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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跟著蕭亓的人,一邊是跟著晏疏的湊到了一起。

蕭亓那邊的是不是想要殺人不得而知,晏疏身後的小尾巴他大概能猜出意圖,不過是想確認這位仙尊身份是否屬實,還有更重要的——經年之後,這位仙尊的實力到了何種境界。

隻可惜晏疏此時沒有看熱鬨的心情。

先前被擾亂翻騰的心緒因為乍然出現的人歸於平靜,乍暖還寒的春日裡,一股屬於冬日才有的凜冽自晏疏身側拂過。

發簪自柏明鈺手中送回,如何落在柏明鈺手裡,唯有他們二人心知肚明。

月白色的身影落入庭院,二樓的小窗上前,蕭亓目送著晏疏獨自離去。

第84章

如今的石頭山仿佛被隔進了地府,月光灑下,安靜的巨石上仿佛披了一層銀霜,將這個埋葬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地方包裹其中。

與世隔絕的未必是桃花源,也可能是死人窩。

村子裡的泥土並未清儘,這種地方,以後或許還會有新人前來開采石頭,但是建村怕是不能了。

蟲鳥不知人間疾苦,在氣溫適宜的夜裡叫著他們短暫的一生。

哢嚓,落在地上的枯枝被人踩斷,一個大的離譜的石頭橫在一側,這裡本是李秀萍的家。

蕭亓一手攥著濃霧,身側躺著一個抽搐的身影。

那人臉色漆黑,見不得容貌,衣著樸素,是那種擦腳而過後很快被遺忘的樣子。

蕭亓身形筆直,垂首看著那人在一陣劇烈顫唞後終於沒了動靜。

灰黑色的霧氣自那人口鼻飄出,於一側集結,又散在風裡,這時蕭亓蹲了下來,手指點在那人額頭上,緊接著那人碎成粉末,一部分落入泥土裡難以辨彆,一部分隨著霧氣一同飄遠。

原本蕭亓在晏疏離開後,是想回客棧再給晏疏做點夜宵,他見著晏疏晚上所食不多,又喝了酒。雖然喝的不多,但那模樣想來不會好受。

不曾想剛出小樓就聞到了不好的味道。

穢玡寄生在人身上很難察覺,而在小樓外看熱鬨的一眾人裡就混了不少穢玡。

蕭亓動用了些方法將那些人引導了城外平陽村,這裡本就葬送了不少,也不差多幾條人命。

區區穢玡,蕭亓收拾的很快,待他站了起來,手中黑霧化成小蛇纏在了手腕上——那是蕭亓的元靈。

小蛇翹起頭吐著蛇信冷眼旁觀,透過他如琉璃般的眸子,方才死了人的那塊土地顏色較周圍黑了許多,更可怖的是,這樣的地方不止一處,有深有淺,要最淡的一處在蕭亓轉身的瞬間,顏色終與土地混成一色,再難辨彆,而最近的那塊顏色也在迅速變化著。

不知多少人死在了這裡,如今化成灰,很快連最後一點痕跡都不見了。

蕭亓看著手上不小心沾的血,撕掉衣角擦拭著,模樣有些心不在焉。

他正惦記著被他困在小酒樓的靈蝶,不清楚那靈蝶上晏疏有沒有做了手腳,這會兒腦子裡迅速盤算著回頭見了晏疏要怎麼糊弄。

嗖——

一道聲音方起,蕭亓迅速側頭,發梢被那暗器帶的飄動起來,攜著和先前城東小院裡一樣的味道。

蕭亓站定,身後卻不見身影出現,小蛇警惕地仰高了腦袋,豎起的瞳孔牢牢盯著某一處。

宵小行徑。

巨石後乍然響起一陣笑聲,在寂靜的平陽村裡顯得突兀又詭異,不好聽,可那人卻毫無所覺,依舊笑得開心,最後快要笑斷氣了,才扶著石頭走出來,彎著腰緩了好一會兒,而後拍了拍%e8%83%b8口,道:“你如今喜歡上做羊羔子了?若不是方才見你利落地解決了那幾個蟲子,我都快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拿去做了罐子。”

蟲子值得穢玡,罐子則是養穢玡的人,被掏空用以飼養穢玡,可不就是和罐子一樣。

蕭亓轉身麵向來人,表情未動,小蛇沿著袖子爬到了肩膀上,衝著來人“嘶嘶”兩聲。

那人此時笑夠了,咳嗽了一聲,拍了拍衣擺,端出一副正經的樣子,說:“我幫你解決了麻煩,你不謝我就算了,還有這種態度對我,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果然是你。”蕭亓仰頭看著對方,冰冷的眸子中映著那個人的影子,之後諷刺地挑起嘴角,“床底下那臭東西是禹豐茂?”

一想到那小屋造得暗算,蕭亓手指勾動,吐著信子的小蛇蓄勢待發。

那人雙手背在身後,於混亂之地閒庭信步般走到蕭亓身前五步遠之處,看上去吊兒郎當,實則保持著警惕。

他先是盯著蕭亓的臉猛看,而後“嘖嘖”兩聲,卻為此多做評價,繼而說道:“禹豐茂其實算不上平陽村的人,後來的,你懂得。”

蕭亓不懂,他也沒問。

之後那人絮絮叨叨講:“禹豐茂多年前來到平陽村,說是尋親,老家那邊親戚死絕了,一人孤苦無依的,所以來尋個多年未曾聯係的遠親。誒你先看好你的蛇,我不是沒傷到你嗎,那點小伎倆也傷不到你吧,你彆讓它盯著我,我很慌。禹豐茂不知道是事先調查過,還是真在平陽村有門親戚,反正就留在了這裡……”

話還沒說完,見蕭亓已是不耐打算離開,那人“誒誒”兩聲,追著上來抓住蕭亓的胳膊擋在麵前。

“我不廢話,不廢話行了吧,你先收了那條蛇,快收了它。”褪去遮麵的夜色,那人的臉露於眼前。

是一張很好看的臉,水靈靈的杏眼含著道不儘的深情,雙眼中間,鼻翼偏左的地方點著一顆痣,不自覺地吸引著人的目光。

蕭亓隻看一眼便錯開眼神,落到他瞳孔之上。

那人忽而後退兩步,鬆開手舉至耳邊:“禹豐茂是那人派來的,平陽村早就是罐子窩了,有沒有‘活人’不好說,但這場災難保不齊是他故意毀屍滅跡。仙尊醒來之事早就不是秘密,醒來第一天,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就已經都知道了。”

“你如何知道?”蕭亓問。

說是問,最後那個字沒有多少上挑,好像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對方就要與先前的屍體一樣,成為平陽村的一抔土。

“你還管我怎麼知道?我知不知道又怎麼樣,左右你的法子我用不得,我想見的人這一生都無緣再見了。”那一刻他眼光有些複雜,不知是遺憾還是恨,但很快又化成滑稽,嘲笑地彎了個弧度。

接下來的話說不清是給蕭亓聽,還是給自己聽:“你也醒醒吧,再見又能怎樣呢?且不說離宿仙尊本就是個孤冷的性子,他就不是個能被你控製的人。死後尚且可以被你放在那方棺材裡守著,如今人醒了,你還有什麼方法將他留在身邊?思念和遺憾固然是一條沒有儘頭的路,可望而不得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折磨?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孤木上行走,現今隻是在複刻百年前的路,你可成想過自己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

“你話可真多。殷燮扶,仙寧大會即將召開,這裡彙聚了幾乎所有仙門,你這樣大喇喇地出現,不怕把你釘在柱子上祭天嗎?”蕭亓認識殷燮扶多年,相識偶然。

當初殷燮扶靠著三寸不爛之舌為自己在蕭亓身邊扣出一點地方,後來也是因為他叨叨不已,被蕭亓從那一點點地方踢了出去。

兩人關係說不上好,頂多算認識。殷燮扶也是鬼修,後來陰差陽錯走上了這條路。

這麼多年,蕭亓一直不怎麼喜歡和殷燮扶說話,廢話太多,十句裡隻有一句正經堪用。

殷燮扶的事情可要比蕭亓熱鬨得多,他那張臉幾乎所有仙門都認識。

殷燮扶聳聳肩渾不在意:“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總不能因為我修鬼道便將我趕儘殺絕吧,那他們‘正義之士’的名頭可就被自己砸爛了。”

確是如此。

殷燮扶的事情隻能關起門來講,無論是殷燮扶還是仙門,沒有一個人願意將那件事放到陽光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蕭亓抬步便要離開,殷燮扶跟在身後,走時又望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村子,晃動的月影像是一個個人,正無聲地想要拽住闖入這裡的活人。

這一夜,村子裡的亡魂又多了許多。

“最近事情愈發奇怪了,以前從未見過這樣多的罐子,會不會有人想趁著仙寧大會鬨出事來。”

蕭亓看了一眼殷燮扶,不等他說話,殷燮扶就很自覺地搖起了頭:“可不是我,雖然我很想把仙門全都搞死,但也不會挑這個時間,沒有絕對的把握,妄然出手可是會引火燒身,我想做的事情還沒做完,不想死這麼早。”

說道後來,殷燮扶的聲音有些冷,“你說,以穢玡續命這件事,會不會也被某些人掌握了方法,畢竟當初是你……”

蕭亓看了殷燮扶一樣,殷燮扶立刻閉嘴。

蕭亓道:“能不能續命你還不清楚嗎?無稽之談隻有傻子會當真。”

“傻子未必,就怕對方是個瘋子。”殷燮扶含義頗深。

殷燮扶這人挺慘的。

蕭亓不是個喜歡打聽人過去的性子,也是後來斷斷續續與殷燮扶接觸後,或多或少了解了不少。

二人走過了羊角,殷燮扶忽然站定。

蕭亓轉頭看他。

“我就不跟你一起進城了,回頭看見仙門狗,給你和仙尊招麻煩,我怕我還沒跟仙門怎麼樣,先死在你手裡。”殷燮扶笑了笑,“我沒彆的事,就是好久沒見你了,猜你可能出現在這裡所以來見見,順便提醒提醒你,彆在美夢裡墜的太深,到時候醒來接受不了現實。”

“羨慕你啊,可惜我還在噩夢中,不知仙尊好相處嗎?”

若換做尋常,這種話蕭亓懶得回答,定然將殷燮扶留在這裡,讓他一人享受尷尬時光。

可殷燮扶說的那個人,蕭亓連聽名字都會軟了眉眼,所以也就不自覺地勾起嘴角,道:“很好。”走之前又丟了一句,“是你羨慕不來的好。”

客棧的夜晚很安靜,店小二已經休息,窗外偶爾能聽見一兩聲蟲鳴。

蕭亓上樓的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什麼人,肩膀上是他剛剛特意去接回的靈蝶,接的時候還欲蓋擬彰地與那靈蝶說了一句話:“我就出去透透氣,什麼都沒乾,你可不能告狀。”

樓梯不知是不是久為修葺,每一步都發出吱扭聲,這讓蕭亓很懊惱,可隱隱的,他又有些希望晏疏沒有睡。

按理說,修到化境的尊者聽力絕非一般人能比,尋常夜裡也在打坐中度過,隻有晏疏是例外,也或者說,是重活一世的晏疏是個例外。

蕭亓不清楚晏疏從前的習慣如何,不管怎麼樣,他都覺得是好的。

人已經到了自己房門口,他被安排與白千滿一個屋子,能多出來一個房間給晏疏已經是單禾幾人的關照,再多是不能了。

這個時辰白千滿肯定睡了,蕭亓沒回去,而是站在晏疏的房門前良久,曲起手指想要敲,又知道自己現在去找人絕對不是個好時機。

可是他腦子裡不停回蕩著殷燮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