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1 / 1)

,晏疏笑道:“還是該問,你怕他告訴我什麼?”

“我沒……”蕭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我沒殺他。”

他聽見了柏明鈺的話,也聽見了晏疏的維護,那一刻心跳成什麼樣他自己都不敢想,可緊張於激動之後,待思緒冷靜,餘下的就隻有悵然。

視線一收,晏疏重新看向重新亮起來的村子:“我知道不是你殺的,他如何死的不用你管,那是柏明鈺該去查的事情,你不用再跟我解釋。”

蕭亓嘴唇動了動,晏疏接著說:“不問不說,就跟在我身後悶聲猜,你這怕是看上誰家姑娘估計這輩子都娶不到手裡。”

蕭亓想說我沒看上誰家姑娘,但又覺得這話說完兩個人可能又要不歡而散,便生生忍住了。

兩人今天氣氛很好,蕭亓有些舍不得。

晏疏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蕭亓的聲音,他有時候挺煩蕭亓這種悶葫蘆勁兒,還沒把他自己憋死晏疏先要被憋死了。

好在悶葫蘆今天算是開了點竅:“殷燮扶說了我什麼?他其實知道我的事情也不多,東拚西湊沒幾樣是真的……”

“他說他為了複活季景同幾乎去掉了半條命,所謂重生之法也不過是以命換命。”晏疏再次看向蕭亓,還是帶著笑,隻是眼底多了點意味不明的涼意,“以命換命這法子我沒聽過,也是鬼修的一種嗎?”

“晏……”

“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穢玡思想遲鈍,更偏於野獸,便是身體強勁,如何也難做活人的容器,更如何做到令他人重生?倒是殷燮扶給給我解了惑,以靈渡靈。修行之人本在修靈,魂元也好,元靈也罷,出發點都在靈上,以此法相渡也不是沒可能。”晏疏的視線未有半分偏移,“不過世間道法千萬,殷燮扶沒有明說,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法子。”

幾個月的行走,晏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邊想看著安好的山河,一邊想知道如今穢玡的影響,還有的,就是妄圖在不同人口中證實自己如同蕭亓所說的那樣幸運。

他其實不在乎自己當年是不是能活下來,有沒有柏明鈺那樣受人敬仰的地位,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時好時壞,謾罵越好讚譽也罷,自己想做的該做的都做完,其餘的便不重要了,生死禍福是天定,他該死在那樣一個血紅的日子。

可如今,有人給勁心思的將他硬拽了回來。

柏明鈺曾委婉地告訴他:當年死的人,死相都算不得多好看。

死人能有多好看?顯然柏明鈺所說的不好看並非簡單意義上的灰敗與死氣,想來應該是說不完整罷。

晏疏知道自己不應該問得太多,尤其是在知道這個人的心思後,再去追根究底問蕭亓是如何將他拚湊起來的顯然太不知趣了,隻可惜,他今天就是來給蕭亓添堵的。

“不過你既然救我,我確實也應該報你的恩情,命數如此。你知道的,我一貫認命。”晏疏輕笑一聲,表情淡淡的,不像是對著救命恩人。

晏疏確實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很不喜歡欠人情,這點蕭亓早就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用此來要挾晏疏做什麼,他也不認為晏疏會為了報恩會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處,如此看來這恩情討不討也沒多大意思。

然而,他卻聽見晏疏接著說:“從前沒想過還能留條命,所以也沒想那麼多,如今既然回來了,先把從前的賬算算,我再回來報你的恩。”

蕭亓一愣,一時聽不懂晏疏這話到底什麼意思,思來想去還是先問了前麵的問題:“算什麼賬?”

“當然是算百年前的賬。”晏疏的姿態還是那樣隨意,隻是眼神愈發冰冷,淡淡的藍光浸透瞳孔,他看著前方,目光過於深遠,似乎透過黑夜看到了百年前。

蕭亓茫然,晏疏笑道:“那時候你還小,正跟著你那個師父四處遊曆。”

意思就是,你那時候還是個能被老家夥隨便糊弄的年紀,又小又傻,什麼都不清楚。

蕭亓臉色一黑,不知道想到了哪裡。

晏疏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蕭亓,很快收回目光。

蕭亓問:“你要怎麼算賬?”

沒再問算什麼賬,似乎在這片刻間想起來其中恩怨,臉色不太好看。

蕭亓不追問了,晏疏反而不乾:“你怎麼不問什麼事。”

“我那時雖還年幼,有些事也不是全不知曉。”蕭亓聲音低沉,“有什麼好問的。”

能牽扯到百年隻有一樁事,也是現在各門各派心照不宣無人想提的事情。

天劫之際,眾仙尊紛紛不顧自身而救天下,便是僥幸活下來的蘊藉仙尊王鹿,也是常年閉關生死不知,如何畢翊仙尊柏明鈺就能全須全尾,事情沒過多久便四處走動主持大局?

劫難之後,若說受益最大的便是邳靈宮,一舉躍至眾仙門之首,至今未被超越。

早年百廢待興,雖有人有此念頭,但也很快消磨在了忙碌中無暇追究,後來世態安穩,柏明鈺名聲愈發高漲,那時的畢翊仙尊已經不單單是仙尊這麼簡單,更似一個神祇。

蕭亓即便當時不知道各種細節,這麼多年下來多少有所耳聞,是非對錯他無從確認,但也對柏明鈺一直沒什麼好臉色。

晏疏問:“你怎麼認識的柏明鈺?”

“碰巧。”蕭亓答得很快,“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算不上交情……你打算怎麼算賬?”

晏疏想了想:“我若是想滅了所有的仙門呢?”

一句話幾乎坐實了柏明鈺的罪名,若柏明鈺是罪魁禍首,那這麼多年尊崇柏明鈺的所有仙門即便不算幫凶,也是縱容之人,而那些後世傳記裡對於離宿仙尊的著筆又有不少偏頗,難免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意抹黑。

死這件事擱在誰身上都很難輕易過去,鑽了牛角尖直接入魔滅世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晏疏當真想要滅了仙門也不是不可能。

“我陪你。”

堅定又短促的答案,正好被驟然掀起的風聲蓋了下去,晏疏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麼?”

“我陪你。”蕭亓的回答堅定不移、不假思索,“你想滅仙門我便陪你。”

晏疏定定地看著蕭亓,忽然肩膀顫了起來,笑聲溢出,越來越大,笑得蕭亓還以為自己不是在表心意而是講了個笑話。

笑著笑著蕭亓開始不好意思起來,黑暗之下臉頰透露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紅。

直到風停了,晏疏的笑聲才有所收斂,隻是話音還帶著笑意,讓蕭亓耳根發癢。

“不去滅仙門,也不去報什麼仇,逗你的,我有什麼仇可報,當年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生死禍福與他人無關。”晏疏內心歎了口氣,他到底還是狠不下心,沒辦法和蕭亓徹底割裂。

蕭亓臉上紅暈漸退,定定地看著晏疏。

晏疏被看得心虛,心一虛某個毛病就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而後嘴欠地說:“要不你給我講講當初你是怎麼將我一塊一塊拚上,再渡靈讓我複活的?”

話剛出口晏疏就後悔了。

他最近經常後悔,大多跟蕭亓有關,真是遇到了克星。

“……不是。”蕭亓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下意識還想辯駁,隻可惜晏疏打斷了他。

“即便我當年沒辦法親眼所見,也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你不必為此覺得有負擔。”晏疏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乾淨修長未見縫補的痕跡,不隻是手,他身上的每一塊皮肉都未有縫補的痕跡。

晏疏不知道蕭亓用了什麼法子,他猜不到,每次儘全力去想都隻會消磨自己的意誌。

晏疏知道自己早就不如從前那麼堅定,或許是從蕭亓一次次的小心翼翼開始,也或者是從他知道“複活”這二字的重量根本無從衡量。

自再次睜眼的那一刻,他就背負著一個難還的情債。

晏疏歎了口氣,這口氣太重,沒能藏好,被風帶進了蕭亓的耳朵。.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蕭亓一直盤桓於心頭的不對勁跟著那聲音一起生了根,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晏疏麵前,一個用力將人拽了起來。

“我說你今天為什麼拉我到這荒郊野嶺看風景,繞了這麼大圈原來你隻是在衡量我在你身上費了多大力氣,所以你是想說等你解決完這次穢玡事情後,便用自己來報恩?嗯?是這個意思嗎?”蕭亓難以置信,又有些惱怒,“你想用自己來報我的所謂的恩情?”

其實……

晏疏原本不是這個意思,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可仔細想想,好像非要這麼說的話……也不是不行。

於是,晏疏抿著嘴算是默認了。

蕭亓怒極反笑:“不愧是離宿仙尊,知恩圖報,確是個君子。”

蕭亓的怒火竄得太高,燒得某仙尊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就將這個崽子惹惱了。

“既然如此也彆等那麼久了,恩情之事豈有拖延之理。”蕭亓一手摁著晏疏的肩膀,一手掐著他的後脖頸,突然一個用力,“……想還現在就還吧。”

第118章

老樹在此紮根多年,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要經受這樣折磨。

樹乾搖晃,尚未枯敗的樹葉撲簌簌地往下落,成了天然的帷幕,遮擋住了樹下的一切。

黃綠色的葉子飄飄蕩蕩落在了月光之上,隻是今日的月光不似以往那麼安詳,顫唞著想要逃離卻又被樹乾抵擋,退無可退。

細長的手指嵌進黑色的衣料裡,月光被黑暗籠罩,隻在露出的一星半點裡泄出一些無可奈何,再後來手指上的力道也卸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隻有須臾,也或者過了夜半,在蕭亓終於冷靜下來退後半寸時,連鳥叫聲都不見了。

眼底的氣勢早已不在,似乎用一個瘋狂的%e5%90%bb就能卸掉大半的怨氣,卻又說不清到底是懲罰對方還是懲罰自己。

“你這人可以為了天下命都不顧,怎麼到我這就這麼心狠,我寧願你嫌我厭我將我推得遠遠的,我都不想你,不想你…報什麼狗屁恩!”蕭亓的情緒到底還是沒能徹底穩定下來,他將頭用力地埋在晏疏的脖頸間,是他思慕了那麼多年的淡淡的冬日的氣息,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疏離淡然,即便抓到手裡也會如雪花般,很快就化儘重歸天地。

“我不要你報恩,我隻想你能看看我,隻一眼也好。”他似乎又成了那個守著口棺材的可憐蟲,“我不是個好人,更不知道克製,我知道我貪得無厭……”

蕭亓有些自暴自棄,卻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溫柔帶著安撫。

蕭亓渾身一僵,緊接著抱住晏疏的手更加用力。

這種場景連夢裡都未出現過,蕭亓貪婪地將頭埋得更深。

“所以你容忍我,允許我在你身邊就是為了報恩?這事怎麼說都是我賺了,承了化境仙尊的恩情,以後我是不是就能在世上橫著走?”

感受到後背停頓的動作,蕭亓的話也停了,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