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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人點破,很難將這個人與那少年劃到一起。

少年隻是孤僻,而這人陰冷,如一把無鞘的刀,周圍盤桓著介於生死的味道,讓人望而卻步心生恐懼。

蕭亓聲音冰冷,帶著嘲諷的笑:“合作?我們何曾合作過?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當初你踹開我時我可沒見著你顧念情誼。我們目的自始至終都不儘相同,也不想討論過去如何。我隻是來問你,從前你隻與我說豢養幾隻穢玡以作鑽研,如今卻利用陣法將其轉移到人的身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沒聽錯吧,你想替那些人討回公道?”老人像是聽見了極大的笑話,笑得整個身子都彎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之後依舊覺得這事兒太過扯淡,“他們本來都是將死之人,若不是我讓他們多看了幾天的太陽,你當他們還能安心生活?我是惡是善你做不得評價,你所做之事與我也沒多少分彆。”

“我對你的事情沒興趣,善事也好害人也罷,報不報應都是老天爺該做的事情,我不是聖人,也不想摻和進你的事情裡,我來隻是警告你。”蕭亓聲音一低,亮起的眼神壓過了天上的月,卻要比月光冷上許多,更像是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刃,壓在了老人的命脈上,“把你的手往回收一收,彆往我身邊做沾,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怎麼,如今想做個好人,覺得我做的事情肮臟了?”老人彎著眉眼,眼尾皮膚皺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奇怪,立起的褶如同被太陽曬乾的土地,再多一點動作就能裂開——這是一張偽裝過的臉。

蕭亓靜靜看著他時瘋時冷靜,這會兒表情裡已有些不耐。

老人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身形佝僂,走路慢慢吞吞,身上遍布老態,與那張麵皮毫無違和感,或許這張麵皮下本身就是個老人。

待他走到蕭亓麵前,小小的身子讓他不得不努力仰起頭才能對上其目光,他擺出一個十分和善的笑容:“你告訴我你怎麼做到的,我保證守住秘密,以後也會護著你們。你知道,如今的他想要在這個世間立足需要個能說服天下的理由,否則他定然活得不自在。還有你,你也需要個走到太陽下的身份,你知道我可以,隻要你告訴我怎麼做到的。”

老人說到這有些懊惱:“我多次嘗試不得法,無論男女老幼,最後無一不瘋癲,或許我真的天生愚鈍,看不破這生死之道,所以於修為上止步多年。到底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活絡,快跟我說說,究竟是何處出了岔子,還是說將死之人天命已定,我應該找些壽元充足的,這也不對啊,你那可是活死人肉白骨,不應該跟壽元有關——”

老人話語越發急切,然而對方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他忽而話音一止,表情依舊,話語卻變得惡劣:“當年他被穢玡分食,連□□都殘缺不堪,也虧得我幫你搜尋才勉強找到了他一些元魂,卻也隻是寥寥。穢玡可塑性很強,若是用法得到,甚至能偽裝成任何人的樣子,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掏空了穢玡將他的元魂放了進去,他根本就不是個活人——”

噌——

風刃貼著老人的脖頸飛速略過,若不是老人躲閃及時,此時的他腦袋早就和身體分家。

蕭亓一臉肅穆:“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養的那些畜生,你真當我不知道,那些豢養穢玡的陣出自誰手,又為何頻頻出現?”

“年輕人火氣彆那麼大,我這不是也為了增進你們之間的感情?都說患難見真情,你和他感情有沒有進展?可彆冤枉了我這個月老。”老人不為所動,對那殺機更是置若罔聞,“我現在隻是在虛心求教。”

他手抵著下巴還在思考,“你說我這到底哪裡出了錯,我也曾用穢玡的身體飼養生魂,最後還是落得瘋癲的下場,也可能普通人的生魂過於脆弱,難不成得找個修為高的?可這些人都有些名氣,莫名出事肯定會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若你跟我說說,我也免得去走些彎路。”

噌噌——

又是兩道風刃。

兩道氣息直接封了老人的退路,他躲閃不及,不得已釋放修為。起的魂元偏了那風刃的軌跡,卻還是在皮膚上留下了兩條血痕。

老人終於收了表情,看著蕭亓,平靜地說:“你弱了。”

他雙手未動,隻靠乍起的魂元就能改變風刃的路線,這不是蕭亓該有的修為。

蕭亓冷哼一聲,轉身便要走,老人的聲音和在風裡追著而去:“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隻能自己去探了。蕭亓,你護得住他嗎?”

話音未落,蕭亓殺意驟起。

他驟然回身,然而原本站著人的地方已經變得空蕩,隻留老人的聲音尚未散儘,似乎是在笑,又像是在念叨著什麼,滿滿都是嘲諷。

蕭亓雙手用力攥成拳頭,有些後悔剛剛沒有直接殺了老人以絕後患,即便他以現今修為並沒有多少勝算,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

一想到晏疏,他又開始後悔,因他的怯懦和逃避。

在平陽村被晏疏環在懷裡的瞬間,他便清楚晏疏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他並非一個簡單普通的少年人,知道他周身繚繞著仙門所不齒的鬼氣,他害怕晏疏厭惡地看著他,害怕一切欲將他推之千裡的言語,所以他逃了。

為此他懊惱多日,當初死皮賴臉黏在晏疏身邊,說點軟話賣賣慘,說不準不會落得現在這個局麵。晏疏心軟,更沒有麵對過鬼修,說不準不會將這種事放在心上。

而如今蕭亓不知道,他一個逃兵還有什麼理由能在回到晏疏身邊,尤其是在那老人的一番話後。

月餘未見,蕭亓一顆心緊繃繃的。

他想見那個人。

大風忽起,滿頭的樹葉沙沙個沒完,蕭亓正看著不遠處的小河出神,下一瞬他眸光一凜,整個人躍到樹尖之上。

而就在他離開後沒多久,幾道人影落到此處。

幾人儘是仙門之人,手中提著仙劍。

蕭亓坐在樹杈上冷眼看著幾人,看著他們於周圍搜索一圈,又很快聚攏,說話聲很小,壓在風裡聽不清具體內容,零星隻有幾個單音落到了耳朵裡。

蕭亓仔細辯了一下,最後得到兩個字:鬼修。

那死老頭果然不安好心,約他私會於此的同時,刻意放出了風聲。

第76章

靜了一夜的林子突然那變得熱鬨,杜秋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冠榮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將人拖到石頭邊,就見一波波人從身邊匆匆略過,直到看見個眼熟的,他拉住人問:“怎麼了這是?”

那人能從山上下來,身份怎麼都要比看大門的高,換作尋常他早將冠榮甩至一旁,如今在外,就不得不多囑咐一句:“鬼修現身,恐與仙寧大會不利,你們務必小心。”說完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杜秋,眸裡閃過一絲鄙夷,補充道,“彆丟了門派的臉。”

說罷人不再多留。

冠榮雲裡霧裡地看著那人消失,周圍卻沒有恢複到原本的安靜,林子裡隱約能聽見細碎的聲音,分不清是來自何物。

冠榮一顆心提得老高,一邊期盼著杜秋趕緊醒過來給他壯膽,一邊四下觀察,很快汗滴就布滿了額頭。

他抹把臉的功夫,另一隻下垂的手腕突地一緊,冠榮險些竄出去,這時杜秋的聲音想起:“你乾嘛呢,站在這杵成個木樁子,嚇我一跳。”

冠榮心說:你差點嚇死我好嗎!

麵上隻是鬆了一口氣,小聲道:“據說闖了個鬼修,意圖破壞仙寧大會,咱們也得提防些,萬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杜秋的腦子還在混沌,隻依稀聽見“闖了個鬼修”。

鬼修?這可是個搏前程的大好機會啊!若是他抓到了鬼修,那他還做什麼外門弟子,從前對他吆五喝六的家夥們不都得乖乖低頭認小弟?

杜秋有些興奮,顧不得還有些不適應的雙腿,顫顫巍巍地翻身從石頭上下來,撐起身體問:“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你要乾嘛。”冠榮立刻察覺到杜秋的意圖,攔到跟前,“你可彆作死啊。”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如今幾年鬼修雖然隻留了個名聲,也沒見做凶神惡煞的事,早年的傳聞許多都被當成飯後談資,但針對上冠榮還是發怵。

“起開,什麼作死,機會擺在眼前都不知道珍惜,活該你一輩子被人踩著。”杜秋不耐煩,感覺雙腳恢複了知覺,站到地上蹦躂了兩下,“你不想去就在這老實待著,我問你,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冠榮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隻手越過他幽幽指著一個方向說:“這邊。”

冠榮瞬間不敢動了。

光線頗暗,杜秋沒能注意那隻手從何而來,隻當冠榮開竅了:“兄弟,我知道你是個本分的人,但是仙門內你若是不想努力往上爬,就一輩子給人當墊腳石,你就甘心被人踩在腳下嗎?”

杜秋語重心長,看起來真的為冠榮著想,心裡卻是另有一番打算,他心比天高但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哪敢真的一個人去麵對鬼修,他覺得自己能力不足但是勝在聰明,可以智取。

既是智取,自然不能一人去。

杜秋盤算得緊,過了會兒才察覺到冠榮的僵硬,皺著眉問:“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然後他就看見冠榮硬著脖子往身後瞅。

順著冠榮的視線,一隻如白玉般修長的手正慢慢收回、月白色的衣袖在黑暗裡好似發著光,隻一眼,杜秋就想起了偷懶時所見的話本裡勾引人的妖物。

冠榮嚇傻了,瞪眼向杜秋求救,杜秋其實也怕得要命,但又礙於麵子,手摸向腰間的劍,身後的“妖”這時說話了:“你們要去追人?介不介意加我一個?”

聲音柔軟好聽,像一股暖風瞬間驅散了二人心頭的恐懼,冠榮突然回神,踉蹌了兩步到杜秋身邊,指著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人:“你你你,你什麼時候在那的,人嚇人嚇死人你知道嗎?”

那人坐在一個近乎貼地的石頭上,明明比他們矮了那麼多,氣質上卻絲毫沒有減弱,微笑著等他們應話。

銀色的長發散亂到地上,冠榮視線落在上麵,心裡一陣瘙癢,想要收起銀發撣淨上麵的塵土,理智壓住了他這古怪的念頭。

冠榮原本還想說幾句,杜秋突然拉住他:“不介意。”

冠榮驀然回神,小聲提醒:“你都不知道這人是誰……”

“蒼芪派,姓晏。”那人簡單介紹著自己,順便站了起來,“無名小卒,獨自於著深山中摸不準路,也是怕得很,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杜秋就喜歡無名小卒,雖然麵前這人乍一看有些不對勁,但他暗中探查一番,那點若有似無的魂元看起來也像是個無名小卒。

人多好辦事,杜秋這樣想著。

他當然不會承認,他其實是因為看見對方的相貌,又聽見那句“怕得很”後,心軟了。

三人上路,冠榮還是有些不放心問:“晏仙師怎的沒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