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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疏手停在門上,轉頭看著身後的兩個徒弟:“這這話,你倆闖禍了?”

蕭亓一臉“你在說什麼夢話”的表情,白千滿更是一臉茫然。

想想這兩個徒弟平時的行徑,還不如說他這個當師父的闖禍可能性大,但鶴溫穀點名帶著徒弟……難不成是為了壓個人質?

晏疏不明情況不敢妄動,若是隻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來去無人能攔,可這兩個小徒弟,當真是做人質的好苗子。

所以晏疏好脾氣地出了馬車,迎麵就看見老熟人——蒼懷。

晏疏居高臨下地看著幾個小輩。

淬了霜的月光落在身上,風帶起銀色的發絲,明明周身沒有一點壓迫,可蒼懷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了,每一次跳動都變得異常吃力,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晏疏的聲音沒有任何欺負,還是溫溫柔柔的調子問著:“出了何事。”

無論何事都應該將人帶回鶴溫穀再說,此處眾人無一不知這個道理。可那句溫潤的話音落到耳朵裡猶如千斤重,壓在心頭讓他們控製不住自己。

蒼懷修為尚可,勉強將衝到嘴邊的話壓下去,可其餘人就沒這麼輕鬆了。所以蒼懷的氣隻來得及鬆半口,待他意識到這一層時,就聽身後有人說道:“莫衡死了。”

第50章

晏疏也是過過一段時間太平盛世的,自然知道仙門內,尋常時日中弟子過世是一件很少見的事情,除去大病難醫、天災人禍,大多數人的年歲都要比尋常人久一些。

所以先前在馬車裡,他說白千滿也比常人長壽並非空話——入門晚限製了白千滿的高度,即便不能活個千百年,比尋常人長壽還是沒問題的。

而如今,在聽聞有弟子乍然離世,晏疏立刻意識到,他現在想離開鶴溫穀難了。

再回烏華院,晏疏一腦門黑線地看著麵前抱著被子的少年,扶著額頭:“你這是……”

他可沒忘,這少年成年後的樣子比自己還要高上半個頭,如今怎麼也該過了撒嬌找師父的年歲,怎麼還如此粘人。

蕭亓一言不發地抱著被子,就站在晏疏麵前,管他什麼態度,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打地鋪睡在你麵前看你能不能受得了”的架勢。

很少有人知道,晏疏吃軟不吃硬,尤其還是自己帶在身邊的小孩兒,尤其是蕭亓那一副倔強又隱隱可憐的表情,晏疏當真是怕了。

最後還沒等到蕭亓說一個字,晏疏自己擺手妥協:“罷了罷了,放床上去吧。”

再回烏華院時時辰已晚,可能是莫衡的事情過於突然,鶴溫穀還沒想出對策;也有可能是顧忌著晏疏的身份,不好連夜提神,所以今夜讓他們好生安歇,隻是院外門口多了些人。

蕭亓鋪好床轉身就見晏疏還坐在椅子上,手指抵著額頭,另一隻手裡拿著個手串甩動著,不知道想什麼。

昏黃的燭光映不透他的表情,依著夜色,那種格格不入又縹緲難琢磨的感覺再次蔓了出來,是蕭亓最不喜歡的感覺。

今日鶴溫穀氣溫驟降,眼看著就要下雪,所以蕭亓刻意找了兩床棉被,還拉在手中的棉被不知何時被甩在了床上,他腳步很輕又很快地到了晏疏麵前,垂眼看著他有些散亂的銀發,一根不值錢的簪子鬆鬆垮垮地插在上麵。

許是太沉浸思考,晏疏抬頭的動作稍有些遲鈍,先是一臉茫然,而後看向鋪好的床鋪,恍然道:“收拾好了?你先睡吧,夜裡涼彆站在這吹風。”

晏疏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他從進了屋就一屁股坐上去,再沒挪過地。鶴溫穀的冷風來的觸不及防,單薄的門板抵擋不住什麼,冷風從四麵八方擠進來,再像小刀似的割著皮肉,沒點修為的估計堅持不了個把個時辰就得去郎中那報道。

然而聽見這話蕭亓沒動,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他雙眼看起來愈發幽深,嘴唇抿得很緊:“你在擔心什麼,白千滿?”

莫衡和白千滿關係好他們都知道。

晏疏與鶴溫穀弟子說話時隔著馬車,再加上那弟子叫出“莫衡”這個名字時聲音不大,所以白千滿目前並不知道他們為何回了鶴溫穀。

按理說蕭亓應該白千滿同樣一無所知才對,而現在,蕭亓明顯將那些話全都聽進耳朵,甚至還能毫不掩飾地當著晏疏的麵問出口,好在晏疏已經習慣了蕭亓的“奇怪”。

晏疏掀開桌子上的茶杯蓋,往裡望了望,裡麵空蕩蕩連點茶葉梗都沒有。

也是,他們今天已經走了,要不是突發倩況,此時應該在昌水郡外,等著一夜之後去買第一鍋桂花糕,哪能在著受著冷風,連杯熱茶都沒有。

晏疏神色懨懨地將杯子蓋上,手剛挪開,另一隻手替換上去。

少年聲音因熬夜帶著點沙啞,說:“我現在去燒點熱水,你先等等。”

不是問話,說完就打算出去,甚至沒有因為晏疏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話題而有絲毫惱怒,就好像一切都不回答才是應該。

晏疏不是真就貪這口,總不能真讓小孩兒大半夜的去燒水就為了一口茶,於是他拉住了蕭亓:“用不著,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彆折騰。”說完拉著蕭亓往床榻那走,稍一用力,少年就坐到了床榻上。晏疏努努嘴,示意蕭亓睡裡麵。蕭亓脫了鞋往裡挪,這期間還抽空看了眼門口孤零零的茶杯。

“真不渴。”晏疏笑著擋住了少年的視線,坐到床邊,潦草地把厚被子扔到蕭亓身上。

他沒問蕭亓如何聽見馬車外的談話,沉%e5%90%9f片刻道:“確實有些擔心千滿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如今不知道莫衡的情況,還不好下定論。既然你知道是莫衡出事,想必也聽見了對方的意圖,你與莫衡接觸不多,想來這句‘徒弟’指的就是千滿。這幾日我事多有些疏忽,你可曾知道些什麼?”

“白千滿說留給了莫衡一個小物件,放在既顯眼又隱蔽的地方,應該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跟這個有關?看他說話的樣子不像是會下狠手,而且就白千滿那……”他想說傻樣,但又想到雖然白千滿不成器,也算是晏疏正八經收的徒弟,默默將帶著主觀評價的詞語吞了下去,“應該沒那個膽子,又沒多大仇。”

“我知道不可能是千滿。”

話雖如此,鶴溫穀這樣半路將他們攔截回來,手裡肯定是有信息,不然依著“離宿仙尊”的名頭,溥屏又不是傻的,即便晏疏和管奚沒有交情,他也不會輕易得罪一位化境仙尊。

“算了,明日再說吧,夜深了,熬夜……”

“不長個。”蕭亓很自然地接了晏疏的話。

“知道就早睡。”晏疏將手串擱到枕頭下,又幫蕭亓掖了掖被角,“鶴溫穀許久未過過冬,連個火盆地龍都沒有,你若是冷了就叫我,我給你暖暖。”

“怎麼暖?”

當然是用魂元。這是正經話。

可惜晏疏樂於調?戲徒弟,好話到了嘴邊就成了:“我給你當火爐好不好。”

話音方落,被角突然一動,緊接著一個身體慢慢挪進了他的被子裡,黑色的腦袋蹭到晏疏枕頭的一個角,臉埋在被子,隻留下烏黑的腦頂。

還沒等晏疏反應過來,蕭亓自己率先嘟囔了一句話。

那聲音悶在被子裡,晏疏沒聽清,但也能猜到說的是什麼,可猜到歸猜到,不妨礙他震驚。

“你……”

“冷。”

一個字容易辨彆多了,晏疏終於得以確定自己當真沒猜錯,可這事兒實在有些離譜——活了死,死了活加一起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更離譜的是,平時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人,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少年,蹭進他被窩也就算了,怎麼,怎麼還有一隻手猶猶豫豫往他胳膊上搭?!

這已經到底線了,晏疏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接下來的觸碰。

於是他皺著眉頭正打算起身說兩句,結果手剛抵在榻上,少年先一步縮了回去。

“我……冷,暖暖就走。”

頭未抬,沙啞的聲音悶在被子裡聽上去竟像是帶著哭腔。

晏疏知道這哭腔不過是因為深夜太晚,因為棉被太厚,因為少年的變聲器和熬夜之下的沙啞。可不知怎麼,晏疏總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似乎它就是和在淚裡,又倔強地不肯跟人看。

之後不管說什麼晏疏都動不得了。

他是個心軟的人,蕭亓對他好他知道,便更看不得少年委屈。

晏疏內心歎了口氣,底不底線的散在這聲歎息裡。他拍上少年的背,觸手一片寒氣,比冬夜還要涼,於是他將少年抱在了懷裡。

晏疏的內心突然就平靜了,即便從未和人近距離接觸過,這個動作也毫無違和感。

隔著衣料他用魂元暖著蕭亓的身子,過了好久,那層薄薄的布料才有了溫度。

晏疏是很不習慣這個距離,可他的不習慣隻是他自己的事。晏疏不想讓一向孤僻的少年好不容易想和人接觸時,得到的隻有推拒,萬一這成了少年人的魔障,以後更加抗拒與他人接觸怎麼辦?

蕭亓的手此時正撐著被子,遲遲不敢落在。

晏疏能感覺到他的緊張猶豫,直到那隻手舉得僵硬麻木了,才笨拙地給了回應,落在晏疏的腰上虛放著,到底沒敢多碰。

晏疏下巴抵在少年的頭頂,溫潤的聲音到了夜裡顯得有些低沉。

他說:“先前未與你們多言是怕你們不安,如今再次到此,你也聽見了他們的話,自然知道再次回來定不如先前安穩。鶴溫穀有些問題,我也說不準多長時間能離開,但我保證不會太久。哪怕鶴溫穀想強留,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所以你和千滿放寬心,無論發生什麼,師父護著你們。”

蕭亓沒吭聲,隻是呼吸變得重了幾分。

晏疏知道他沒睡著,接著說:“莫衡的事情交給我,明日千滿那邊肯定瞞不住,我若是外出,千滿就交給你了,雖說他看上去年齡比你大,實則還是小孩子心性,也虧得他孤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了這麼久,除了旁門左道的訊息知道得多一些,為人處世長進不大,這也是一種天賦吧,挺好。”

似乎在晏疏眼裡,無論什麼樣的性格和遭遇,都很難換一句不好。

“鶴溫穀這反常的天氣是你弄得?”蕭亓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幾縷銀發,沒等晏疏問,先一步解釋,“先前你回到馬車上時,身上帶著寒氣,比一般的重很多。”

“倒是細心。”晏疏笑道,“鶴溫穀安逸的太久了,他們得知道,季節一成不變不代表世間也跟著停滯。”說到這,他慢慢收斂了笑容,看著床裡的帷幔,“天氣的問題是小事,早前我就動了些手腳,算是幫管奚一個忙,他這些徒子徒孫們固步自封太久了。我原本刻意拖這時間,想等我們走時再發作,陰差陽錯地倒是讓你們兩個小的遭罪了,是我的疏忽,抱歉。”

蕭亓不在乎這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