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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委屈也罷,都不動聲色地散在了這突如其來的停頓中。

之後沒多久,蕭亓再次抬頭,站到了晏疏對麵。

兩個人的形象看上去都有些狼狽,晏疏的頭上還掛著一片葉子,墜在耳朵上方,蕭亓將它摘了去。

“我不想跟你說那些並不是刻意瞞著你,也不知有意想騙你,那時候的場景你就算沒有親眼看見,想必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確實……算不得多好看。”

有多難看實在沒必要多描述,晏疏也不太想聽自己碎成了幾塊。

蕭亓低頭。

晏疏如今的模樣要此平時生動的多,臉頰透著一點不自然的紅,嘴唇更是豔得過分,下唇破了一點,滲出一兩滴血珠正狠命抓著蕭亓的神經。

他用儘了所有的忍耐,才讓後來落下的短暫的%e5%90%bb裡隻餘下數不儘的溫柔。

一觸即放夠,蕭亓輕笑一聲:“我知你上次與我喝酒是想試探我,後來又沒忍心說太多,這次想來也是帶著目的的吧?你這樣的性格實在太容易猜了。其實你不用試探我,正如我之前說的,我絕不會騙你。”

此話說完,又想起剛剛那一段,蕭亓唔了一聲,“善意的謊言不算,你總不能讓我心平氣和地給你講我當年怎麼找到你,怎麼拚……的吧?那你也太狠了。”

蕭亓的話聽上去輕描淡寫,也落到晏疏的耳朵裡卻如洪鐘——一個那樣將你掛在心上的人,到底是如何做到將心愛之人一點點重新拾起,在一點點拚上。

拚這個字怎麼聽都像搞怪,卻又那樣叫人心疼。

晏疏睫毛微顫,垂在身邊的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

晏疏說:“你看,我現在給你賣慘了,你這條命是我費儘心思撿回來的,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許?”

晏疏還是沒動,蕭亓腳下猶豫著後退了兩步,看上去有些難過。

又過了會兒,他說:“你走吧。”

晏疏倏地抬頭,卻隻見到蕭亓已經退到五步遠的地方,表情掩藏在黑暗裡。

月亮又被遮住了。

“你今天其實就是想跟我分道揚鑣對吧?最開始是想用事情柏明鈺來引我猜忌,後用殷燮扶的事情給我壓力,再後來又心生不忍才沒有繼續下去,可最後怎麼又忍心用自己來刺我?你還不如用彆人來挑撥,這樣我心裡還能好受些。”蕭亓聲音帶笑,可怎麼聽都感覺他要哭,“仙門之道我著實不懂,對仙尊的感情也是我一廂情願的肖想,這段時間給仙尊造成了困擾還望仙尊不要追究。”

心臟突然漏跳了半拍,晏疏麵上未動,隻是靜靜地看著蕭亓。

秋風卷著落葉橫在了兩個人的中間,像一把刀子在割裂著什麼,直到一片樹葉敲到了晏疏的手指上,指尖一麻,晏疏這才發現自己身體如木樁子般杵了很久。

先前不知去了何處的鳥兒蒲扇著翅膀又飛了回來,落在晏疏肩膀上,先是安靜地陪著晏疏站了一會兒,感受到晏疏的動作,這才施施然開口:“你可真矛盾。”

晏疏輕笑。

他確實挺矛盾,行為舉止自己都覺得不正常,想要推拒卻又於心不忍,他有時候也不清楚自己是太心疼這個年輕人,還是真的為了報所謂的恩。

“至少目的達到了,他有自己的路的路要走。”晏疏像是在對柏明鈺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沒有化不去的緣,隻是時間問題。”

說罷晏疏下了山,腿腳還有些僵硬,嘴唇也有些麻木,還好這裡沒有旁人。

*

蕭亓下了山徑直回了小屋,他在那裡又住了三天一直沒見到晏疏歸來,期間隔壁農戶見著還來問過,蕭亓隻道晏疏有事,沒提旁的。

等到第四日,蕭亓收拾掉僅有的一點行囊,關上了院門就好像關上了念想,什麼念想不言而喻,但讓蕭亓這樣輕易放手顯然不可能。

與農戶道了聲謝,蕭亓離開時又去了一趟那個半山坡,小路上儘是村民上山時留下的腳印,幾日前屬於他們的痕跡已然難以察覺。

他知道晏疏大概要去歸遠山,他沒急著過去,而是朝著反方向離開。

沒了晏疏的拖後腿,蕭亓腳程很快,入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城裡後未做停留,直奔著城東的一座宅子而去。

宅子門口沒有放牌匾,看不出是什麼人家,但是居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戶人家,是一個姓董的富戶,家裡做很多生意,最火的是餐館酒樓。

董家人丁不旺,算上董老爺一共不到十口人,私下百姓都說他們家是財多傷陰德。

董老爺家裡關係簡單,但架不住宅在大,後麵還有個大院子,光家仆就百十來人,好在董老爺低調甚少得罪人,此處也略微有些偏遠,本地官員跟董家關係甚好,對百姓算不上慈善但也少做擾民的事情,偶爾幾句酸言酸語傳傳便也罷了。

鎮上有很多人在董家做工,董家規矩甚嚴,每人負責哪裡所能去的地方有哪些都有明確規定,四下不許互通自己的所見所謂,凡多口舌著一經發現立刻趕出去,相傳從前有個年輕人不知是好奇心重還是怎麼的,剛進去是還算穩當老實,沒幾天就閒不住了,胡亂去了後院竹林間的一處小院子前,隻是腳還沒來得及他進去就被轟了出來。

那個年輕出來時與人說過這樁事,他說自己一路上未見任何人,可他剛去推那扇門,周圍突然憑空出現了好多人,直接將他扔到了大街。

“也是邪了門了,我當時一點聲音都沒聽見,等反應過來已經一屁股坐在大門外的街道上,甚至到最後一個人臉都沒看見。”這是那小夥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沒多久他就不見了。

偌大的城裡少了一兩個人並不稀奇,這個城每天都在多人,每天也都在少人,熟識的隻當他去了外地做工。

蕭亓在到董家之前的那個巷口差點撞到了一個乞丐,那乞丐頭發散亂臉色蠟黃表情木訥,還好四肢健全隻是腦子好像不太好,舉著個碗隻會“嗬嗬嗬”,隻一眼蕭亓便看見這乞丐口中空空蕩蕩少了舌頭。

蕭亓腳部隻頓了一下便繞了過去,人還沒到董家門口,偌大的宅門先一步被人拉開,管家模樣的男人彎腰恭候。

宅子很大,七拐八拐入了竹林,又走了一會兒停在一處小院門口。

院子也是用竹子圍城,簡陋得像是山裡獵戶隨意搭得臨時住所。

迎蕭亓進門的人並沒有跟過來,此時隻餘蕭亓一人。

小院的門半敞著,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蕭亓推門進去,小院中間放著個石桌,周圍擺了幾盤點心,中間茶水爐子裡閃著火星,上麵茶水已沸,周圍風穿竹林發出沙沙聲,蕭亓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低眉抬眼的空隙裡,對麵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棕色衣服,灰黑色的頭發高高豎起,那張臉看上去有些怪異,似乎本應是年輕的,卻又多了屬於老年人的褶皺,嘴角自然向下,一雙圓圓的眼睛卻又帶著點幼態。

他接過蕭亓的手中的茶壺,給自己添了一杯。

蕭亓視線隨著對方的動作上移。

那人手指乾枯,並攏彎曲,三指之下餘一醜陋的傷疤。

陳年舊傷,看得出這根手指斷了有些年頭。

那人將茶壺放了回去,吹著茶水抿了一口,道:“我的乖徒兒今日終於想起來看為師了?”

第119章

一壺茶喝得很安靜,桌子上的點心也下了大半,都進了那個怪人的肚子,蕭亓一個都沒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兩人相顧無言,隻餘茶水滾動和風穿竹林的聲音。

眼見那人似乎吃飽了停下手,身邊悄無聲息地又多了個人影,換了壺新茶放到了爐子上,拿著見了底的壺閃身又不見了。

人已不在,空氣中卻留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甜臭味,彰顯著那個人的身份不簡單。

經此一番,原本靜謐的竹林裡就好像藏了無數的人,靜靜地窺視者這裡的一切,時刻準備著將入了甕的不速之客撕個稀爛。

蕭亓摩挲著手指:“養著這麼個臭東西在身邊,你倒是吃得下去。”

男人的手上還沾著點糕點渣,撚了撚碎到地上,輕笑:“酒樓請的廚子手法不錯,你若是有興趣可以去學學,早前我就說你做事粗糙。”

“免了。”蕭亓剛拒絕,突然想起晏疏很喜歡吃桂花糕,然而轉念又想起自己幾乎是被趕走的,想來晏疏也不會想吃他做的,如此學不學更沒必要了。

“我還以為你為了討心上人的好,才特意跑過來學廚呢。”男人輕笑,“既不想學廚藝,如何又想起來我這個師父?”

“師父?”蕭亓的笑聲裡儘是嘲笑。

男人不以為意,蕭亓看了看他:“你知道我來什麼事,布了那麼大的局,甚至將仙門都算了進去,不就是想從我拿東西?怎麼,現在又不急了?”

“我當然不急。”男人不緊不慢地摸著茶杯邊緣,“你可以什麼都不是說,我也不會逼你,就像從前你想從我身邊離開時,我也未曾逼你那樣。況且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我早晚還是會破了這個局。”

他心情看上去頗好,等著新茶開壺之際又吃起了糕點,空氣中的茶味淡了,糕點的甜膩就顯得愈發突出。

一塊豌豆黃落到蕭亓眼前。

蕭亓垂眸看了一眼,豌豆黃上麵印著紋路,外麵畫這個圈,裡麵寫著小字,不是很清晰,看上去有點像符文。

“我今日來不是跟你討教陣法。”蕭亓將盛著糕點的碟子向前一推,“不過也確實沒想到你養了那麼多。”

“都是些低級的畜生,不堪大用,正好我之前沒想好怎麼處理那些東西,倒是辛苦眾仙師們了。”男人說得輕描淡寫,看不出多少真情實感,似乎那些豢養多年的怪物還不如眼前的一壺茶幾盤點心重要。

蕭亓輕笑:“若真這麼不中用,想要靠著仙門之手處理乾淨,又如何將殷燮扶送到仙門眼前?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將手伸到了我身邊,你就是用這東西來誘惑殷燮扶的?”

他手指竹林間,那裡看不見人影,卻處處是人影,藏了什麼不言而喻。

“我當誇你深謀遠慮,還是該誇你會揣度人心?”

“那我可得開壇酒慶祝一下,畢竟能得你一句誇可不容易。”這話顯然是玩笑,男人沒有動,“既然找我無事,便在這留上幾晚罷,算算我們也好多年未見了。”

好多年是客氣話,他們得有幾十年未見,上次見麵還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這就免了,我怕我晚上待在這會讓你整宿閉不上眼。我隻是想來瞧瞧你費儘心思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如今看來,嘖嘖,也不過如此。你既然不需要我了,我想看的也看過了,既然如此就此告辭。”蕭亓說罷起身,沒有絲毫猶豫,轉頭就要離開。

男人眸光閃了又閃,沉在心中的那口氣隨著蕭亓的步子越升越高,眼看著蕭亓的手已經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