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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責的、謾罵的,雨點子似的落到了白千滿頭上。沉積許久的恐懼和怨念終於找到了發泄口,甚至忘了被迫背上罵名的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

本應該撤離的人被那吊起來的情緒衝昏了頭腦紛紛麵向少年。

人越來越多,步步緊逼,推搡著白千滿往前走。

解莊正靠著法器,試圖以此引開穢玡的注意,以求保全其中尚且存活的弟子。

當他察覺到情況不對時少年已經到了屏障線,眼看著就要撞上去。

解莊:“你們在做什麼?眼前生路不要,是想進去與穢玡同歸於儘嗎?既有此意,我送你們進去如何?”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退避。

膽小怕事之人心中雖還有怨念,但也不敢違逆一派之長的話,尤其還是含著火氣的,即便不是自家門派。

其中還有對穢玡的恐懼。

看著人將散儘,事情已成定局,最後連帶著赫瑤也被一人拉著邊抽泣著走了,隻有範沽還留在原地,一雙眼睛盯著白千滿看不見情緒。

解莊已臨近跟前,範沽忽而詭異一笑。

那笑容來去飛快,不等白千滿仔細分辨,範沽已經轉身與那最後幾個人一同離開,與解莊擦肩而過時行了個大禮。

範沽作為邳靈宮有頭有臉的弟子,解莊自然認識,這禮也就不能與其他人那樣隨便招呼。

解莊稍稍側頭,抬手示意,也算是給邳靈宮麵子。

然而就是這麼個短暫的功夫,情況驟變。

視線相對,謝方難以置信地看見那少年的身體好像沉入了水中一般,原本立於身後的屏障不知是向前挪了半步,還是少年退至其上,如今那少年幾乎於屏障融為一體,甚至還在一點點陷入。

身後暴走的穢玡已經聞到了新鮮血液的味道,即便魂元的味道淺淡,吸引他們的自然不隻是這一個少年人。

已有利爪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白千滿麵朝前,一臉驚恐卻又掙脫不能,他看向解莊的眼睛裡滿是求救之意。

解莊此時終於反應過來,腳下一點迅速奔來,可那屏障之內就好像帶了吸力,白千滿的身形隱地更快,解莊根本來不及碰他。

守於一旁的幾個弟子更是一臉震驚,他們隻知道如何防守,卻不明白本應堅硬如頑石的屏障如何能化作湖水,若是這樣,那其中被困的穢玡豈不是進出自由?那期內犧牲的弟子算什麼,其外逃生的弟子又當如何?

“快走,屏障恐生變故!”不知何處有人厲聲嗬道。

此生已出,原本還往這邊望的人瞬間不再拖遝,拖著疲憊的身體拚命往外逃,生死麵前,有幾個還記得方才被他們掛在嘴上的同門師兄弟。

穢玡忽然嘶吼了起來,似乎終於尋找到了突破口,不用再跟麵對那數十個難纏的仙師,外麵有著數不清的食物在等著他們。

吼叫聲中帶著興奮,而那少年所在之處便成了一道門。

白千滿的下場似乎已經注定,解莊的腳步也有了猶豫,他起初確實故意留少年人於人群中,一方麵想看看這位被離宿仙尊收下的弟子究竟幾斤幾兩,另一方麵,不可否認的也想知道那位仙尊明明仙逝多年,為何又突然出現。

思緒雖多,唯獨沒有想要白千滿的命。

最後一步頓在半空,解莊深深地看了白千滿一眼,忽而轉頭對兩邊人道:“紀徐幾人速速上符,儘量拖延時間,必要時將法器頂上,能確保你們撤離時,屏障還能堅持半柱香,保證你們撤離。”

而後他指尖隔空虛點在白千滿的額頭上,眼神中帶著遺憾,“抱歉,情況危急,望你……下輩子來找我報仇。”

光線乍亮,勢如破竹地衝至白千滿的眉心,被點名的幾個此時全神貫注地看著少年,隻要他身體向後仰,夾在指尖的符咒會立刻釘在屏障之上。

結局依然注定。

不遠處原本還在罵著白千滿的人們突然就沉默了,看過來的眼神裡不知道是憐憫還是什麼,似乎所有的怨恨都在少年人死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光線飛快,眨眼就已經到了眼前。

白千滿這日心情起起伏伏,不解疑惑雖多,更多的則是怒,這些自詡正派的仙門之人明麵上對他的師父畢恭畢敬,原來背地裡這麼多猜疑,甚至還帶上了怨毒的詛咒。

而如今他就要這麼死了,心中怨恨更甚,腦海裡隻餘解莊的最後一句話“報仇”。

他確實想報仇,不隻是自己被這麼輕巧的放棄了,他生而卑微,其實早早就該死了,更主要的是師父那一份。

師父當年為天下蒼生,為所謂的大義不顧生死,即便重活得蹊蹺,卻也不應該是這些仙門可以隨意揣測。

若是有來生,他是一定要報仇的,要為師父出口惡氣。

光線眨眼便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有點熟悉又有點好聞。白千滿閉著不甘心的眼睛,最後想想還是覺得這麼死了太憋屈。

就在這時,一陣柔和的風掃過鼻尖,撫過耳廓,又在這時化成利刃截斷了他幾根碎發,衝著身後奔去。

“嗷——!!”

哀嚎聲緊貼著頭皮,叫出了白千滿畢生所有的雞皮疙瘩。

死亡並沒有如約而至,白千滿顫唞著睫毛懷疑解莊是不是手抖打歪了,心裡暗暗嘲笑了一番。

以為的下一擊並沒有緊跟而上,白千滿感覺到肩膀一緊一鬆,整個人忽然向前倒去,被一個人扶住又很快扔開。

咚地一聲,頭不知道撞到了哪裡,白千滿終於睜開了眼睛,結果就看見自己正貼著一棵懷抱粗的大樹。

轟——

又是一聲巨響,白千滿下意識回頭,入眼是一片不知儘頭的靈蝶,還有立於眾人之前,徒手撕開屏障的月白色的身影。

第93章

穢玡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等級之分,平時看起來模樣千奇百怪,隻是些難以入眼的怪物罷了,隻有真正交過手才知道其中有些穢玡多難纏。

各仙門內的書籍曾記載,穢玡能力的強弱與他所食之物有關,尤其對修行之人趨之若鶩,所食用越多能力越強,越難誅殺。

短短幾句話,於後人而言與那話本子上鬼怪無甚區彆,偶有遇見看上去也隻是像失去神誌的瘋子不被在意。

世間安靜了太久,久到修為上乘之士隻餘尋常之處有些高深莫測之意,而臨近凶險便卻不堪大用。

堅如磐石的屏障便是他們修行後的成果,也確實很像那麼一回事兒,連解莊都無法輕易破開,在救人的同時保證不放出一隻穢玡,這也是為何他最終選擇放棄了一個少年人的性命。

可就這麼一個所有人都信心滿滿的屏障,被人撕金帛一般輕飄飄地破了。

少年踉蹌著落到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人手中,又被那人極為嫌棄地拋到了一側,隻餘後來那少年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

高聳入雲的岫樹成了天然的迷宮,紛飛墜有紋路的靈蝶如同古老的術法,盤旋在各處飛的不緊不慢。

白千滿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眼前究竟是何人,那股生於心口、盤旋著一直沒有找到出路的委屈如決堤洪水,奔騰著泄向了填滿他眼珠子的身影。

嘴唇一哆嗦,眼淚先一步流了下來,齁得他半天才找回聲音,哆嗦著嘴唇終於叫出了聲:“師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一嗓子嚎得過於驚天動地,連著走遠的、近旁的同時渾身一抖,尤其是離他最近的那個,差點沒控製住力道一巴掌將他呼出去。

蕭亓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閉嘴!”

若是換做從前,白千滿肯定乖乖閉嘴縮起來假裝自己不存在,可經曆了方才的生死,又被那麼多人辱罵圍困,滿肚子裡什麼理智都沒了,隻剩下見到親人的委屈,哪裡還管得了蕭亓的威脅,甚至覺得親親師弟的冷言冷語聽上去都親切萬分,讓他恨不得抱著師弟親兩口。

或許白千滿此時的眼神太熱烈,毫不保留地將他這個想法傳達到了蕭亓那裡。黑霧頃刻纏上手指,大有白千滿隻要動作,他就劈了白千滿的意思。

白千滿悻悻收回蠢蠢欲動的手,就在這時,一隻靈蝶慢慢吞吞落到了白千滿的肩膀上,而後他恍然想起,當初師父將他丟在人堆裡的時候,似乎就給他留了一隻蝶。

元靈之作用,於修行之人無不知曉,通識通靈,這也是為何晏疏能立刻找到這裡。

此時人頭攢動,原本已經離開的人不知何時又往回退了幾步,上一刻還在懷疑離宿仙尊身份的人,此時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那個身影出現的同時,他們心中的慌亂突然就平複了。

範沽站在邳靈宮眾人之中,眯著眼睛正打量著,眼前光線突地一暗,再一抬眼心中一驚。

眾弟子齊齊鞠躬行李,稱呼尚未出口,一道聲音率先打斷:“免了吧,範沽你先去清點邳靈宮傷亡情況,再去周圍探尋一下環境。”

範沽不敢不應,行禮應聲,隻是臨走前有些猶豫地問:“那屏障之內也有邳靈宮弟子,而且若是穢玡衝出來反撲……”

“你且先去辦我交代的事情,穢玡不會有機會反撲了。”

周圍詭異的安靜,那入得屏障的仙尊不知如何動作,所有的情形都被隱沒在漫天遍野的靈蝶之後,叫人難瞧一眼。

隻是一人,隻有那一人入了屏障,畢翊仙尊顯然沒有出手的打算,放任這那麼一個人對著數以十記的穢玡,輕描淡寫地隻說了一句“沒了機會”。

柏明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看上去是說給範沽聽,實則傳至方圓數十裡,幾乎落到了每一個人的心上,如洪鐘一般來回作響。

忽然一陣風起,掀起靈蝶如同藍色的海洋,美得炫目。

範沽的腳步突然就挪不動了,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跟著靈蝶向上再向上,就在這時一聲皮肉穿透的聲音十分清晰地落到林間。

噗噗——

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讓人心驚。可那聲音卻又快的不可思議,眨眼消失在抬頭低頭的空擋裡,待範沽下意識地看往一個方向時,那邊依舊是漫無邊際的靈蝶,再然後,一片月白色的衣料蕩至眼前。

“我方才聽說……”溫潤的聲音在耳邊炸響,範沽渾身一涼,抬眼對上一雙宛如皓月的眸子,帶著笑意,卻又比冬夜還要冷,“你似乎對我很是好奇。”

這番言論從何而來,範沽甚至都不用動腦子就能猜到。

“仙尊誤會,晚輩不敢。”範沽認錯不可謂不快。

先不管晏塵歸現今身份如何蹊蹺,那也是正八經的化境仙尊,若是他真要計較起來,即便是柏明鈺也保不住。

範沽瞬間反應過來方才柏明鈺沒有去找邳靈宮掌門,也沒有與晏塵歸一起處理穢玡,而是到他麵前特意吩咐一句話的用意,想來就是故意將他支開。

隻要看過史冊的人都知道,離宿仙尊晏塵歸有一個很大的毛病——不講道理的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