要我多解釋了。柏明鈺也就罷了,邳靈宮這些年順風順水,自己也未受到太大影響,姑且可以不算這筆賬,其他仙門大概也猜到了柏明鈺的意思,邳靈宮借著這層心虛得以快速發展,如此也算是達到了一個平衡,可蒼芪呢?離宿仙尊乍然現世,其他仙門怎麼想?你真覺得……仙門是因為我的引導而對晏塵歸生出猜忌?”

“彆做夢了蕭亓,我隻是在他們瞌睡的時候抵了一個枕頭,如何做怎麼做,那是他們的事情。有件事你應該清楚,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人希望晏塵歸回來,包括柏明鈺和晏塵歸曾經一力保下的蒼芪,若不是你,晏塵歸就隻能七零八落被野狗啃食。”

一道黑光驟然飛馳,如閃電般直奔王鹿脖頸——是原本棲息在蕭亓肩膀上的小蛇。

王鹿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小蛇少有動作就已經起身向後,腳下連動,人於院落中盤旋,之後手中光芒一閃,一把匕首咻地對上轉麵而來的小蛇。

小蛇躲閃不及被迎麵而來的匕首釘在了樹乾上,還不等王鹿鬆口氣,一道勁風接踵而至。王鹿連忙接招,腳下動作不停,可惜今日不知是他身子不濟還是旁的什麼,半個時辰後,他蒼老的身體被重重摁在了牆上,皮包骨的脖頸被一隻蒼勁有力的手狠狠拿捏著。

“晏塵歸如何輪不到你指手畫腳。”蕭亓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陷在王鹿脖頸的皮肉中,骨骼哢哢作響,骨頭斷裂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而王鹿此時卻還能笑出聲,哪怕表情並不好看,笑聲也比陰鬼還要難聽,喉嚨艱難地發著嗬嗬聲,沙著聲音說:“露馬腳了,我倒不知你的修為如今竟到了這般境地。”

蕭亓手上動作有一絲半毫的偏移,很快又加重力道,可惜那一點偏移落到王鹿眼中實在是太明顯了,明顯地讓他足夠利用。

“晏塵歸當年爛成那個樣子,你是如何將他複成最初的模樣?又如何能讓他帶著原本的本質修為重活於世?蕭亓,你知道殺了我並不是明智之舉,我若是死在這,外麵的一切就都成了定局,即便你帶著我的屍首出現也是無用,死人可以證明清白,也可以給你們潑儘臟水,你如今隻有一條路可走,不然不隻是晏塵歸,連你也在劫難逃。你告訴我蕭亓,你是如何做到讓他全須全尾重活過來的?”

王鹿的聲音並不連貫,用魂元補全了威脅和誘惑,傳到蕭亓的耳中,像釘子一般每一字都往蕭亓的心上釘。

“那又如何。”蕭亓手上力道更甚,他向前棲身,貼著王鹿的耳朵,“大不了我將他藏到無人知曉的深山裡,日子還不由得我過?至於其他人是生是死是善是惡與我何乾,自始至終我隻要一個晏塵歸。”

哢嚓——

一道清脆的斷裂聲後,小院又恢複了靜謐,竹林中未見其他身影,似乎這便是既定的結局。

第121章

蕭亓離開董家後的一路順暢,沒了王鹿,院子裡那些怪物似乎就成了無主之物,散不儘也應該鬨不出什麼幺蛾子,然而剛出了董家宅子就內門口的啞巴攔了下來。

啞巴起來不知腦子反應慢還是怎麼的,隔了這麼久終於反應過來有人撞了他,這會兒拽著蕭亓的衣服不肯放手,“呃呃呃”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蕭亓沒耐心,他心裡還惦記著晏疏的事情,隨手丟了點銀錢在乞丐的懷裡,震開他的手快步走了。

這一次蕭亓沒再挑著荒無人煙的路線走,沿著人做多的方向奔向歸遠山,如今他終於親自從彆人嘴裡聽見了王鹿說的話,那些始於仙門的,關於晏塵歸的,意圖不明的傳聞。

“你聽說了嗎,就那個在《元紀年書》裡寫著死了上百年的那個仙尊,突然又活過來了!”

“活過來已經不是新鮮事了,我還聽說,他當年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