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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雖美,卻不抵半月後的場景,屆時漫山遍野的花全開了,四處便擠滿了人,客棧柴房都空不下,鎮上會舉辦花燈會,還有各種各樣的雜耍,好不熱鬨。

“客人您這來早了,若是不急就再等上半個月,可惜仙門的仙寧大會三年才舉辦一次,不然咱們這更熱鬨。”

晏疏稍一偏頭,問:“仙寧大會在這裡辦?”

仙寧大會是仙門展現實力和吸納散修弟子的盛會,如今太平盛世,隻有在這種場合裡才能表現出每個門派的實力。

“從前倒不是在這,這不近幾年咱這花養的好,討得了仙家歡喜。唔,倒沒說以後都在這,但前兩次都在此處,想來也是不打算換地方了。拒上次也有一年半,這才過了一半的時間,還早,到時候客人再來玩啊。”

晏疏衣著簡單,又未帶有法器,便被看做普通人了。

爐子裡的柴上已經綴了不少白灰,晏疏手裡的木棍頂端早已亮起了火星,他敲了敲頂端沾上的白灰:“我還以為是在歸遠山。”

“歸遠山?害哪能啊,那裡可是邳靈宮的後花園,誰敢去那吵鬨,敬重還來不及。”

這話新鮮,晏疏隻聽說歸遠山上住了個神仙,竟然不知還是邳靈宮的後花園,所以邳靈宮不遠萬裡到撫寧鎮和一個神仙搶奪後花園?

可真是……

晏疏實在忍不住不笑。

他笑得克製,廚子自然也就察覺不到這其中的含義,跟著笑了一下道:“說來早年我還去歸遠山拜過,那裡真住著一個神仙!”廚子有些激動,帶著小板凳跟著顫唞,“我當時許的願望不到半年就實現啦。”

晏疏:“這麼靈?不知是何願望?”

“唉不能說不能說,說破了就不靈了。”廚子神秘兮兮地笑著,“可惜一直沒機會再去,等過了花燈會和掌櫃的請個假,得趕緊去還願。”

兩人聊著天,時間久過的很快,轉眼一大鍋水熬成了小半鍋。

晏疏站了起來,和廚子借了一個盆,將連湯帶渣一股腦地盛了進去,大半盆的東西看起來就很重。

廚子探頭問需不需要幫忙,他覺得客人細胳膊細腿的彆在把這一鍋名貴的藥撒咯,然而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眼睜睜地看著瘦弱的客人毫不費力地端起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跟他道謝。

人出了廚房上了樓,廚子後知後覺地想起正經事:“第一次看見喝藥用盆的,這麼一大盆喝得完嘛,彆病沒治好先撐壞咯。”

*

臨近晌午,二樓光線雖比早上好了許多,但大雨傾盆,視線依舊很差,晏疏扔了兩隻靈蝶出來,腳步停在蕭亓門前。

他雙手正端著兩個頭那麼大的盆,沒有了叩門的手,便隻能揚聲道:“蕭亓,睡了沒?”

沒得到回應。

他看見了先前放給蕭亓的那隻靈蝶,正停在門縫間努力往外擠。於是晏疏十分不禮貌地用腳踢開房門,進屋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走向床榻。

修為入元合便可以將神識放在元靈之上,晏疏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在蕭亓身邊放了個眼睛,所以才知曉蕭亓此時躺在床上這件事。

他將盆放到了床下,看向背對著他的身影。

棉被好好的疊在裡側,少年穿著早上那身衣服,頭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兩條長腿彎曲,左腿虛搭在床上,仔細看能察覺到輕微的顫唞,想必在強忍著疼。

晏疏的視線落在那條腿上,問:“睡著了?”

蕭亓身形未動,甚至連呼吸都未有絲毫變化,輕得幾不可聞,倒真像是睡著了,要不是晏疏事先放了一隻靈蝶在這看著的話。

兩人一個裝睡,一個裝不知道。

晏疏估摸著蕭亓在鬨彆扭。少年臉皮薄,被拒絕的那麼徹底如今想是不想見著他這個人。

幽藍色珠串來回晃動發出嘩啦聲,晏疏深覺如此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藥材散發著清苦味被熱氣蒸了滿屋,很快壓下了雨水的腥味,當晏疏不說話後,整個屋子又陷入雨聲裡。

蕭亓確實沒睡,他睡不著,不隻是因為腿疼,還因為心裡愈發明顯的慌亂和急迫。

晏疏上午出去時蕭亓是知道的,他拖著疼得要死的腿推開了晏疏的房門,站在窗邊同時看見了河對岸那人,也見了對方所說的話。

後來回了自己屋,他才恍然晏疏的靈蝶一直跟在左右。

蕭亓不確定晏疏知不知道自己偷聽。其實也算不得偷聽,隻能算無意中發現。

但不管緣由如何,他沒想好若是晏疏知道了要怎麼解釋。

一邊腿疼,一邊思慮不得,蕭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躺在床上一直沒動,直到半邊身子躺麻了。

晏疏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哪怕一動不動都讓蕭亓渾身緊繃,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

蕭亓本以為依著晏疏的性格,今天大概是見不到人了,或者臨傍晚能看見這位自詡師父的人過來講道理,還要端出一副曆經滄桑的年代感來,其實這個人的感情一片空白,都不如隔壁小娃娃豐富。

不曾想這麼快就見到人,蕭亓總覺得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蕭亓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藥味,在晏疏方一進屋就聞到了,也不是他自己不想動,主要還是他身子麻得厲害,另一方麵也是不知道如何麵對,雖然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

晏疏隻說了那麼一句話。

蕭亓的手攥成拳頭放在身前,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就繃不住了,打算妥協起來時腳踝突然一緊,緊接著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轉了個彎,而後腳上一涼,待蕭亓反應過來時,他腿上的褲管已經卷到了膝蓋處,雙腳落入略微有些燙的水裡。

他怔怔地看著蹲在眼前的人,銀色的長發如瀑般遮住了對方半個身子,衣擺沾了許多塵土,哪怕身上衣服因為半日忙碌而有些淩亂,卻依舊像極了的仙人。

這一刻蕭亓突然失聲了。

漆黑的藥水上露出纖瘦蒼白的小腿,晏疏攏起袖子,一隻手覆在蕭亓左腿膝蓋上。

暖流順著二人接觸的地方湧了進去,探查一番後晏疏稍稍鬆氣——小腿骨上有點細小的裂痕,並不嚴重,泡幾日藥再用魂元修複,要不了多久就會恢複如初。

確定沒有發生不可挽回之事,晏疏心中稍定,手探進水裡剛要碰到蕭亓的腳踝,蕭亓往後一躲,堪堪避開。

晏疏緊跟著抓過去,沒讓蕭亓跑掉。

他握著蕭亓的腳踝,拇指摁在後方凹陷處稍稍用力,頭也沒抬地說:“這藥多泡泡,對你身體好。”

腳都被抓住了,就算不想泡也得泡,蕭亓抿著嘴巴不說話。

晏疏笑道:“鬨得像是我做錯事招惹了你似的,怎麼,現在知道後悔了?”

“我沒有。”蕭亓否認,目光沉沉地看著晏疏的額頭,“你是來跟我算賬的?”

“你見過誰家算賬還自帶藥的?”晏疏用空著的那隻手彈了下蕭亓的小腿肚,而後珠串擱置到蕭亓旁邊,那隻手也探進了藥水裡,握住蕭亓另一隻腳踝。

蕭亓身上的異樣還沒徹底消失,這一下直接麻到頭頂,差點讓他跳起來。

他咬著牙渾身緊繃,晏疏好似無所覺,說:“柏明鈺你也認得?”

晏疏很擅長將一件讓人無所適從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就像現在,還沒等蕭亓反應過來,晏疏繼續閒聊似的說:“你知道的人倒不少,我記得《元紀年書》雖對幾位尊者有所描寫,卻不曾繪有畫像。先是我,後是柏明鈺,總不會你其實也是百年前的人罷。”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蕭亓遲遲沒有說話,晏疏拇指鬆了力道,繼續揉著蕭亓的腳踝,似乎本來也沒想從蕭亓這裡問出什麼,隻是因為如今給蕭亓治腿才隨口扯了個話題。

虧得晏疏以魂元為引,藥能快速進入蕭亓的經脈,這會兒蕭亓渾身都開始發熱,並不難受,反而讓他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可心神又被極度拉扯,腦子裡一直徘徊者晏疏所說的那個人——柏明鈺。

後來晏疏揉了多久已經記不清了,在水溫變涼時晏疏才收回手。

這次蕭亓沒再等晏疏動作,自己抬腳擦著,動作很快,視線卻依舊放在晏疏身上,生怕這點事晏疏也準備代勞了,手忙腳亂地穿好鞋襪,才算完。

晏疏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沒能體會到少年的窘迫,對上蕭亓的視線時笑道:“怎麼,腿斷了還想偷襲?”

本以為蕭亓聽見此句調侃怎麼都得避開,畢竟早上二人不歡而散,少年人的臉皮跟他一個百年老人比不了。

不曾想這少年也是有些功力的,不僅沒有撇過頭,甚至毫不躲閃地看過來,輕笑一聲:“是啊,還能成功嗎?”

如此反倒是叫晏疏無語,尷尬地咳了一聲,摸摸鼻子:“那什麼,早知道你認識柏明鈺,昨日喝酒就帶著你了,多見見化境尊者說不準……”

“說不準什麼?”少年走路依舊不利索,步步上前卻又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氣勢,甚至讓晏疏都感覺到了些許壓迫感。

晏疏下意識皺眉,蕭亓這時也已經站在了相距僅有半步的地方。

直到現在晏疏才發現,如今蕭亓的個頭已與他相差無幾,可以平時著晏疏的眼睛,也能看見他眼中與早上如出一轍的瘋狂。

晏疏心念不好,下意識想要後退,誰知身形剛有向後的動作,一隻胳膊就橫了過來,攔在晏疏的腰間用力一扣,二人氣息再度糾纏。

哪怕已經有了一次親密接觸,晏疏依舊不免慌亂,卻又顧忌著蕭亓的腿不敢有太大動作,強迫自己沉下臉厲聲說道:“蕭亓,你越矩了。”

“我就是對你心懷不軌,就算你斷了我兩條腿,斷了我所有筋脈也還是這句話。怎麼辦,你要趕我走嗎?”

“你……”晏疏一時語塞,直接氣笑了,“你真當我拿你沒辦法?”

“就算你給我講千百遍的道理,你可以不信,覺得我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才會對你如此,但你得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單純。”蕭亓話音稍頓目光沉沉,似是想到了什麼,聲音乾澀,“你是因為柏明鈺而拒絕我……”

“胡說八道什麼呢!我與他不熟……等會兒,你不會是……”

蕭亓目光下移,用眼神描繪著晏疏的五官,炙熱又赤/%e8%a3%b8,最後停在唇瓣上:“是啊,我就是吃醋。誰讓你非逼得我露出原型,原本我還想多裝一段時間的乖,再騙騙你,萬一你因為我對你好而動心,可你太誘人了。”

“你等會兒。”晏疏推著蕭亓,第一下竟然沒推動。

他這段時間做什麼了,又不是食物什麼叫誘人,這孽徒彆是心魔發作瘋了吧?

“晏疏,晏塵歸……”

“你彆這麼叫。”晏疏尤其受不了蕭亓在他耳邊叫以前的名字,癢得他恨不得將對方的皮剝了。

他偏開頭,餘光看見盤在不遠處的靈蝶,就在這時,晏疏突然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