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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完的時候蕭亓才問:“下麵打算去哪?去看看草原?”

依著晏疏這麼個逛法,看起來是想將所有的地方逛個遍,蕭亓覺得晏疏即便不想去看草,那大概也是要往彆的有意思的地方逛。

這麼長時日裡,晏疏儘往些偏僻的地方逛,他都已經開始盤算著要不要在下一個鎮上多買點吃食備著,省的像現在這樣過得寒酸。

然而晏疏卻全都拒絕了:“不了,今天好好休息。”

“要去歸遠了?”蕭亓問。

“嗯。”晏疏應著。

“不想帶著我?”

“……嗯。”

一個問得乾脆直白,一個答得毫無遮掩,一場短暫的旅途似乎終將在這個偏遠的小鎮裡謝幕。

蕭亓是一個懂進退的人,遇事甚少衝動,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隻有感情上放縱了些,這也歸咎於晏疏這個人感情木訥,隻能靠著得寸進尺來逼迫,雖然這點逼迫收效甚微。

“是遇到了什麼人?”蕭亓壓根就沒相信晏疏那句今天閒逛了一天的話。

晏疏顯然也沒打算辯駁,實屬那種撒個謊都懶得圓的類型,聽見蕭亓的問話隨便打起了馬虎眼:“唔,那還挺多,說起來一早還遇到個小女娃,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可愛得很,年紀雖小倒是比你勤奮。”

蕭亓確實不知道晏疏什麼時候走得,但兩人又不是住在一起,晏疏作為一個化境仙尊,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太簡單了,哪裡是蕭亓起晚的緣故?

蕭亓默不作聲地應下了這個罪名,晏疏笑著幫蕭亓收拾東西。

按照以往,這次大概又要被晏疏蒙混過關,然而沒想到在晏疏端著碗筷送到水池子邊時,蕭亓突然說道:“這些日子你是刻意帶著我走在邊遠小鎮吧,怕我知道什麼?”

叮當一聲,碗碟碰撞,其實聲音不大,可在這一刻卻又顯得好像是晏疏心虛拿不穩所致。

確實某人心虛,但是某人臉皮厚,就算被點著鼻子“你一定在算計我”,他都能臨危不亂地嘲笑過去“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理所應當地懟回去。

於是晏疏挽起袖子開了水,順手洗起了碗筷。

夜裡起了風,卷掉了一層枯葉,餘下一些貼滿秋意的黃綠色地掛在樹上。

兩個人的碗筷洗的很快,畢竟連點油性都瞧不見,水衝一下就乾淨了,晏疏這麼個半吊子都能收拾的很快。

收拾完轉身,原本站在身後的蕭亓不知去了何處,小小的房子裡空空蕩蕩隻餘他一人,晏疏甩了甩手去了院子,依舊沒看見蕭亓,估摸著又跑哪裡生悶氣了便沒再管。

院子的南側種了一顆棗樹,據說是圖個吉利,希望住在這裡的一對新人能早生貴子,村裡很多人家都有種。

樹上零星還有幾顆殘缺的棗子,被鳥吃了一半留在了上麵。樹影婆娑間,似乎還有一隻貪嘴的鳥留在上麵不肯離去,不時還要回頭捋著自己的羽毛,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早生貴子而多吃點棗。

如今的季節裡,風雖有了涼意,卻少了冬日的刺骨,最是舒服不過。

晏疏在院子裡站了會兒,回身瞧了一眼小屋子裡的燭火,窗戶上映著一個人的影子,大概是端坐在桌邊看著什麼書籍。

再之後,晏疏推開了院子的門。

屋外是泥土路,中間幾處坑窪。這邊是村子中間,兩邊擠滿了茅草屋,再遠點路就有了岔路口,通往田裡、通往山裡,哪都有。

村子小,怎麼都不會迷了路。

剛出了村口,原本那隻停在棗樹上的鳥兒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停在了晏疏的肩膀上,稍一歪頭,忽然口吐人言:“日子過得倒是快活。”

低沉的聲音突兀地從鳥嘴裡吐了出來,是熟悉的柏明鈺的口%e5%90%bb,多少帶著點怨氣。

是柏明鈺分出的元靈,偽做小鳥,承了柏明鈺的意識。

晏疏輕笑一聲:“確實不錯,哪哪都不錯。”

一旁的牆皮上劃拉掉下來幾塊乾裂的泥巴,想來這院牆也該修葺一下了,怎麼看這個村子都有點窮的過分,不然年輕力壯的裡不會離了這裡外出做苦力。

在這些普通的生活裡,他們可以單純地為了生計奔波,而不是生於亂世裡沒日沒夜地逃命。

柏明鈺親眼看著山河重建,不抵晏疏那樣感慨,話音隻停頓少許,很快再次開口:“我時間緊迫,就不陪你傷春悲秋了。”

“好。”晏疏笑意未收,“你接著說。”

柏明鈺的聲音又停頓了一下:“這些日子仙門對各處進行搜索,大大小小查找出不少豢養穢玡的陣。”

晏疏笑容漸斂,柏明鈺接著說:“還好都還在可控範圍內,沒有造成大麵積傷亡,但……你也應該知道……”

不可能全然沒有人受到波及,像之前的平陽村,還有藏在人群裡尚且不知多少的已經被穢玡占據的人們。

“仙門儘力講每個城鎮都巡查一遍,隻是能感應穢玡的法器屬實難得,不能保證一個不落。”

晏疏:“穢玡寄生並非易事,大麵積掃除已是艱難,儘力而為吧,其他的呢?”

“……差不多了。”柏明鈺這句話很含糊,很快接下一句,“你可想好了?”

風帶動著遠處的樹葉沙沙作響,不知不覺晏疏又到了山腳下。

稻子已經收的差不多了,田地空檔,看上去有些荒涼。

晏疏沒有回答,柏明鈺顯然知道會這樣,沒再追著要答案,轉而問道:“殷燮扶的死,你當真沒有彆的想法?”

“這話不是問過了?我也答過你,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小嘍囉被抓到莫名死亡很正常,幕後之人不一樣從他嘴中透露消息,我也沒那個能力去地府把他再撈上來,我雖死過一遭,但跟閻王爺不熟。”

“我不是那個意思。”柏明鈺說。

“我就這個意思。”晏疏回的輕描淡寫,“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換個心思吧。”

柏明鈺歎了口氣:“你這個脾氣啊,平時看上去好拿捏,實則最是執拗。”

黃葉從麵前飄過,晏疏接了一把:“這麼多年了,改不掉了。”

柏明鈺:“但不管如何我還是要提一嘴,外麵的情形算不得好,雖說大方向還在朝著預期走,但世事難料,若真出了岔子即便是我也難顧得所有人周全。”

“無妨。”

“既然你已經考慮好了……”柏明鈺聲音有些奇怪,一向端正自持的人這一刻也有些情難自已,“……願君多保重。”

願君多保重。

百年前,晏疏曾無數次聽到這句話,來自許多人,卻無一對著他。

柏明鈺可真是……

晏疏低頭輕笑。

夜裡的風帶走了□□的雲,落在樹梢的月亮終於露出頭,照亮了田地村頭,也映斜了林子外的兩個人影。

第117章

月光清透,落在地麵上似一層薄紗,白日裡的暖色在入了夜後多了一份清冷出來。

冬已經不遠了。

鳥兒撲扇著翅膀飛走了,隻餘兩道身影安靜地矗立著。

晏疏撣掉掉落在身上的羽毛,道:“你這偷偷摸摸跟著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不是也默許我跟著了嗎?”從一出門蕭亓就在身後,晏疏走了多久,蕭亓就跟了多久,晏疏沒點破,蕭亓也未出聲。

“怕你一個人在屋裡悶著難受,年齡不大氣性不小,也不知道一天天在生什麼氣。”說著晏疏羊腸小路往林子裡走,蕭亓跟在身後。

“沒生氣,隻是有些鬨不懂你。”

“鬨不懂我?”晏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有什麼不懂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問了你也不會說。”↓思↓兔↓在↓線↓閱↓讀↓

蕭亓的誠實再次逗樂了晏疏。

小路很窄,兩個人沒有走多遠,最後停在平緩處。

山下村子裡的光線很淡,有不少人家早早歇了,許是白天勞作累了,也為了省下那一點燈油。

“不是嫌我白天不叫你出來,來,過來坐,現在補償你,就彆生氣了。”晏疏隨便坐下,旁邊空著半截石頭,剩下的大半截埋在土裡不知有多深。

蕭亓過去坐下,問:“怎麼補償?”

晏疏指著前方:“看風景。”

大半夜坐在荒郊野嶺裡看風景,這到底有多不靠譜?

老天似乎都已經看不過眼了,在晏疏伸出手的同時,周圍風忽然大了起來。

銀月被擋在雲後,村裡僅剩的光跟著滅了。

晏疏悻悻收手,蕭亓突然開口:“以前怎麼沒聽說你跟柏明鈺關係如此好?”

晏疏手才收了一半,聽見這話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畢竟百年之後,還算與我有關聯的隻這一個了。”

他意有所指,然而蕭亓又沉默了。

晏疏歎了口氣:“你這麼個悶葫蘆的性格到底跟誰學的?你父母?還是你那個沒帶多久的便宜師父?”

“殷燮扶跟你說的?”

除了殷燮扶,大概也不會有彆人去跟晏疏多嘴提這個。

晏疏深吸了一口氣。

秋夜的林間有一種獨特的味道,降落未落的霜,和葉子尚未徹底枯敗的一丁點腐朽味,夾雜著青草香,晏疏從前常年獨居在高峰之上,也不單純的因為孤僻不喜人,還因為他喜歡這種氛圍。

似乎又回到了過去,晏疏的寒峰院落不設禁止,時常有新弟子想偷摸下山玩,結果走錯路誤闖。晏疏不趕人,那些人也隻當是入了門派裡哪個師兄的地界,說兩句軟話再溜,有的心大的還會邀請晏疏一起下山玩。

蒼芪山下有一座熱鬨的小鎮,確實很有意思。

晏疏自然不會跟著去,倒是後來門派有儀式非要他出麵時,那些弟子的表情比山下小鎮更有意思,再後來出了個年糕附體的解莊鬨得雞飛狗跳,寒峰在弟子間出了名,晏疏的這點樂子便徹底斷了。

“殷燮扶說,當初你並未跟師父太久,後來的修行全都靠自己,如此看來你倒是有天賦的,若是碰個靠譜的師父,說不定成就能更高。”

“你不用為我遺憾。”蕭亓平靜的說,“我現在這樣挺好,不需要師父。”

晏疏又笑了一聲,不知道是笑蕭亓還是笑自己事到如今依舊執著。

原本飄浮不定的雲此時也變得執拗,貼著月亮不肯再動,山上山下一片深色,耳邊響著不知何種動物的叫聲,幽怨悲涼,似乎秋日未儘,它命數已然到頭。

蕭亓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許久,他終於還是開了頭:“殷燮扶跟你說了我的事?都說了哪些?”

黑暗裡,晏疏提了下嘴角,聲音倒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你問哪方麵?”

蕭亓一頓:“他說了哪方麵?”

晏疏雙手撐到身後,銀發如瀑般瀉了一身,他歪著頭看向蕭亓:“你想聽哪方麵?”

這一刻烏雲突然就散了,銀發染上月光映在了蕭亓的眼睛裡,他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