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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上。

第48章

這日太陽落山似乎比尋常早了些,一天的課業結束時,遠處山頭上已然亮起了啟明星。

莫衡剛下課就被文長老叫了去,他是文長老的徒弟,常被叫去詢問課業,問完之後再提點幾句,這都是尋常事。

莫衡沒有多想,問什麼答什麼,最後以幾句關心的話收了尾,再出來時天已經黑透。

去飯堂簡單吃了點,莫衡溜達著往烏華院。

今日一早剛醒,莫衡被告知不必去烏華院照顧客人,莫衡這一晚上睡得昏沉,早上沒多想,差事換人是常有的,他應了一聲就去上課了。

臨到晚上下課才後知後覺有點問題,想問又沒處問,後來聽說他昨晚是被文長老扛回去的,就更不敢多言了。

昨晚的記憶有點模糊,莫衡腦子裡隻記得他跟白千滿混到了鐘倚樓,他其實不太敢進去,奈何白千滿的動作比他嘴還快,莫衡不放心隻能跟著。

再然後……再然後,不記得了……

失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無令入了鐘倚樓,還人事不知地被師尊扛了回去。

娘呀!

所以在聽聞文長老叫他過去的時候,莫衡膽子都快從嘴裡吐出來。

好在有驚無險,文長老並沒多說什麼,隻是囑咐他不要因為旁的事情荒了修行。

烏華院院子稍偏,文長老的住處在半山腰,二者之間的距離自不必說了,反正當莫衡走到烏華院時,他感覺連蟲子聲都少了。

烏華院的院門緊關著,莫衡敲了敲,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人,他抬頭看天,估摸著這個時辰應該還沒睡,準備再敲。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人拉開,四目相對時,兩方人的臉上都是驚訝之色。

“你怎麼來了?”蒼懷身後還跟著幾個,幾人一同出了院門,最後一個將門帶上。

“我找白……仙師。”莫衡下意識要叫名字,臨到嘴邊換了稱呼。

蒼懷是掌門親徒,平時與其餘弟子接觸不多,性子又臭又直,所以大多年歲小的都比較怕他。

莫衡平時能和蒼懷說上幾句話,但見著蒼懷心情不好時,也是怵的,能躲多遠躲多遠。

莫衡說完這句話就退到了門邊,等著蒼懷走了再去敲門。

蒼懷帶著幾人走了兩步,感覺到莫衡沒有跟上來,轉身疑惑:“還不走,等在這作甚?”

莫衡一愣,他先前都已經答過一次了,有些不確定蒼懷是不是沒聽見,就又重複了一遍:“找白仙師。”

“白仙師?那個小黑胖子?”蒼懷笑了一聲,莫衡聽出來了,是在笑黑胖子竟然姓白。

莫衡本想辯一句,白千滿其實不胖,隻是壯,還沒等他開口,蒼懷自己笑夠了道:“聽說最近給你派了個照顧客人的差事,怎麼,沒告訴你客人已經都走了嗎?”

莫衡一臉茫然:“沒……”

“那現在告訴你也不晚,人都走光了,你有這閒工夫不如找個地方好好修行,彆什麼差事都接,浪費時間。”好話沒個好語氣,說完蒼懷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衡平白受了一通氣,更茫然了,好在蒼懷一行人有和莫衡認識的,平時也能說上幾句話,刻意慢了幾步在莫衡麵前,小聲道:“前些日子,蒼師兄好像因為客人之故被掌門留下問話,不知說了什麼,之後師兄就對客人頗為不待見。今日掌門吩咐蒼師兄來查看院子,他心裡憋著氣,不是對你,彆往心裡去。”

“查看院子?”

“具體我不清楚,我們跟著來收拾外院,各屋都是蒼師兄親自進的,總之不關你的事,不過你最近最好少出現在蒼師兄麵前。”遷怒倒不至於,陰陽怪氣幾句就說不準,這弟子與蒼懷說此話也是好意。

蒼懷領情,抱拳一謝,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晏疏一行人離開倒沒什麼,隻是這幾日他與白千滿相處甚好,如今離開竟然招呼都不打。

他心裡堵得慌。

眼看著蒼懷走遠,說話那人不敢多耽擱,打了聲招呼走了,獨留莫衡一個人站在院門口,無燈的夜下,身影顯得有些寂寥。

一陣風吹透了他薄薄的衣衫,蒼懷突然打了個冷戰,揉搓著胳膊左右看了看。今夜似乎比尋常冷了些許,涼氣灌進衣袖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莫衡又看了眼緊閉的院門,獨自消化著心中的失落,待他正要轉身時,餘光一眼瞧見門旁屋簷下,長滿青苔的石縫裡,似乎卡著什麼東西。

*

“我給莫衡留的東西也不知道他看見了沒。”白千滿屁股在馬車和半空來回顛,說話聲也帶著顫。

蕭亓雙手抱%e8%83%b8靠在馬車,低頭閉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什麼,總之沒搭理白千滿。

白千滿不需要人搭話,他隻是想說,就算沒彆人他也一樣說。

“應該不至於看不見吧,那麼明顯……對啊,那麼明顯不會被彆人拿走吧?咱們走的太倉促了唉,都沒時間和莫衡道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麵。”

“要是不舍得就留在鶴溫穀,掃掃地、挑挑水,人家應該不會嫌棄你。”蕭亓未睜眼,還是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嗓音清明,能聽出來他一直沒睡著。

白千滿看了一眼,默默從懷裡掏出他的小傀儡:“小黑,你說我留的那東西會不會丟。”

小黑歪著頭不言語,一臉“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的樣子。

蕭亓嗤笑一聲:“你問它還不如問問自己的腳指頭。”

“你這人……”白千滿瞪了一眼,想說他煩,但又怕打不過——雖然白千滿在體型上占了優勢,但是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真動起手來自己要吃虧。

秉承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這點預感每次都在關鍵時候拉住了白千滿。

白千滿仗著蕭亓沒睜眼,無聲嘟囔了一句“當啞巴挺好”,之後才換了個表達方式說:“你可以繼續不說話。”

其實白千滿留下的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是先前莫衡從師兄那裡拿來裝蛐蛐的罐子,裡麵放了一張紙條,歪歪扭扭地寫著“我們走啦,以後再見”。

算是道彆。

蕭亓嘴角諷刺的笑容更甚,白千滿心中一抖,下意識覺得自己嘟囔的話也被蕭亓聽見了。

還好不是什麼太壞的話……

白千滿沒聲了,往另一頭挪了挪,端看著小傀儡。

然而小孩兒到底是個小不住的,憋了一會兒%e8%83%b8悶得厲害,於是他抬起頭再次看向蕭亓,嘴巴張了幾次都沒能出聲。

在第五次張合後,蕭亓實在是受不了了:“有話說。”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白千滿瞬間不悶了,挪著屁股就要蹭回去,蕭亓又開口,“坐在那,彆動。”

白千滿歪著頭看向蕭亓的臉,確定蕭亓還是閉著眼,嘟囔了一句“真邪門了”,然後朗聲說:“你知道師父乾嘛去了嗎?天都黑了還沒見回來,咱們馬車要不要慢點啊。”

他們來時還有個趕馬車的馬夫,後來入了鶴溫穀馬夫就走了,現在隻有馬兒自己晃晃悠悠地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

起初白千滿還有些擔心,後來見蕭亓淡定地坐在馬車裡,甚至還有閒心假寐,如此白千滿的好勝心就來了,他不想表現出不安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多問。

晏疏是在剛出鶴溫穀沒多久走的,說了一句“晚點回來”,人就不見了。

自晏疏走後蕭亓的臉色就不太好看,這會兒聽見白千滿的話悠悠睜開眼,手指挑開簾子看了眼外麵的天。

白千滿閉著嘴等著下文,本來瞧見蕭亓有了動作,還以為能說上幾句,結果對方看完天又變成原本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

白千滿徹底麻木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他什麼也做不了。

想法雖然如此,他還是摸向一旁的包袱,掏出個八卦盤來,之後又拿了幾個銅板,側身尋了塊軟墊,先將八卦盤放在上麵,雙手攏著銅錢晃了晃,而後向空中拋出。.思.兔.網.

嘩啦一聲,銅錢撞到一起又各自散開,白千滿伸出一根手指,挨個將銅錢碼了回來,之後晃了晃八卦盤。

這期間蕭亓睜開一隻眼,瞟了一眼後一聲未坑地又閉上了。

聽著白千滿在那搗鼓了半天,後來是銅錢收起的聲音,之後就安靜了,安靜的一點都不像白千滿。

白千滿自從算完之後眉頭就皺在一起,連帶著聲音都自動屏蔽了,他沉浸在卦象了,後腦勺快被人瞧爛了也不自知。

直到肩膀一沉,白千滿才猛地回頭。

“怎麼……”

“你怎麼了?”蕭亓指了指白千滿的臉。

白千滿茫然地摸了一把,一低頭就看見手上濕漉漉的。他竟然不自覺地哭了,而且鼻涕眼淚一大把,哭相很醜,“……我不知道。”

他用力抹著自己的臉,越抹臉越花。

蕭亓實在看不下去了,食指挑了塊布遞過去。

白千滿沒管那東西哪來的,在臉上一頓抹,可算是好點了。

蕭亓極快地皺了下眉,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這是他第一次關心白千滿,有些生疏,問話也很僵硬。

白千滿此時也處於懵的狀態,沒能感受到難得的溫暖,揉著乾澀的眼角說:“我隻是想隨便算一下師父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就……”

一聽這話,蕭亓渾身瞬間緊繃,他問:“你看到了什麼。”

他知道白千滿是半吊子算的十有八九不準,但也聽晏疏說過,白千滿在此道上很有天賦,隻可惜被耽誤了。

十有八九不準,那也有一二是準的,萬一真的看見了什麼……

白千滿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使勁回憶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囊著鼻子茫然道:“就大概一個時辰內就會回來,其餘的我也不知道……”

所以這有什麼哭的,還哭得這麼淒慘。

蕭亓臉色並未因為這句話緩和,白千滿快速將東西收拾好:“我果然兩個半吊子都算不上。”

他作為算卦人,自己連那“一個時辰”都不信。

話音方落,馬車車門突然被人推開,來人剛探進半個身子就愣在原地,而這半個身子的功夫還是因為他視線先落到了蕭亓身上,再移到白千滿臉上。

“怎麼了這是,他打你了?”晏疏指了指蕭亓。

蕭亓冷哼一聲靠坐回去,一副“我要是揍他他還能活著見你嗎?”的表情,不過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肩膀明顯塌了一節,那是鬆了口氣的表現。

晏疏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轉身將馬車車門關上,坐到了最裡麵,順手拉著一張毛毯蓋在身上,攏了頭發到身後。

“那倒是說說,你們這是怎麼了。你看看你這臉,跟花貓似的……狸花貓。”晏疏眼底綴著笑意。

白千滿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手上的布,好像是擦馬車的抹布。

蕭亓目光隨著晏疏的動作而移動,眼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