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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計劃,用溫水煮著晏疏這隻青蛙,感情之事若不能一見鐘情,那他就將自己打碎了揉進晏疏的歲月裡,讓他忽視不得也忘不掉。

晏疏怎麼都不可能猜到蕭亓的步步算計,隻覺得他接下來不會是好話,狠聲說:“沒有,不知道,閉嘴吃飯。”

蕭亓輕笑一聲,拿著筷子挑起米飯。飯粒在筷子尖上翻了個跟頭,蕭亓說:“我並不是因為《元紀年書》才動了妄念,我知道你於那本混書之前,很久很久以前,我想了很久,等了很久,盼了不知多少年。”

這話實在是沒辦法接了,打罵不得,拒絕不聽。

晏疏不知道蕭亓這份感情的契機出自何處,也不知此題何解,可他還是沒有去問的意思,問多了於二人都是羈絆,糾纏太多一團亂麻,想要解開就更難了。

再聊下去很多事情可能都會不受控製,感情這種東西,既然不能接受,就要在最初升起萌芽的時候扼殺。現在看來這萌芽可能長在晏疏的墳頭上,眼看著晏疏醒來,這萌芽大有長成參天樹木之嫌,晏疏就更不可能讓他繼續生長。

他不接話,態度也變得冷淡起來,被酒帶熱的腦子尚且還分得出輕重,剛剛對蕭亓放軟的態度又變得疏離。

這種變化很明顯,蕭亓不可能察覺不到,但他表情未變,還是淡笑著:“沒關係,你不要覺得困擾,我隻想在你身邊待著,什麼都不做看著你也好,當初怕你知道我是鬼修將我趕走,現在算是破罐破摔了。”

晏疏實在不想於此繼續說下去,轉而問:“說到這我倒是很好奇,易容之術尚且有跡可循,你是如何將自己身型縮小到少年模樣的?即便是縮骨,也沒聽說能改變年齡容貌。”

蕭亓摩挲著杯子底沿的手指突然停了一下,而後又不動聲色地抵著到杯底中心,好似不甚在意地說:“鬼修的一種術法罷了,雕蟲小技。”

晏疏對鬼修絲毫不了解,點點頭沒作他想。

兩杯酒下肚,晏疏沒再碰酒杯,也沒碰茶水,蕭亓吃了兩口菜就停了筷子。

樓下聲音愈發小,客人似乎已經走過光了,晏疏胳膊肘抵在窗沿上,眼皮被酒氣墜著,雙眼朦朧地落在院子某處,甕聲叫了句:“蕭亓。”

“嗯?”蕭亓抬眼看向晏疏,晏疏卻未轉頭,隻用下巴點點院落,道,“好像有人找你。”

第83章

一股淡淡甜味飄到鼻子裡,晏疏眼前一黑,一隻手虛虛擋在眼前,很有分寸地沒有任何觸碰。

晏疏下意識眨了兩下眼睛,問:“捉迷藏?”

“仙尊。”蕭亓第一次如此叫晏疏,“我自幼無家可歸是真,如今無處落腳也是真,這麼多年漂泊無依甚至抵不上有水依托的浮萍,入鬼修並非我所願,我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想必你也不願聽。我並不怨天尤人,隻想要條活路。”

“所以樓下便是想要殺你的人?你現在是想給我解釋先前為什麼不告而彆,怕連累我?”晏疏覺得好笑,蕭亓一天真是八百個心眼子用在他身上,如今又開始走深情戲碼。

晏疏正想蕭亓下一步是不是要“我為你好,不得不離開”之類,結果就聽那少年期期艾艾道:“你能不能不趕我走,仙尊那麼厲害,護護我可好?”

嗯?

晏疏一時沒反應過來。

蕭亓的手穩穩地擋在眼前,借著四處透過的燭光能看見他白得過分的手掌,其上紋路間偶有薄繭,並不想一般使劍之人那樣厚重清晰。

少年人身上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香味,非胭脂香粉,有些像規劃臨落儘時散發的一點餘香,好聞又不刺鼻。

晏疏喜歡桂花的味道,這點愛好從未與人說過。

他知道蕭亓是故意的,大抵是見他愛吃桂花糕,從而作此猜測。

這點小心機並不討人厭,晏疏不動聲色地嗅了嗅,有些想問這是從哪買的荷包。

回過神,晏疏笑道:“蕭公子深藏不露,偌大修仙界放在蕭公子麵前也未必夠看,哪裡用得上我庇護。”

晏疏自然不可能真的任由蕭亓深陷圇圄,且不說樓下之人身份尚不明確,先前他既然能於眾目睽睽之下,將蕭亓從仙門眼前帶走,斷不會在無人之處置之不理。

這點道理蕭亓自然明白,而那番話就多多少少有點賣慘的嫌疑。

停在眼前的手不自覺地下移了半分,但又很快挪了回去,手指當著晏疏的麵輕微勾動了一下,而後嗚嚕了一句:“仙尊慈悲,救救我吧。”

一瞬間,晏疏很想提醒著臭小子,他現在已經不是少年身了,作為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用這種撒嬌的語氣是應該的嗎?

可是繚繞的桂花香帶著點安撫的味道,壓住了晏疏衝到嘴邊的話,下一刻兩隻靈蝶出了窗欞,與尋常散發著幽藍色光的不同,那兩隻靈蝶隱匿在夜色裡幾乎瞧不見。

眼看著蕭亓還沒有收手的意思,晏疏一拍他手腕:“彆撒嬌了,先說說那什麼人,你認識?”

蕭亓順勢收手,揉著被打痛的手腕,麵上不見任何懼怕,聲音卻軟趴趴的,和他臉上鋒利的線條一點都不和諧。

“不認識,不知道,想害我命罷了,仙尊若不想救我,回頭替我收屍也好,死後能躺在仙尊懷裡也算是了卻夙……”

啪——

腰側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珠串敲擊的聲音打斷了蕭亓的話,晏疏道:“撒嬌還上癮了,你當那兩隻靈蝶是給你喝酒助興的?”

當初晏疏與白千滿說,選蝴蝶做元靈是因為好看,白千滿總覺得這話是糊弄他,私下裡纏著蕭亓分析其中原因,來來回回靠譜不靠譜的都尋了一堆。

事實上晏疏究竟為何選元靈為蝶,至今無人知曉,通常元靈所化之獸,與其主內心訴求有關。

所以晏疏的訴求作何為蝶?

蕭亓下意識眯起眼睛去尋那夜色中的兩隻靈蝶,隻可惜靈蝶太小,落入夜色裡後徹底隱匿身形遍尋不到。這時聽桌子上噠噠兩聲,是晏疏在敲桌子。

“滿桌子的菜彆浪費了,還有你點的酒的。”晏疏意有所指地點了下酒,“都喝光。”

樓下陰影裡是否還站著一個人對於晏疏來說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不抵麵前飯菜要緊,他托著下巴半靠著窗沿,垂著眼皮向下看的模樣看起來慵懶閒適,風帶著幾片落花停在他銀色的發梢上,讓那點素色染上了些許粉紅。

蕭亓眼底儘是一人身影,黝黑的瞳孔映著亮色的光。

沒等他多動作,聽見晏疏嗤笑一聲:“你果然是故意灌我酒。”

蕭亓睫毛一顫,忽然聽見噗地一聲,是來自院裡某個角落。這一聲緊緊是個開始,很快混亂聲起,不知何人喝了一句:“哪來的賊人,竟敢於眾仙門眼皮子底下撒野。”

寥落的客人裡竟然也有仙門。

對此晏疏沒有絲毫驚訝,見蕭亓還杵著,一挑眉問他:“你不會真想讓我喝完這一整壺酒吧,那可真要你背我回去了。”

這話戳得蕭亓心臟亂跳,若不是腦子還在,保不齊真要端起酒壺給晏疏灌上幾杯。當然這也知識性想想,畢竟和離宿仙尊對打,他估計隻有挨揍的份兒。

晏疏斜了眼蕭亓繃緊的手指,被一杯酒就衝亂的腦子緩慢轉動著,卻像用了多年的廢鐵,不知道卡在了什麼地方,所以下一刻,他站了起來,在蕭亓逐漸瞪大的眼睛裡,捏兩下蕭亓的臉。

“對我這麼一個幾百歲的老頭子動腦子,我是該誇你膽子大呢,還是改罵你不長眼呢?”說完自己緊跟著笑出聲,“不過我酒量確實很差。”

修為能逼散酒氣,晏疏很少這麼做。不隻是他,包括柏明鈺、管奚在內的其他尊者,即便喝得爛醉如泥,也不過是尋一處僻靜之地睡上幾天,荒幾天修行罷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晏疏不好酒,酒量也是差得很,一杯醉倒這種事兒放哪都夠丟人。

蕭亓其實也沒想到晏疏的酒量能差到這個地步,臉上的皮還被晏疏揪著,他看著湊到眼前危險不自知的人,漆黑的瞳孔如同個牢籠,將那身影全數框在其中。

樓下吵鬨不已,混亂程度仿佛兩個門派互毆,小小的院子應該被砸了不少東西,隱約能聽見掌櫃和小二的哭喊聲。

蕭亓已經顧不上去打探,晏疏如何用兩隻靈蝶引起這麼大的混亂,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酒量有所退步,不然怎麼會抓住還在他臉上作亂的手,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長指扣進對方指縫,而後用力一拉,與呼吸同時碰到一起的,還有那微涼的鼻尖。

轟——

蕭亓摔倒地上,身後是歪斜的桌子,酒菜撒了一地,屋內的慌亂被樓下的巨響遮掩,碎裂的酒盞胳膊了蕭亓的手指,他表情有片刻空茫,緊接著又露出了然的笑。

晏疏還保持著推人的姿勢,臉色青白,情緒悉數斂在下垂的眼瞼中。

轟——

又是一聲巨響,蕭亓本以為這種情況下該離開的是他,手剛撐地打算下樓看看,結果方一用力,冷霜一樣的味道先一步略過,行至門口時那味道稍有停頓,而後聽見一句“你在這待著彆亂動,我去看看”,隨即開關門走了。

蕭亓看著還在顫唞的門扉,不知怎麼在其中看見一點本不該存在的倉皇的味道,訓誡指責沒有,憤怒謾罵沒有,竟然是倉皇。

蕭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一時陷在那情緒裡,直愣愣地盯著逐漸平靜的門,過了好半晌,他慢慢摸著自己的鼻尖,又碰到嘴唇,倏而又燙著了一般鬆了手,弓起身子低笑了起來。

樓下打得火熱,兩隻不起眼的蝴蝶停在大門門框之上,看熱鬨似的。

晏疏走到門下,眼底還有未收儘的慌亂,心不在焉地伸手接過那兩隻蝴蝶,觸角剛碰到指尖,就聽身後有人喚道:“仙尊。”

心神倏地回籠,兩隻蝴蝶穩穩停在食指上。

晏疏沒有轉身,身後之人恭敬說道:“老祖說您今日走得急,落了東西在他那,囑咐弟子歸還於您。”

一雙手遞至眼前,晏疏垂眼看著那樸素的木簪,隨意應了句:“知道了。”

他接過木簪挽起頭發,突然不想再管院子中不知為何打成一團的人,眼看著就要離開,身後那名弟子忽而開口:“老祖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知道了。”晏疏沒讓他那句話說完,抬頭看了眼樓梯的方向,那邊什麼都沒有,可晏疏的視線牢牢釘在那個方向,好像有人藏匿了身形,始終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盯著他看。

那名弟子被晏疏打斷後並未著急,施施然行了個大禮,而後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兩隻靈蝶翩然而起,晏疏點著其中一隻:“叫蕭亓自己回客棧,切莫亂跑。”說完又有些不放心,多囑咐一句,“跟著他一起歸來。”

靈蝶聽了晏疏的話,沿著燭光照不亮的地方悄然上樓。

院子那邊情況不算複雜,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