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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派內部的事情,可是話至此時,恍然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坐在上麵的人並非晏塵歸,而是他的師尊管奚,訓斥著他對門派管理的疏漏,下一句就要將他掛在山門上。

溥屏眼神跟著恍惚了片刻,在銀色的頭發撞入眼簾時,恍然回神,就見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麵前。

溥屏趕忙要起身,卻被對方一手摁了回去,緊接著就聽見腳步聲臨到門口。

溥屏看過去,見著自己的徒弟不知為何又去而複返,此時站在門口猶豫,見到溥屏轉過頭,趕忙作揖:“師尊,徒兒不知道您有客人,驚擾了師尊,請師尊恕罪。”

此時天色已晚,隻有遠處山頭隱隱有些光亮,屋內沒有點蠟燭,趙正初站的稍遠,未曾看清屋內的情況,隻知道裡麵有兩個人。

溥屏剛要開口說話,感覺到肩膀上的手動了動,他抬頭看過去,見著對方很輕地搖搖頭,而後向後退了兩步。

溥屏立刻明白對方意思,顯然晏疏並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身份。

溥屏遲遲沒有出聲,趙正初沒能得到回應也不敢貿然說話,弓著身子看著腳下,腦子裡描繪著剛剛看見的身影,最初隻覺得眼熟,慢慢的,那身影和記憶中的某人相合在一起。

怎麼會……

趙正初雖未看清屋裡具體什麼情況,卻也感覺到那股微妙的氣氛,不像是生人會有的樣子,微妙又古怪。

而且對方站著不算什麼,溥屏為何坐到了次席?

過了好久,趙正初的腰開始泛酸,才聽見廳堂裡的聲音:“進來吧。”

“是,師尊。”趙正初應了一聲,再抬頭時廳堂裡已經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溥屏還坐在次席,一隻手摸著茶杯未有端起,似乎在想著什麼。

趙正初跨過門檻站到溥屏麵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尊。”

溥屏“嗯”了一聲,說:“佟什那邊有彆的進展了?”

“還沒。”趙正初實話實說,“不過應該就是兩天的事,佟什如今修為被封,依著刑院的手段,饒是我也捱不過幾天,想必佟什堅持不了多久。”

溥屏依舊沒有抬頭,目光落在茶杯裡漂浮的茶梗上。

趙正初猶豫之下問:“方才那是……”

“和你們一同回來的散修。”溥屏顯然不想在這上麵多說,倒是因為這個想到了點彆的,“對了,其他人還沒回來?不是說一起入的陣,怎的你和……散修都回來了,卻未見到蒼懷?”

說到這,趙正初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說:“徒兒便是為此事想向師尊稟報。師弟他們應該過幾天回來,我方才收到師弟的傳信,據說……落到了一處無人大山裡……不知道是何處大山。”

溥屏一愣,終於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徒弟,懷疑自己的是不是聽錯了,不確定地問:“大山?”

趙正初一言難儘:“是……目前師弟他們還在找出山的路,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為何散修和他兩個徒弟可以出了陣就入得鶴溫穀地界,蒼懷等人就落得不知名的大山裡,想想就知道是誰搞的鬼。

趙正初想到的,溥屏自然也能想得到。但他總不能去找一個化境尊者算賬,就算是去問問自己徒弟落到了那個山頭,溥屏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歎了口氣:“慢慢找吧,讓滄懷謹慎行事,左右應該不會太危險。”

雖說是隨口說的話,趙正初立刻就聽懂了話裡的意思。

師尊似乎認識散修,甚至知道散修即便將人扔到大山裡,也應該沒有多大危險。

所以散修的身份究竟為何?當真是不出世的隱世高人?

*

晏疏離開後到溥屏的各處園子裡轉了一圈,將大多數的奇珍藥材惦記了一遍,最後挑選了幾種,旁若無人地摘了下來,又順便叫住了路過的鶴溫穀弟子,在那些人警惕的眼神裡要了些細繩。

回到烏華院,晏疏看見坐在院子裡撐著頭打盹的白千滿,刻意放重了腳步都沒能吵醒這個小徒弟,彈了下白千滿的額頭說:“睡覺回屋裡,鶴溫穀雖說氣溫宜人,但這吹風也容易感冒,你又沒修為傍身,病了可麻煩。”

白千滿一個激靈立刻醒了,揉著眼睛看清來人,囔囔說:“師父啊,您可回來了。”

“蕭亓呢?”晏疏掃了一圈沒見著人影,“休息去了?”

那少年可不像早睡的樣子。

“沒吧,不知道去哪了,您剛走沒多會兒他人就沒了,拉都拉不住。”白千滿說了幾句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像告狀,如此可不是好行為,找補了幾句,“也有可能去休息了,這一路看他都沒怎麼睡,估計累壞了。”

“小小年紀,就數他心思最重,不好好休息天天想亂七八糟的。千滿你先回去休息,鶴溫穀的弟子說晚點會來送飯,我去找找蕭亓。”話剛說完,一轉頭就見著門口多了個人。

蕭亓總喜歡穿著深色的衣服,在未掌燈的院裡看著幾乎和強融為一體,很難辨認。

蕭亓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聽見晏疏說要去找人才走了過來,晏疏問:“玩夠舍得回來了?交到朋友了沒有?”

像極了操心的親爹帶著自己兒子出遠門,關心兒子適不適應新地方,有沒有交新朋友。

蕭亓表情平時就少,也不知道聽沒聽出晏疏這句話的意思,走到晏疏身邊就問:“你去哪了,怎麼走了這麼久。”

晏疏好笑地說:“就沒見過你這麼沒大沒小的徒弟,師父去哪也要過問,倒是你跑哪去了,害得千滿茶飯不思地擔心你。”

白千滿:“……”

見白千滿還沒走,晏疏催著:“還不走,處在著乾嘛,準備給為師上演一番你們師兄弟感情深厚?”

“不,師父,我覺得我有點疲累,想回屋休息,等會兒飯來了煩請師弟叫我。”最後一句話對著蕭亓說,可惜沒得到回應。

白千滿早就習慣了蕭亓的冷淡,自己麻溜地鑽進了廂房。

蕭亓瞪著眼睛看著晏疏,似乎還在等他回之前的話。

晏疏嘴上雖然能說,其實大多時候拿蕭亓沒轍。

可不是沒轍麼,這徒弟到現在都不肯點頭認師父。

晏疏說:“不累?”

蕭亓:“不。”

晏疏攤開手。

蕭亓看著晏疏空空的手掌,過了會,他突然變得有些躊躇。

這是作甚,拉,拉手?

晏疏不解地看著蕭亓身上肉眼可查的緊張,一時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緊張的,等了會兒沒見有反應,說:“我之前給你的珠子。”

蕭亓聽見這話明顯一頓,身上的緊張也在這一刻固成了彆的味道,梗著脖子又開始和晏疏無言對峙。

不得不說,晏疏有時候很佩服蕭亓倔強,尤其是一雙眼睛死盯著不肯說話的時候。

晏疏無奈,說:“等會兒還你。”

聽見這話,蕭亓的表情才有片刻緩和,拿出珠子在放在晏疏手上前問:“送人的東西不能抵賴。”

“跟你作何抵賴。”晏疏一把搶過珠子轉身往自己屋裡走,走了兩步發現蕭亓正亦步亦趨地跟著,好像晏疏真的打算抵賴一般。

晏疏被蕭亓的懷疑逗笑了,無奈地說:“跟著就跟著,彆整那種表情。”

說罷推開自己的門,蕭亓跟著進了屋。

晏疏沒有避諱蕭亓,拿出之前要的幾根細繩,將珠子在上麵比劃了幾下,穿進去打了個結,之後又當著蕭亓的麵掏出第二顆珠子,依著先前那顆穿了進去打結,係上前留了個線環,方便掛戴,這才將東西遞給蕭亓。

蕭亓接過看著繩子上的兩顆珠子。

珠子自然好看,穿在藍灰色的繩子上很配,但是這個繩結當真是一言難儘,除了“能戴”以外實在是找不到第二個評價。

蕭亓:“多了一顆?”

晏疏:“喜歡嗎?”

蕭亓舉著繩子表情變換,晏疏知道他在想什麼,咳了一聲說:“能掛著就行,彆那麼多要求,我又不會編繩結,若是不喜歡,回頭找個鎮子,尋著珠寶首飾店鋪,讓人家好好給你編一個。”

蕭亓皺著眉說:“不用。”然後拿走桌子上剩下的一堆繩子,坐到桌邊點了蠟燭,瘦弱的手指勾動。

晏疏見他想要自己編,沒再說什麼,坐在了蕭亓對邊,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本書,就著桌子上的燭火看了起來。

蕭亓編繩結很安靜,屋子裡隻有晏疏偶爾翻書的聲音,過了不知多久,晏疏聽見蕭亓說:“燭火太暗,傷眼睛。”

話音方落,眼前光線亮了許多。蕭亓又拿了兩根蠟燭點上,放在晏疏身邊。^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晏疏看著空蕩蕩的桌子,一挑眉:“弄完了?”

“嗯。”

晏疏沒見著繩子編完後是什麼樣子,送人的東西他其實也不是很關心,伸了個懶腰將書扣在桌子上。

蕭亓瞟了一眼,書皮上寫著《元紀年書》。

晏疏動了動略有些僵硬的脖子:“等會兒你和千滿去用膳,我就不去了。”

“你又要去哪?”

晏疏“嘖”了一聲:“作為徒弟,你隻要管好自己彆惹事,師父的事情少過問。”

說著就要將蕭亓推出去。

蕭亓雖看起來很冷,但是大多時候不會和晏疏反著來,隻是看起來不好說話而已,實則比任何人都好說話。

可是一貫好說話的蕭亓,此時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很軸,腳下用力不肯輕易離開,又問了一遍:“你想去哪?”

“哪也不去行了吧。”晏疏好不容易將人推到門口,雙手把著門將蕭亓擋在門外,兩人一內一外對峙著,晏疏無奈地說,“為師累了,這幾天一邊要照應著你們,一邊還要破陣,今日想要早點休息,唔,睡一覺這樣可以不?”

睡一覺?

一個化境期的尊者,竟然因為坐了一路馬車,破了一個陣,累得不得不早睡?甚至都不是打坐而是要睡覺?

蕭亓不信晏疏的鬼話,手摁在門上不肯鬆手。

晏疏無法,幽幽歎了口氣說:“要不你陪我睡也行,我瞧著那床挺寬,兩個人應該夠睡,我不介意——”

砰——

門猛地在眼前關上。

晏疏低笑著。

小孩,臉皮薄還跟他鬥。

第35章

很快四處掌起了燈,照得四處亮堂堂的。

烏華院本有弟子前來點燈,卻在進門前被人攔住,所以整個鶴溫穀,隻有烏華院黑漆漆靜悄悄的。

主屋內隻有偏近門口的桌子上放了三盞燭燈,連排著,是蕭亓先前點的。點時什麼樣,現在就什麼樣。

昏黃的光線落到裡間時隻剩下一點點光影。

床榻之上,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躺在上麵,那人身形稍瘦,眉頭緊鎖,手墊在頭下,似乎睡得極不安穩。

這時門口響起很輕的敲門聲,那人睜開眼,眼底帶著濃濃的倦意。

晏疏起身眼神有片刻呆滯,直到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