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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疏聽說管奚那些小徒弟但凡出錯,管奚都會將他們掛在山門上示眾,為此晏疏還親自去圍觀過,順便吐槽管奚一句“小肚雞腸”。

管奚毫不臉紅地表示:“師父當初受過苦,徒弟們自然也要體會一下,說不準就頓悟了呢。”

管奚收溥屏時,他已經做了鶴溫穀很多年的掌門,性子已經沉澱不少,徒弟被掛在門上的事少了許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溥屏就被掛過一次,因為他修完了一天的功課後一不小心踩壞了院子裡的幾棵草藥。

*

溥屏跟著管奚的時間不長,他入門時天下已經有了大亂之像,管奚甚少在門派內閒著,各處尊者不時會碰道一起商討,常仲是來的最多的一個,晏疏則是最少的。

那時候晏疏並未用這個名字,他還是用著師尊給他起的名字——晏塵歸。

溥屏便是在那時見過晏塵歸幾麵,再後來,便是在天劫之日。

如今再見那張已經於記憶中模糊的臉,即便這人的頭發不同於從前,溥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手指不自覺地顫唞,過了好半天才拾掇起自己的聲音,抖著說:“你……您是……離宿……仙尊?”

即便眼前之人的模樣再確定不過,話出口時溥屏還是揚了音調,畢竟當初那個人就死在他們麵前。

許久未曾聽人提起的稱號,再次聽見恍若大夢,可惜如今物是人非,當初喜歡掛徒弟的仙尊早已不在,他坐在這裡,看著好友如今僅的小徒內心不禁感慨萬千。

晏疏摩挲著手裡的珠子應了一聲,說:“我這珠子當初擱在手裡,不過當個玩意把玩,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不曾想對穢玡竟能有所壓製,早知如此,當初也不用費我一條命,將這破珠子扔進天門便是了。”

晏疏從前手裡拿著的珠串自然不是什麼破珠子,那時用他自己魂元塑成的物件,雖說平時看上不顯山不漏水的,跟那些昂貴的普通玉石有些相像,其中卻暗藏玄機。

一個化境強者的魂元所造就的物件,若是得之,便可在大多數情況下橫著走了。

按理說這東西應該在晏疏死時一同消散,畢竟主人已逝,用其魂元支撐的東西會跟著一起歸無,可這東西卻這樣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若不是晏疏自己在棺材裡躺了一百多年,他都快懷疑是不是當初他就沒有死透,所以才讓這玩意保留至今。

溥屏心中一咯噔,當晏疏這是興師問罪來了,連忙起身作揖行禮:“尊者誤會,此物乃是當初天劫之際打掃戰場時所得,原本想將此物歸還蒼芪派,當初處境混亂,待處理完後已無蒼芪派之人的身影,後來因為其他種種原因,此物就一隻存放在本門內,其中一應緣由說來話長,但是請尊者一定要相信,吾等並無想以此為非作歹之意。”

晏疏沒覺得溥屏會做此等事,管奚那人雖不著四六,但是看人的眼光極準,門下徒弟個頂個的出色,自然不會做違背天道之事,溥屏也不例外。

“我坐在這裡,便是相信你。”晏疏指了指旁邊,“坐吧。”

溥屏坐得戰戰兢兢:“當初眾人皆當尊者殉道,不曾想竟是鬨了個烏龍。那時天崩地裂,尊者受傷頗重,想必這些年尊者隱居於無人之處,如今還能見到尊者真是幸事。”

晏疏手抵著鬢發,想了想他睡了這麼多年的小山,玩味地重複著溥屏的話:“……隱居……確實也算隱居。”

隱居在棺材裡。

第34章

溥屏對晏疏……晏塵歸並不熟熟悉,統共沒見過幾麵,最後一次還是因為鶴溫穀外圍受到穢玡的襲擊,管奚將晏塵歸叫來,一同完善了周圍防禦用的陣。

在他印象裡,晏塵歸是個話不算多的人,隻有在關鍵的時候提上幾句。

常仲也是個話少的,晏塵歸的話還不如常仲多。

溥屏曾聽說,管奚將徒弟掛在門上這件事,起因是晏塵歸和管奚打架而起,打架的理由更是荒謬。

溥屏怎麼看都不覺得晏塵歸是那樣衝動之人,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鬨不清到底是不是師兄騙他玩。

在溥屏印象裡,晏塵歸才是尊者該有的樣子,衣著一塵不染,性格高冷清淡,雖不至於全然不理人,但也隻是在關鍵的時候提點幾句。

晏塵歸在場之時,鶴溫穀眾人大多比較乖順,管奚還曾經嘲笑他們像是老鼠見了貓,反而顯得他這個師父很沒有地位。

記憶中的人連笑容都是淡淡的,舉手投足儘顯上位者氣息,而如今麵前之人,除去頭發顏色以外,模樣未曾有絲毫改變,哪哪都不太一樣。

溥屏聽著晏疏的話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晏疏沒有為難他,手指轉動珠子說:“你也不必緊張,我生死如何於你於這世間並無影響,你也不必害怕管奚哪天突然跳出來。依著管奚的性格,若是他還活著,定過不了隱居的生活,所以不必害怕他爬出來將你掛在山門上。”

這句玩笑話,不知怎麼的,落到溥屏耳朵裡反而比恐嚇還要嚇人。

溥屏可從來沒聽過晏塵歸玩笑,那個高高在上的清冷尊者,什麼時候也能玩笑了?

“我來此並無他意,隻是想問問,這穢玡究竟是於百年前就已經消失殆儘,近期才重新現世,還是這些年一直未曾消失過?”

晏疏在撫遠鎮的街上,聽著說書人提及的《元紀年書》中記載,穢玡早在當年的大戰中悉數滅絕,可如今似乎並非如此。

穢玡心智不比常人,若是有韜光隱晦之念,當年的大戰想必要慘烈上百倍,虧得穢玡心性愚鈍,這才在短時間內讓眾仙門聯手剿滅。

當初那麼多穢玡聚集,也未見到一個開智,如今這場景,到底是暗中藏了有心智的穢玡,還是有人暗中操控?

溥屏:“此事我也有些迷惑,當初天劫之際,尊者以自身為引,散修為於天地,才得以填補天地漏洞,使穢玡被消滅乾淨,那時候眾門派合力清理戰場,並未見得生機,可以確定當時的穢玡已經悉數被滅,這麼多年也確實未聽其蹤跡。”

晏疏大概能猜到,他死後的這些年裡,世道應該是比較太平的,不然即便《元紀年書》上書穢玡已經消失,百姓也不是傻的,若是有人見著,早就有人議論,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即便見到穢玡也見麵不識。

也就是說,晏疏死了多少年,這穢玡就消停了多少年。

如今晏疏乍然出現,穢玡跟著降世,隨便一個人想想,都覺得二者定有關聯。

這話溥屏沒有說。

當初天劫之事太多人不清楚詳情,經曆過的要麼已經歸於黃土,要麼已經位高權重,無人再多議論,所以也沒人知道,當年大戰裡,眼前這人到底占據了什麼樣的位置,如今流傳於民間的《元紀年書》又多麼荒謬。

所以“晏塵歸和穢玡有所聯係”的念頭,隻是在腦子裡淺淺一過就煙消雲散。但很快,因為衝擊而短暫壓下去的疑惑油然而生——當年那麼多人眼睜睜地看著晏塵歸散於天地,甚至屍首都未曾見到,如今怎麼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麵前?

溥屏修為雖未跨過最後一步,卻已經不一般,他方才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說明晏塵歸的修為至少還保持著當年的狀態。

這種事太蹊蹺了。

溥屏沒有懷疑晏塵歸的身份,如今世上能入化境之人少之又少,並非一句“隱居多年,潛心修行”就能踏入的境地。◆思◆兔◆在◆線◆閱◆讀◆

所以眼前之人應該就是本尊。

溥屏想明白這件事,自然也就不敢懈怠,再次端正了自己的態度,恭恭敬敬地又行了個禮,動作態度比之前規整很多,少了乍然出現的慌亂,恢複成鶴溫穀掌門人該有的樣子,禮數周全不卑不亢。

晏塵歸並非鶴溫穀的人,隻是管奚相熟,拋開尊者的身份,怎麼也算是個長輩。

晏塵歸還是當初的樣子,百年前的少年有了中年人的容貌,不知道是刻意維持在這個年紀,還是修為進步太慢,歲月停留在三十鋃鐺歲的時候,以至於現在這個禮看起來就有些彆扭,明明是一個看起來年長許多的人,卻要對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行禮。

好在此時隻有他們兩個。

晏疏看得明白,也知道溥屏這個禮是什麼意思,沒有出聲製止,端看著溥屏一舉一動,任由他腦中百轉千回也沒有多說一句。

晏疏有自己的盤算,溥屏懷疑也好,相信也罷都不要緊。

溥屏全套禮做完,晏疏走過去將他扶起,而後坐到了主位上。

晏疏並非喜歡從前的虛名,但是有些場合,虛名反而會節省很多精力,就比如現在。

晏疏沒有隱藏自己,不想多走彎路,裝作散修在鶴溫穀裡四下打聽。在晏疏眼裡,即便鶴溫穀內有問題,溥屏還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不是對溥屏本人的信心,而是對管奚的信任。

溥屏自然而然地坐在左手邊的座位上。

兩人原本正在討論事情,溥屏後補的禮其實很是突兀,但是二者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

溥屏說:“我那小徒並不知曉尊者身份,當初隻言有散修與穢玡似乎有所牽連,並且想來鶴溫穀,我隻當是散修對鶴溫穀有所相求,以穢玡為條件,便讓正初將人帶來,不曾想竟是尊者。”

溥屏解釋了一通,而後說起鄒家之事,“沒想到尋常人家會豢養穢玡,甚至與穀內弟子有所關聯,讓尊者見笑了。”

若是白千滿在這就會發現,此時坐在主位的人與平時和他們逗樂的師父全然不同,似乎那個喜歡開玩笑看樂子的師父其實另有其人,而坐在上麵的人不過是跟師父容貌相同罷了。

此時晏疏身上少了平時會有的親近,一種偏冷又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飄蕩在整個屋子裡,用著不輕不重的力道壓在溥屏身上,讓人肅然起敬,說話時也下意識順著對方的思路,甚至連撒謊的心都很難產生。

一如從前世人所熟知的那個離宿仙尊。

溥屏就在這種說不出的威壓下,硬著頭皮接著說:“怪我這幾年對弟子疏於約束,事到如今才知曉此事,那弟子如今已經被帶回了門派,隻說是為了續命,其餘一概不談。”

“即便是百年前,穢玡寄生也非普遍現象,隻是偶爾會發生一起,大多因為百姓體弱多病,本身靈魂不穩,被穢玡鑽了空子。穢玡心智弱,寄生也很快被發覺,所以未能形成規模。我倒是不知,你這徒兒是從哪尋得方法,竟然能通過自己的能力將穢玡寄生到一個活人身上,雖說鄒公子體弱多病靈魂不穩,符合一般穢玡寄生條件,連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將穢玡放入活人身上,貴派弟子又是從何而知?溥掌門,我並非刁難,可這種事,鶴溫穀的人不至於問不出來吧。”

說著不是刁難,但是每一句話都像是千斤重壓在溥屏的心頭,尤其是最後那句話,即便溥屏知道晏塵歸並非多事之人,不會查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