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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小徒弟沒氣的太狠。

他昨晚其實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可又不能醉著酒追上去說教,如今看來,留到今天剛剛好。

晏疏笑了笑:“昨夜之事確實怪我,我從小就沒有人在這些事上做引導,就忘了大多數小孩兒的成長是需要參與的。”他抬眼看了看蕭亓,說,“喜歡並不是糟糕的情緒,是我昨天反應太激烈了,隻是你的明白你的喜歡是那種喜歡。”

“我從小是師父養大的,不如你,父母什麼樣子都忘了。那時候師父忙,總顧不上我,有時候是師兄們誰有空誰管管,有時候跟在師父身後丟了都沒人在意,所以師徒之間究竟如何相處我也不是很清楚,徒弟更是一個都沒收過,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望多擔待啊。”

明明是安慰的話,蕭亓卻覺得十分刺耳,此話一出,他立刻明白晏疏的意思。

蕭亓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看起來更加灰敗,在晏疏一句話結束的空檔裡,用力揉搓著臉:“你不用開導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我將對你的依賴誤會成其他感情,等以後遇到彆人,就會清楚情愛之事’之類的。”

晏疏打好的腹稿被先一步說出來,被噎個正著,還沒想好接下來說什麼,蕭亓突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他麵前,彎下腰,兩人距離極近地,說:“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有偏頗,拿自己和你師父作比喻……可我想親你抱你,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還想做一些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你說,這也是你口中的師徒情嗎?”

“胡說八道什麼呢!”晏疏皺眉。

蕭亓瞳孔燃著一把火焰,說:“怎麼,不信?”

他垂眼看向晏疏的嘴唇,動作緩慢地%e8%88%94了下自己的嘴角,好像下一瞬就要付諸行動。

第55章

不得不說,晏疏真的被蕭亓的一番話嚇住了,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將這個孽徒踹出去,由著蕭亓越靠越近,兩個人的呼吸撞在一起。

眼看著就要接觸到的前一刻,晏疏突然反應過來,用力推開蕭亓。

瘦弱的少年向後踉蹌數步,後背頂到桌子才穩住身體,麵上倒是沒有多少被推開後的窘迫,低笑著一臉可惜。

蕭亓很少笑,大多時候麵無表情,雖沒多陰鬱,卻也能看出來不是個好脾氣的。

然而少年終歸是少年,眉頭舒展開的那一瞬間,哪怕屋外狂風驟雨,屋子裡都好像多了個太陽,照亮了小小的屋子。

不過那笑容消失得很快,在雷聲的掩飾下,聲音聽上去有些不真切。

他說:“糟糕,差一點就得手了。”

晏疏的雙手垂放在雙腿上,臉上沒有了慣常的笑容,麵無表情的樣子終於像一個真正的化境尊者,冰冷帶著霜寒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裡。

但到底,他還是沒忍心傷害少年,所以那氣息裡隻含有濃濃的警告,卻不曾多一分威壓和任何能讓少年難受的東西。

外麵雷雨天氣光線很差,落到屋裡所剩無幾甚至比不上月光,屋裡沒有點蠟,所以屋子裡黑漆漆的,就好像夜晚還沒褪去,他們還停留在昨晚混亂的夜裡。

隻是晏疏的腦子已經不再被酒氣烘烤,蕭亓也不如昨晚聽話,他像一個野獸,虎視眈眈地盯著晏疏。

晏疏站了起來,皺眉說:“你昨晚沒睡好,好好休息,我們不急著趕路,等你休息好了再啟程。”

說罷便要離開,卻在錯身之際,被蕭亓猛地拉住。

蕭亓的視線未有收斂,手上力道更甚,就在快要將晏疏腕骨捏碎前,他終於意識到手裡的不是一棵白菜,鬆了少許,說:“抱歉,今天情緒不太好,彆生氣。”

語氣裡一點歉意都沒體現出來。

本應該火上澆油的一句話,晏疏聽到後,躁鬱的心卻突然安靜了。

其實晏疏明白,他的火氣並非全部來自蕭亓,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無措。生前死後這麼多年,哪怕是朋友,他都沒從對方嘴裡聽見過“喜歡”二字。

喜歡於晏疏而言,甚至比成仙飛升還要遙遠,與街邊小童聽見父母講嫦娥奔月的故事無甚區彆。晏疏從未覺得這事兒會跟他沾邊,更沒想到第一個開口說這話來自他親自收的小徒弟,還是個男的。

怒火不過是為了掩飾慌亂,晏疏知道自己這個反應有多蠢,可他到底是個尊者,修為上升的同時心境也會跟著變化,平時的溫潤好脾氣除了天生性格以外,更多的是因為活得夠久見得夠多,才能泰山崩於頂而麵不改色。

所以那句訓斥裡沒有露出半分真實的心思,而一句話和一個拉扯,也將他的慌亂成功壓了下去。

他又恢複到平時好脾氣的樣子。

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桎梏,晏疏沒有甩開蕭亓,順勢靠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任由蕭亓的手緊握著,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樣冷漠,淡了少許,歎了口氣說:“今天又是為著什麼鬨脾氣,說說,我也好知道該怎麼哄。”

蕭亓一愣,手指下意識鬆了半寸:“沒有,昨晚沒睡好,等會兒就休息。”

嘴上說著休息,手上卻又抓了回去,沒有鬆開的意思。

閃電驟然落下,昏暗的屋子終於有片刻光亮,晏疏看見了蕭亓的眼睛,一雙沉寂幽深、沒有絲毫疲倦的雙眼。

於此時,晏疏才明白,蕭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赤/%e8%a3%b8/%e8%a3%b8地放到了的麵前。

他曾經不經意間察覺到的視線,和難以描述的違和感,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而他以為徒弟對師父的照顧,也多了一層曖昧不明來。

思及此,晏疏感覺手腕上的觸?感猶如一道火圈,烈烈灼燒著。

他還是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種事。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門外隱約能聽見說話聲,店小二開始了每日的忙活,零星的客人也已經起床下樓吃飯。

晏疏看著順著窗戶紙不停向下的雨水,柔聲道:“我好像跟你說過,昨天出去偶然遇到故人,所以才喝了點酒。”說到這,他低聲笑了笑,“我酒量很差,還好喝的次數不多,就算真喝多了也不回鬨出幺蛾子。”

蕭亓疑惑地看向晏疏,不知道話題怎麼就突然跑到這來了,他還以為晏疏會揍他一頓,或者再讓他滾,畢竟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有些混賬。

然而晏疏卻並非像他想的那樣,依舊說著自己的:“其實我不擅長的東西很多,說話也很不討喜,從前大抵隻有管奚一個朋友,嗯……也不算從前,到現在為止,活了這麼多年估計也隻有管奚一個朋友。”

“所以不管鶴溫穀怎麼算計你,你都想保全他們,還幫他們把護穀的陣重新修正了一遍?”蕭亓問。

晏疏笑道:“知道的還挺多。”說完又有些悵然,“算計不算計的,其實我不怎麼在乎,你看,這就是個問題。我師父早年總說我拋卻塵世一心向道並非全然善事,其實換個說法,就是說我冷血不懂得心懷蒼生,這才將我名字改了。”

“你不說你很小就被師父帶走,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麼,怎麼還知道從前有什麼名字?”

“唔……總還記得點。”這個話題晏疏沒再深說,自顧自繞回先前的話題,“鶴溫穀目前都是小事,現在的掌門人溥屏還算可以,隻是有些固步自封,太依賴於管奚留下的東西,等他們走出那個圈子,早晚還會有自己一番天地,不需要我操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所說的走出圈子,就是讓他們的夏天變成了冬天?”

蕭亓問得一本正經,晏疏低笑道:“你說關係要是知道,我如此戲耍他的後人,會不會出來把我掛山門上?”

他毫不臉紅地講著管奚的壞話,絲毫不提這事兒其實由他而起。

這話蕭亓沒接,晏疏接著說:“故人如今大多都不在了,其實我本來也不應該在,出現的莫名未必是好事,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惹得天下大亂的穢玡會與我一同現世。天下之大,站在高處的人卻寥寥無幾,有時候做人做事,不過是被架到了那個位置,不得不為之。”

晏疏明顯感覺到握著他的手又收緊了半分,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語氣上卻無半分變動,還是柔著嗓音說道:“其實我不如你想象的那麼好,也不比世間流傳的那樣高高在上心懷天下,不過是走到了那個位置,不得不站出來。不會有人一心向死,所謂的為天下蒼生奮不顧身,更多的是強加於身上的責任罷了。”

說到這,晏疏轉頭看向蕭亓。

幾縷頭發鬆散地落在少年臉頰上,顯得他略微有些頹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晏疏笑笑:“你看,我給你講了這麼多,你都沒有問過我為何會認識管奚,甚至還知道我為了管奚從而想保全鶴溫穀,所以你其實一直知道我究竟是何人,對嗎?”

少年渾身一顫,晏疏沉%e5%90%9f道:“雖然我沒有刻意隱瞞,你知道也無妨,不過我仔細想了想,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我不問你是如何知曉,也不問你待在我身邊目的是什麼,你有自己的考量,隻要不做過於出格的事情,我都不會過問。”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就好比世間流傳的那本《元紀年書》,隻寫了從前仙尊風光的一麵,卻無人知道管奚的特殊癖好是將人掛山門,常仲看似老城其實特喜歡在管奚的陣上動手腳,然後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傅星辰嗜酒如命,柏明鈺老頑固不會變通,王鹿算是裡麵最正常的,不過嗜甜如命,而我是當初出了名的沒人性。”

他輕笑著,“離宿二字其實沒太多含義,就是字麵意思,入化境後,大多都要有個尊號。派裡問我意見時,正巧我那天被管奚拖著離家在外,就隨口起了離宿。”

這狗屁倒灶的理由,任誰聽了都能一臉無語,但事實就是如此。

最後晏疏輕輕拂開手腕上已經沒了力道,虛打在上麵的手,說:“仔細想想,我比你大了兩百多歲?歲數上都能算得是老祖宗了。”

晏疏輕笑出聲,蕭亓的臉色卻蒼白如紙,他看著兩人之間的牽絆被斷開,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不是敲他們的門,是對麵,敲得晏疏的房門。

而後白千滿的聲音期期艾艾地響起:“師父……您在嗎?”

於是晏疏站直了身子,走到了蕭亓的對麵,覺得自己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又怕自己說的太明白傷到了少年,最後柔聲道:“喜歡並不是壞事,但你要分得清,或許這不過是你聽多了傳聞,被那些美化的文字左右了情緒從而產生的崇拜。我不是想否認你,無論如何都很感謝你的喜歡。”

說罷,他摸了摸蕭亓的頭發,像一個長輩。

蕭亓自始至終一動未動,他聽見房門在身後關上,聽見白千滿嗚嗚地哭聲,聽見晏疏溫柔的安慰,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之後他想起了昨晚街上,走在晏疏身邊的那個人。

昨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