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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擺手。

“……”

“保重。”

一陣風吹過,厚重的雪幕被吹散了,眼前隻餘下兩顆粗壯的大樹,樹乾之上,枝葉交錯,像極了兩兄弟勾肩搭背,卻又有些過於親密。

兩樹年頭甚久,不知種於何歲。

晏疏離開前看了兩樹之後的一顆石頭,那石頭圓潤光滑,於雪地中不甚明顯,周圍擺放著塊頭稍小,模樣差不多的幾顆。

晏疏從旁撿了根木棍,在上麵挑了挑,而後隨手一扔,頭也不回的走了,任由上方樹枝顫唞不止,似乎在抗議著晏疏的行為。

而就在這時,晏疏手中珠串突然一顫,幾顆珠子冰的刺骨,似乎在提醒著什麼。

晏疏麵色一凝,手憑空揮動,下一瞬,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那人身高腿長,比晏疏還要高上半個頭,身上帶著不容忽視的氣息,手裡提著一把重劍,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赤紅著雙眼,似乎恨不得將眼前之人拆骨入腹,卻又能在那侵略的氣息裡察覺到一絲委屈和小心翼翼。

要不是男人身上散發著熟悉的氣息,而那身影晏疏有曾經見過,晏疏能一箭射過去,將他釘在那兩棵秀恩愛的樹上。

可惜……

晏疏不知道對方這又是生哪門子氣,單是瞧著對方的模樣,輕笑一聲,軟著語氣問了一句。

話音未落,那人卻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狼,沒等晏疏反應過來,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用力將晏疏抱在了懷裡,不聽地念叨一句話:“我想你。”

才一日未見,哪至於這麼粘人?

晏疏從未和人這般接觸,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慌忙想要推開卻發現對方已不是少年模樣,即便依舊有些瘦,可那力道卻十足十。

晏疏無奈,將抵在%e8%83%b8`前的手往旁邊挪了挪,拍著對方的後背安撫著。

哪知道這越安撫越來勁,箍著他的手臂險些把他壓斷氣。晏疏強壓著火氣,想勸慰幾句,卻在這時耳垂上突然一涼,柔軟的觸?感讓他登時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竟然是一個%e5%90%bb——一個落在耳垂上的%e5%90%bb。

等會兒……

他好像……

被徒弟……

輕薄了??!!

第46章

蕭亓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尤其是一向深沉的雙眼此時渙散沒有著落點,似是看著前方之人,實則飄忽不定,不知落到了何處。

晏疏動用了魂元才將蕭亓推開,不曾想會撞見這樣一雙眼。

原本存在於少年身上的稚嫩已然散於寒冬裡,雪天光線差,顯得他五官愈發深邃,看人的眼神就帶上了侵略,哪怕晏疏有所準備,在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心中依舊生出一種要被這個人拆了的錯覺。

上次見到此景還是在那個古怪的陣裡,時間匆忙,那成年人的身影也不過存在了幾個呼吸間,晏疏尋得陣眼後再回來時,少年已然如故。

當時晏疏一直以為此乃其體內的黑氣作亂所致,而如今再看,似乎並非如此。

晏疏將蕭亓拉到此地,全然沒想到會麵對這樣一個情況。

此地算得一個獨立的地方,依托於鶴溫穀所建,疊於大陣之上,晏疏因曾經參與其中,又有珠串做引,輕鬆入得此地。

晏疏其實就已經察覺到有人入地窖,但隻當成普通弟子來地窖尋書,並未在意。直到寒氣外泄,帶著不將人凍死不罷休的氣勢,晏疏突覺不對,那兩顆置於蕭亓身上的珠子在緊要關頭給了回應,晏疏不敢耽擱,趕緊將人拉了進來。

白千滿和莫衡是順帶,如今兩人倒在雪窩裡人事不省,隻有這個不省心的小徒弟擅自長個子不說,還搞偷襲。

晏疏摸著耳朵,大雪天裡比爐火還要燙上幾分,越揉溫度越高,最後晏疏隻得放棄。

將人拉進來是權宜之計,瞧見蕭亓%e8%83%b8口處微弱的藍光,晏疏立刻明白蕭亓如何捅了陣。

此地入口雖安置於地窖之中,並非拿著“鑰匙”就能踏進,還需要帶著陣認同的氣息,比如管奚給溥屏的傳承,再比如晏疏這個參與者。若非晏疏的珠子,蕭亓隻能看見老舊的書架,而不是破開陣的一角,引去寒霜。

那寒霜要比尋常冬日冷上百倍,本就是起著防備的作用,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若非晏疏將人扯進來,保不齊就要凍死在外麵。

人都到了麵前,陣眼之事也大體有了眉目,此地不便多留,接下來就應該帶著幾個小孩兒出去,還得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送回園中,不然這徒弟的身份……

晏疏懷疑過蕭亓其實本身有修為,很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暫時不見了,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冒個頭,但他本人似乎無所覺,所以先前蕭亓突然長大之事,晏疏從未和蕭亓提過。

晏疏對修行之途並無歧視,即便同為仙門,修行尚且有彆,即便鬼修是靠著陰氣修行,也不能因為這條就將其歸為邪門歪道。

陰氣來源甚廣,非特指橫死之人。

尋常人隻道鬨過災荒的村鎮、出過禍事的宅邸陰氣深重,卻不知那些或因病故去或壽終正寢之人人同樣含著怨、散著陰,沒有人真的願意去死。

那些所謂坦然赴死的,也不過是帶了某種信念和責任。

所以哪怕蕭亓真為鬼修,在未做傷天害理之事的前提下,在晏疏這裡與尋常修士無甚區彆。隻是這一道上,晏疏算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如此想想,這聲“師父”確實不必叫。

蕭亓的狀態看起來有點怪。

他有此遭遇是因得晏疏的兩顆珠子,卻也虧得那兩顆珠子護身,哪怕問題再大,都不至於傷及性命。

如此晏疏稍稍放心。

晏疏思慮很多,動作未停,想叫起白千滿和莫衡離開——這兩人年紀雖小,但要晏疏扛著那是斷然不可能,怎麼也得讓他們自己走出去。

晏疏剛走到蕭亓身側,手腕突然遭力,晏疏低頭。

蕭亓皮膚很白,凸起的青筋像裂縫一般向四周延伸,看起來駭人。

若不是晏疏親自感受,換個人來看,都快懷疑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恨不得將手腕掐斷那種。

蕭亓現在狀態不對,思想不知道又夢遊到哪裡,晏疏不欲與之計較,可惜耳朵上的熱度還未散儘,這種簡單的拉扯也跟著染上了彆樣的味道。

晏疏強忍著心中的異樣,拾掇起長輩的身份,拍了拍蕭亓的手背。

“乖,我去叫著那兩人,咱們現在就離開。這裡風雪太大,待久了對身體不好。”陣中的氣溫不抵尋常的冬日,短時間待著不覺得有什麼,久了寒氣會浸到骨子裡,影響修行。

雖說用點時間就能將其驅散乾淨,但沒事誰會給自己找麻煩?

然而蕭亓此時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晏疏的話並未起到任何安撫作用,反而讓蕭亓眉頭皺得更深,薄唇緊抿,一副晏疏說什麼都不相信的樣子,手下力道也更大。

晏疏手腕都快斷了,轉頭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兩個少年。

即便不在陣中,這樣躺在雪地裡也很容易凍出病。莫衡也就算了,雖然修為尚且不高,但也是修行之人,白千滿可就慘了。

晏疏歎了口氣:“那你想如何?”

蕭亓似乎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依舊沒有鬆手的意願,向前走了兩步。

晏疏立刻明白,蕭亓這是願意跟著。

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晏疏試著往前走了一步,蕭亓跟了一步,磨磨蹭蹭的幾步終於到了白千滿跟前,晏疏想蹲下,蕭亓卻先一步出了腳,在白千滿的腿上踢了兩下。

晏疏扶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平時就覺得蕭亓粘人,如今精神出了問題,變得更粘人了。

好在這兩腳踢得不重,在蕭亓又有抬腿意思之時,晏疏阻止了他,蹲下拍了拍白千滿的背。

就在這時,大雪幾乎封音的林子裡,晏疏隱約聽見一點點聲響。

那是踩在雪地上才會有的腳步聲,咯吱作響。

晏疏就著這個姿勢轉頭,看著身後空無一物的林子,與此同時,因為拉著晏疏而不得不跟著蹲下的蕭亓突然鬆了手,站到晏疏的身後。

漆黑的身影將月白色的身影擋在身後,晏疏視線上移,這才發現少年長成大人後,後背竟然這樣寬。

隻可惜腦子不太好。

晏疏歎了口氣,懷疑這是不是鬼修的弊端,還是蕭亓修行之時誤入歧途傷了腦子。

歎氣之餘,晏疏的視線落在蕭亓的側臉上,這一眼又生出一點欣慰來。

還好長得不錯,靠著這張臉找媳婦應該沒問題。

其實在這種陣裡,有外人侵入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然而晏疏現在看不出一點危機感,甚至還能開始給徒弟惦記親事。

蕭亓不知身後情況,他現在腦子還有些混沌,一方麵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方麵又覺得周圍發生的什麼事都很模糊,耳邊眼前都罩了一層紗,所見所聞都並非親身體驗,不過是囫圇一夢。

這也不怪蕭亓懷疑,他從前做過很多有晏疏的夢,隻是在那些夢裡,要麼遙遙望著晏疏的身影接觸不得,要麼冷冰冰地躺在腳下,怎麼叫都得不到回應。

如今這個夢裡,能說上話也就罷了,甚至能觸碰,還能感覺到溫度。

蕭亓看著碎於空中的雪花,手指不自覺地撚了兩下。

冷風凍木了五感,唯有手心一片火熱。

過了不知多久,幾棵大樹後晃出了兩個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這邊走,似乎沒有察覺到前方有人,在低頭說著話。

雪下得太大,枯敗的枝乾承受不住,撲騰一聲,積雪掉在了前方。待視線恢複時,兩人已然抬起頭,與蕭亓目光相觸。

蕭亓眉頭更深,那兩人表情也沒見得多好,一時氣氛變得僵硬,隻有擱在眾人之間的雪花還在無知無覺地飄著。

“本以為要出去才能再跟二位說話,二位動作倒快。”晏疏不知何時站到了蕭亓身側,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蕭亓半個身子,連帶著針鋒相對的目光也被阻斷。

晏疏猜到溥屏和文長老可能被常仲擋在外,但常仲離開至今已有些功夫,兩人這才姍姍來遲。

晏疏換做平時不會和兩個小輩計較,可惜他們看向蕭亓的眼神不對。

晏疏彆的毛病不多,最大的問題就是護短,不管蕭亓怎麼不像話,他的徒弟,外人甭想多置喙一句。

溥屏回神看向晏疏,好似沒有察覺到晏疏語氣中的不愉,歉意地笑了笑:“仙尊見笑,畢竟是我等有求於您,怎敢讓仙尊獨自涉嫌險。隻是這陣不知為何將我和文長老擋了一時片刻。”

這番話說得意味頗多,陰陽怪氣還是真情實感就仁者見仁了。

晏疏懶得跟他多費唇舌。蕭亓進地窖時大概還是少年模樣,所以晏疏也不確定溥屏有沒有認出蕭亓,估計見著是和晏疏一塊的,才沒有多問。

見他未有追究之意,晏疏一指身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