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她是誰都行,是鬼也未嘗不可,如今這樣也算得解脫,若有輪回路……”晏疏話音停頓片刻,歎了口氣,“望得早入輪回吧。”

這話若是換得從前,晏疏不知生死方可說得坦然,可如今他已是死過一次的人,卻未曾見過鬼門關,也沒有踏進過輪回。一句活人的期盼,如今就隻能成一句歎息。

白千滿聽得似懂非懂,但也明白,這一把火未必是惡事,隻是做的太突然,白千滿心裡一時難以接受。

“我好像聽見了娘的聲音……”

晏疏摸了摸白千滿的頭:“你說之前你家裡是因為你不小心放了一把火才燒光。”

白千滿渾身一抖,低著頭默不作聲。

晏疏手指勾了勾,帶著白千滿的頭發翹了起來:“你一個小孩子都能跑出來的火災,你父母會出不來嗎?”

白千滿一愣,抬頭看向晏疏。

晏疏的臉被火映成了橘色,銀白色的頭發上落滿了雪花:“你們家早年的房子應該不至於曲徑回廊,因為一個油燈就燒得找不到路。當年真相如何如今無從考證,就算現在去往你出生之地,也早就找不到當年的痕跡,既是過去便放下吧。我不希望你一直陷在其中,不管怎麼樣,你的父母不會怪你,他們都護著你呢。”

耳邊隱約又聽見了數不儘的嘮叨,白千滿雙眼通紅。

晏疏沒有說太多安慰的話,也沒有扯東扯西說些不著邊際的原因。白千滿往前走了兩步,跪在房子前磕了個頭。

他不知道自己要磕什麼,隻是覺得應該這麼做,即便知道裡麵的婦人並非親娘,這場火葬送的也不是他幼時生活。

蕭亓站在晏疏身側聽完了兩人的話,直到白千滿走開他才出聲:“你這麼說他聽得懂嗎?不如直接告訴他,他父母很有可能被當初老道士挑中,扔進了這個陣裡喂穢玡,而他不知道為什麼僥幸躲過一劫。他方才說聽見他娘的聲音,那才是最終留下執念的原因罷。”

晏疏看著白千滿的背影,搖搖頭:“知道那麼多有何用,平添煩惱罷了。”說完晏疏轉而敲了下蕭亓的頭,“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無知是福。”

晏疏敲的動作並不重。

蕭亓輕笑一聲:“你都知道,我怎麼就不能知道。”

他很少會笑,大多時皺著眉,一副很不開心不好惹的樣子,這會兒不知為何心情額外好,輕輕撣掉了晏疏身上的雪花,伸長胳膊要去動晏疏頭頂之處時,被晏疏一把抓住:“我知道是因為我強,能靠著魂元探知整個陣,你呢,一個根骨特彆差,毫無修行天分的人是如何知曉的?”

晏疏最開始雖然察覺出這個村子有異,卻一直沒看明白到底哪裡有問題,畢竟莊家人看起來都太鮮活了,怎麼看都是普通的農戶,這樣的人,即便晏疏也不敢貿然出手傷人。

直到趙正初引著他去破陣,當整個陣落到了他的身上,一切就都清晰明了了。

這不是晏疏第一次當著蕭亓的麵說他根骨差。

蕭亓一點都不惱,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說:“你既知道我根骨差,為何又執著於收我為徒?”

好的,話題又繞回來了。

晏疏給白千滿講道理時的莊重瞬間沒了,他眯著眼睛捏了捏蕭亓的手腕:“緣分叫我收你做徒弟,我這人特彆相信緣分。”

“你不是相信因果嗎,怎麼連緣分也相信,信得東西也太多了吧。”

“你管我信什麼。”晏疏鬆了手,垂手往地上一撈,一個黑漆漆的小東西突然竄了出來跳到了手上——正是先前放走的小傀儡。

小傀儡頭上的符不知道去了哪裡,晏疏手指在他額間點著正要寫字,突然反應過來問蕭亓:“你怎麼知道我信因果?”

蕭亓閉著嘴巴又不說話了,端著一張僵硬的表情,恢複到從前不好溝通的樣子。

院子外圍著的黑影似乎比先前更多了,白千滿磕完頭回來,正好看見自己的小傀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情緒還沒有全收回來,耳邊都是劈裡啪啦的火聲,站了過來等了好一會兒才結巴問:“師,師父,外麵還圍了那麼多人,全都燒了嗎?”

第27章

其實到了這一步,白千滿依舊沒鬨明白蕭亓為什麼要放一把火。在他看來,那婦人即便依著師父所言早已不是正常人,可是無論生活習性還是說話,都和尋常人無異,“已非尋常”怎麼聽都有些虛幻。

直到他看見圍牆外麵那些人的模樣,白千滿恍然明白了蕭亓的動作為何急迫,甚至於連婦人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她劈暈。

白千滿本沒有注意那些人,一樣掃過去自己的是尋常農民會有的樣子,皮膚略粗,麵色發黑,一身粗布衣服,麵無表情地將他們圍在其中。

但那也是房子燒著之前。

如今隨著火勢越來越大,那些村民的表情開始變得古怪,到後來那些人的五官幾乎擠到了一起,有些甚至分不清眼睛鼻子,皮膚也是越來越黑,肚子腫的老大,有些抓著自己的衣服一副難以忍受的樣子,在這樣一個大雪天裡,滿頭的汗。

如果不是蕭亓,說不準婦人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村民的表情愈發猙獰,在看見白千滿的目光時,張牙舞爪地想要進院子,卻不知為何,被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圍牆擋在了外麵。

晏疏沒有回頭,衝著旁邊努努嘴:“讓他燒,他手熟。”

某放火慣犯當真去燒著的房子裡抽了一節帶著火的木頭,轉頭就要往外走。

晏疏“誒誒”兩聲,拉住他:“你還真燒啊。”

“不然呢,再等會兒變得更醜,你不覺得眼睛疼了?”

“疼。”晏疏沒鬆手,想要接過蕭亓手裡的木頭,“殺人放火都是造業,你才多大,這種事少做。”

蕭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死抓著木頭不肯鬆手,晏疏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實在沒辦法,仔細思考起來長輩一般都是怎麼勸慰小輩來著。結果就在這時,眼睜睜地看著蕭亓輕輕一拋,那冒著火的木頭在大雪天裡劃了個漂亮的弧度。

“殺人放火是造業,那你準備做什麼。”眼看著那一點火苗落到了烏泱泱人群裡消失不見,蕭亓直視著晏疏的眼睛。

“準備等會兒揍你。”晏疏突然將蕭亓扯到一邊,輕輕一推,少年就和白千滿撞成了一團,“你且先找個地方歇著,其餘交給我就好。”

牆外依稀能看見星星點點火光,晏疏手指虛空一劃,屏障衝天而起。

饒是蕭亓心裡有準備,卻也礙於身體原因,容不得他作何反應,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腳前出現了一條線。

那是一道透明的牆,將他們和晏疏,還有那不知多少的怪物分割到兩處。

遮天的屏障看上去輕飄飄的,傷不得人,也好像防不住什麼,北風吹著雪花在其上來回穿梭,可蕭亓雙手瞬間變得冰涼,滿眼都是月白色的身影。

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隔了這輩子都跨不過去的距離。

他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雙眼睛瞬間變得通紅,瘦得骨頭凸起的雙手上繚繞著黑色的氣息。

白千滿還在揉著屁股,慢慢吞吞想要站起來,一抬頭觸不及防地被蕭亓的樣子嚇了一跳,一屁股就又坐了回去。

“師弟……”白千滿先是一愣,緊接著上前想要拉住蕭亓。然而手還沒碰上去,那黑氣就好像一條條毒蛇,奔著白千滿的手指而去,隻稍觸碰一點,就疼得他下意識縮手。

灼熱和刺痛侵襲了白千滿的手指,他捂著手難以置信地看著黑霧,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那黑霧好像有自己的思維,在察覺到白千滿退縮後,便再次縮了回去,盤旋在蕭亓的手指間越來越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白千滿不知道那是什麼,潛意識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卻又不知那東西從何而來,一時不敢觸碰,隻能出聲提醒:“師弟,你手上不知道纏了什麼東西。”

白千滿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不確定地說:“要不給師父看看……”

“師父”兩個似乎觸及到了蕭亓的某根神經,他手指突然一顫,那黑霧確實更濃了。

白千滿坐得地方很寸,是房屋塌落後滾出來的一塊巨石,站起來很不方便,一抬眼隻能看見蕭亓的手,也就是這麼一低頭一抬眼的空檔,他突然感覺蕭亓的手又有些變化。

凸起的筋骨似乎比先前更為粗壯,多了許多力道,蒼白的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在勁上滾了滾。

白千滿下意識咽了下口水,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用力揉了下眼睛,再看過去時,那手似乎比先前大了許多,纏繞在濃鬱的霧氣之下,怎麼看都不像個少年。

這一念頭讓白千滿一驚,他慌忙抬頭看向蕭亓,可這一眼險些讓他再摔一個跟頭——

黑霧早就不滿足於蕭亓的手,自他身後方寸之地已經被全部吞噬其中。

白千滿已經看不清蕭亓的身影,隻能看見一片漆黑,而那黑色還在不停的蔓延。

腳上突然傳來熟悉的刺痛,白千滿慌忙後退,這才發現那黑霧已經到了眼前,若非他反應快,這時候就已經被“吃”進去。

黑影之下,哪裡還有少年人,白千滿仰著頭,隻能隱約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身影。

之後白千滿就聽見陌生的男聲壓著嗓子念了一句:“……晏塵歸。”

*

蒼懷在山上晃蕩了大半日還是什麼都沒抓到。

這事兒不怪他,他追著亂飛的斧頭跑了很多地方,氣喘籲籲卻一個人影都沒看見,最後騎著元靈幾乎晃遍了整個山頭,凶手沒找到,卻找到了同門的幾個人。

鶴溫穀收徒甚嚴,如今人丁不旺,卻也不是什麼歪瓜裂棗都能進的,大多也是百裡挑一,而這次和趙正初一起出來的,都是門派內門弟子,除去掌門直係以外,還有兩個長老門下,都算得鶴溫穀內數一數二。

池開濟是這裡除去趙正初外最年長的,與蒼懷一樣,同屬掌門座下:“蒼懷?可算找著你了,怎麼連元靈都放出來了。”

蒼懷剛進門派時,便是池開濟帶著他,相較於趙正初這個被門派看重的大師兄,反倒是池開濟跟他熟悉一些。

蒼懷先是認真打量了一下本人,之後在池開濟愈發疑惑的表情了鬆了口氣:“還真是你們。”

“不然呢。”池開濟有些好笑,“我們在這個山上轉了好久也沒找到出路,你先前落到了什麼地方,可見著趙師兄?”

蒼懷從豹靈身上跳下來,走到池開濟麵前:“你沒看見彆的東西嗎?”

“看見什麼?”池開濟轉頭看著同門,其餘人皆是搖頭,他說,“沒有,這山古怪的很,除了枯敗的樹木以外什麼都沒看見,要不是遇到你,我都快以為是不是一直原地打轉了。”

蒼懷思忖片刻說:“那咱們先去找趙師兄,邊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