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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才好不容易將你拉了回來。”

“什麼高人?阿扶,我不想你走上歧途,將自己逼到懸崖邊緣再無回頭路。”

“你且放寬心,我畢生隻求不過是與你安穩度日。”

此話一出,季景同眉頭終於有所鬆懈。

殷燮扶笑了笑:“天色很晚了,你再睡一睡,等天明我再叫你可好?”

明明是詢問的話,到了季景同耳中卻好像帶了催眠的功效,不多時他眼皮沉重地合了上去。殷燮扶接著軟到的人,將他又扶回了棺材中,倒是不知先前將人扶出來究竟為了什麼。

殷燮扶一手撐在棺材上,垂首盯著其中的人看了許久,就在晏疏以為他要看到明天天明,卻見他稍稍抬頭,視線未動,聲音提了半分道:“仙尊看戲也該看夠了,一番探看想必心中疑惑頗多,不來問問?”

第98章

這話在漆黑的林子裡聽上去有些驚悚,尤其還是在一個疑似墳地的地方。

若是換做白千滿在這,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可對於一個親自從墳頭爬出來的,這就沒什麼殺傷力了,反而透露著一眾詭異的好笑。

晏疏背靠大樹雙手抱%e8%83%b8,好整以暇地瞧著殷燮扶正珍重地棺材裡的人蓋鬥篷。

順著樹乾傾斜而下的銀發在漆黑的林子中未有絲毫暗淡,殷燮扶抬起頭時隻一眼視線就被那銀絲吸引了去,之後才注意到晏疏戲謔的眼神。

似乎對自己跟蹤被發現這件事沒有絲毫驚訝,嘴角含笑,雙眼如海一般幽藍,可那點藍又如流星般一閃而逝,沉寂在深淵一般的漆黑裡,眨眼就不見了。

殷燮扶隻一眼就差點深陷其中,好在手心裡還有季景同的一根手指勉強拽住了他瀕臨懸崖的神誌,間隙裡用力咬破舌尖,這才麵前將自己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再看過去時,那位傳說中的仙尊還是先前的樣子,微笑著好似一切與他無關,渾身透露著溫潤,彎起得眉眼裡儘是柔和,好看得不帶任何攻擊,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戒備。可偏偏也是這些溫柔又帶著說不出的疏離,讓人親近之餘又不忘敬畏,保持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不忍靠近褻瀆。

若非心中有所提防,殷燮扶保不齊真就一頭栽進去。

這一瞬殷燮扶突然就明白了:怪不得蕭亓心心念念惦念這個人惦記了這麼多年,在最少不更事的年紀裡遇到這樣風華絕代的人,任誰都難以輕言放下罷。

殷燮扶咽下口中的血腥,將季景同的手放了回去,而後走到棺材前方衝著晏疏行了個修仙之人才會行的禮,畢恭畢敬地喚了句:“離宿仙尊。”

晏疏未動,隻抬了抬下巴,毫不掩飾地說:“之前聽說你跟清安觀的一位關係匪淺,如今看來是終於從過去走出來另尋新歡了,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位?”

殷燮扶其實早早就打了很多腹稿,詰問也好,試探也罷,他甚至考慮到若是這位仙尊突然出手,直接來個逼問他該如何應對。畢竟此事無論從什麼方麵來看都過於驚世駭俗,而麵前這位仙尊又是在穢玡這件事上從無任何含糊,哪怕直接出手將兩個人擊斃也是不無可能。

可想來想去,殷燮扶也沒想到晏疏會像現在這樣淡定地直接言說,甚至話語裡沒有任何起伏,就像家常一樣隨意。

殷燮扶拿不準晏疏的態度,他對這個仙尊一直鬨不懂,雖非第一次見麵,全段時間托著蕭亓的關係也與這位現在打過幾次交道,可來來去去隻留下“好脾氣”三個字的評價,不管蕭亓什麼態度,晏疏看上去都是一個樣子,以至於現在殷燮扶都不知道晏疏生起氣來會是什麼模樣。

當然殷燮扶沒那個自信自己能在暴怒的仙尊手下活命,自然也就不回去做這個試探,好奇歸好奇,好事要好好說話。

“雖不知仙尊聽了什麼傳說,但應該正是仙尊想的那位。”

“你倒是坦言。”晏疏沒有錯過他去看於身後的棺材,隻道,“所以你這是什麼意思,刻意引我到這裡?”

若說先前還有些疑惑,後來晏疏如何能看不出來殷燮扶的意思。

就算殷燮扶修為再差,也不應該這樣的環境裡毫無警惕之心,雞精試探都未能得到殷燮扶的反應,晏疏就已經猜到了其故意因他至此。

過於直率的兩句開頭像是一把無形的劍,不經意打破了殷燮扶原本的計劃。

亂了的分寸很艱難地找回了一點頭,殷燮扶並非因為兩句話就亂了陣腳,說到底他還是忌憚著晏疏,無論修為,還是那難以捉摸的性格。

不同於柏明鈺的直率,無論是《元紀年書》上,還是那些藏於各仙門的典籍裡,這位仙尊的性格從未有過定性。

內心暗暗呼了兩口氣,這才稍有平複心緒,儘量平穩地說:“仙尊言重,在下自是不敢於仙尊麵前放肆,隻是想求得仙尊庇佑一二,我與景同……隻求此生安穩,並無他想。”

“並無他想?”晏疏輕笑一聲,聽不出意味,“你如何便覺得我會庇佑你?那位季仙師,看上去算不得多妙吧,能不能與你所說的那樣此生安穩暫且不論,咱們的交情也沒到‘庇佑’這二字上。二位既不是蒼芪弟子,我與殷仙師也隻有幾麵之緣,與另一位更是素味平生,殷仙師這番交情不會是想從蕭亓身上攀過來?那殷仙師恐怕要失望了。”

“仙尊先彆這麼早下定論,您想聽我說完再下定論也不遲。”

二人站得相距頗遠,其中夾著的全是殷燮扶的地方,也不知道這個“所求”到底幾分誠意,看上去頗為好笑。

晏疏當真笑出了聲:“你說。”

殷燮扶不動聲色地向旁邊又邁了一步,似乎想用自己的身體遮住棺材,可棺材那麼大,他身形雖說不上消瘦,可要想全部遮住還是有些困難。

這也可能隻是下意識行為,因為他對接下來的話並沒有十足的信心,在他心裡到底還是棺材裡的那位比自己重要,才會妄圖以自己為遮擋。

晏疏心中覺得好笑,但也沒有拆穿殷燮扶的心虛,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下文。

殷燮扶嘴巴不如從前那樣利索,每次開口都要斟酌再三,也就顯得話音中間的空檔過長,氣氛也就更加詭異。

又過了一會兒,晏疏等的都有些困了,殷燮扶才慢慢悠悠地開口:“不知仙尊先前聽過我的何種傳言?”

“嗯?”晏疏反映了一下,“哦”了一聲,“不太多,但也八九不離十,怎麼,殷仙師想給我講一下你的感情曆程?”

“仙尊既然聽過我的故事,應該知道我現在已經算不得仙師了。”殷燮扶自嘲地笑了笑,而後釋然道,“這也沒什麼,仙尊不必顧忌我。”

“那倒沒有,叫習慣了,不然你告訴我鬼修應該如何稱呼,殷鬼師?”晏疏隨口一說,沒有彆的意思。

鬼修確實沒有確切的稱呼,一來仙門與鬼修之間打交道不多,不太存在這個問題,二來鬼修之間大多直呼其名,也不會像仙門那樣講究,所以至今鬼修也隻是鬼修,“鬼師”純純是晏疏胡扯。

殷燮扶:“即便於鬼修之裡,我的修為也算不得什麼,尊稱更不必,仙尊直呼我名字就好。說實在的,我確實現沾點蕭亓的光,萬一能得到仙尊的幫助,那我於這世間基本上也就算了站穩了一大半。”

晏疏:“你太看得起我了。”

殷燮扶搖了搖頭:“仙尊睡得太久了。”

晏疏雖有些好奇殷燮扶話裡的意思,但這個時候問太多主動權都沒了。

他需要知道殷燮扶的訴求,才能適當地探尋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他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比如,柏明鈺先前為何故意試探又突然收手,為何故意留下他跟著殷燮扶過來,先前那句“殷燮扶如何入得了鬼道?又為何要入這鬼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比如殷燮扶為何刻意給他看那穢玡食人,為何將他引到這裡見著“季景同”,為何覺得自己可以幫上他的忙。

再比如,明明應該在其中有些戲份,卻又一直未被提起絲毫的蕭亓。

晏疏感覺自己應該出在一場旋渦的正中心,卻又被框在一個屏障裡,讓他明明占這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又對全局了解空空。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可他又不能四處去問去打聽,隻能讓自己表現自然,又不動聲色地探究。

如今眼前就是個機會,晏疏內心已經開始盤算,等著對方露出破綻。

有求於人的是殷燮扶,晏疏可以等,殷燮扶的卻沒那麼沉得住氣。

他又頓了一會兒見晏疏不上扣,自己率先坐不住了:“百年前的仙門如何我並不知曉,仙尊大義可以舍命救蒼生,據說那時候各仙門均是損失慘重,想必也都是心懷天下的大家。可如今安穩的日子太久了,仙尊也於這世間行走月把日子,可曾察覺到什麼?”

晏疏沒有回仙門,也沒有與任何人打交道,所遇之人也不過路上相逢,對於現在的仙門談不上熟悉。

殷燮扶:“無憂生貪。”

晏疏手指稍動,心中下意識生出個念頭。

不等他出聲,殷燮扶自己已經先一步開口:“一百年,對於一些人來說,這樣安穩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仙尊,沒有危機作為鞭策,許多人於修行上不見努力,卻又貪圖世間繁華。修行固然可以綿延壽命,若是他們既不想勤勉,又想活命當如何?”

他手指扣著棺材板,眼神冷淡,不知道觸動了哪根神經看上去有些恐怖。

晏疏:“你是想跟我說,仙門中有人研究長生之法?這又如何,沒人選擇的路不相同,就像你們學習鬼道,也不能因此就打成歪門邪道之上。”

殷燮扶聽見此話輕笑一聲:“仙尊正直,心%e8%83%b8自然也比普通人寬廣。修習之事自是不必說,我也不敢以此來叨擾仙尊,隻是……若是仙尊願意庇佑我與景同,在下必定言無不儘,將這百年內發生之事悉數告知,還有仙尊一直在調查的關於穢玡的事情……”

晏疏眉頭一挑:“你這是跟我談條件?”

殷燮扶雙手保全,忽行大禮:“在下不敢,在下隻是想求條生路,並無欺瞞仙尊之意。與他人而言,此生所求或是修行大道,或是長壽之法,可於我而言不過安穩二字。在下知道,世間於斷袖頗有微詞,什麼有違天道,什麼違背人倫綱常,什麼受人唾罵不得好死,可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我二人性彆相同罷,為何隻因為這樣就不能安穩度日,就非要天人永隔?仙尊既%e8%83%b8懷寬曠,也想問問仙尊,我們隻求安穩度日如此也是錯嗎?”

世人眼光重要嗎?

說重要,不過是一人一口唾沫;說他不重要,卻可以殺死一個仙門重要弟子,讓兩個天賦很高的仙師難尋生路。

晏疏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好,腦子裡突然蹦出了蕭亓不時變換的克製和放縱。

或許那些克製裡藏得便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