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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柴火味飄了出來,晏疏沒有放兩個小徒弟進去,隻是站在院子裡。

“你看見那個小孩兒了嗎?”蕭亓問。

晏疏搖搖頭:“先前我看著小孩兒下了山,山腳距離這戶人家不算遠,剛剛我們走過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應該不至於這麼久還沒走到。這個村子周圍除了我們沒見著外人,山上也沒見過狼群,可那個小孩兒就這麼憑空失蹤了。”

蕭亓原本還想說什麼,婦人卻在這時搓著手出來:“怎麼還不進來,外麵多冷啊,進來暖和暖和,火已經生上了,等會兒就能開飯了。”

“她這會兒又不找她兒子了。”晏疏說。

“可能又不重要了。”蕭亓說。

晏疏一聲輕笑,撩開簾子。

屋裡還是原來的樣子,空蕩蕩的沒見著其他人,灶台上擺著還幾個盤子,裡麵黑漆漆一片,借著窗戶紙透進來的昏暗的光線,能看見盤子裡有山菜和臘肉,還有些不知道什麼東西,滿滿當當擺了一灶台。

婦人見人進來,笑著說:“很快就能吃了,吃飽就暖和了,這樣的大雪得一連下好幾天呢,不吃飽會凍壞人,前段時間隔壁家的小孩兒就被凍壞了手,好長時間才回複,那不還是靠著多吃肉才好?這天就得吃肉。”

一改晏疏上次來的情況,全素立刻變成了全葷,恨不得一點葉子都見不到。

廚房地上還放著一個不知道什麼的大腿,婦人廢了好半天勁才搬動。

白千滿進來時,就見那婦人正拿著個巨大的斧頭,一下一下劈著腿。

“我的媽。”白千滿嚇了一跳,總覺得那個斧頭能砍在自己的腿上,嚇得他又縮回晏疏身後,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看清這婦人的容貌。

婦人年歲看起來不大,也就三十左右,隻是因為常年做農活,皮膚看上去不太好,有些偏黑,也就顯得年歲大了些。

她身上常年穿著一件藍色的衣衫,腰間圍著圍裙,每次劈完肉都要在圍裙上擦擦手,然後再揮起斧頭劈下一次。

“那是什麼腿,豬腿這麼大?”

晏疏:“人腿。”

砰——

白千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晏疏原本還想撈一下,奈何白千滿坐得太快,他手指隻來得及勾著白千滿的衣領,偏頭笑了笑說:“誰的腿能這麼粗,說什麼你都信。”

白千滿:“……”

蕭亓:“你不累嗎?”

晏疏:“嗯?”

“……歇會兒吧。”

晏疏輕笑,“嗯”了一聲說:“行,聽徒弟的。”

*

婦人砍腿很費勁,掉下來的幾節看起來和尋常臘肉沒什麼區彆,擱在菜墩上片成薄片,起了鍋倒了豬油,冒了煙後放入臘肉片,緊接著香味就冒了出來。

咕嚕一聲,白千滿低頭捂著自己的肚子,紅著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沒等人問,自己率先說:“一直沒吃東西,唔,有點餓。”

晏疏之前還吃了幾口窩頭,白千滿他們就沒這好運了,連戶人家落腳都沒找到,還是靠著趙正初和蒼懷護著才在林子裡帶了許久。

後來知道趙正初不懷好意,蒼懷還不知道怎麼樣,白千滿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直到現在聞到味道,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吃東西。

不過就算把白千滿扔到一戶人家,給他窩窩頭也不一定敢吃。

婦人的手藝極好,鍋鏟幾下起落,菜就出了鍋,白千滿用力吸著鼻子,口水都快從嘴邊留下來了。

沒人搭手,婦人自己忙活得熱火朝天,端著幾個盤子擱在桌子上:“沒好的,將就著吃,你們坐啊,都坐,哦對,筷子還沒拿,你們先坐。”

她一個人忙碌的緊,晏疏率先坐到了桌邊。

有晏疏的動作,白千滿才敢跟著過去,隻有蕭亓自始至終都站在原地一直沒動,晏疏也沒催。

婦人拿著幾個碗擺到了桌子上,將筷子遞到白千滿麵前,之後就站在一旁戳著手。

白千滿接過筷子,看著一桌子的菜一時不知到底要不要動,想看晏疏怎麼辦,結果這個頭轉了一半,就見一旁半透明的窗戶之上密密麻麻似乎列滿了人頭,一個個攢動著向往裡看。

白千滿一口氣噎在喉嚨裡,渾身一麻,手中筷子立刻脫了手。

晏疏眼疾手快接住,還順便夾了一塊肉塞到白千滿嘴裡,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一般,托著白千滿的下巴讓他把嘴巴閉上,隻說了一個字:“吃。”

第25章

白千滿無知無覺地咀嚼著肉,眼睛控製不住地往窗戶紙上瞟,那邊好像又多了好幾個人頭,密密麻麻擠滿了窗戶紙。

人影攢動,薄薄的紙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被擠破了。

然而無論是婦人,還是蕭亓,沒有一個人往外看,晏疏拿著筷子不停給白千滿的碗裡加菜,很快就成了一座小山。

白千滿有些慫,感覺現在無論是周圍,還是一旁坐得人都不似好人,隻有他一個傻子似的坐在這。

他一連吃了好幾塊肉才反應過來:“這肉能吃嗎?”

“能不能吃你都吃了,還差這幾口?給你夾你就吃。”蕭亓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垂眼看著晏疏的動作。

白千滿下意識伸筷子想要去夾盤子裡的菜,筷子剛伸出去就被晏疏敲了一下:“一碗不夠你吃?”

白千滿嚇了一跳,趕緊縮手繼續吃自己的。

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鼻子裡聞到的和吃進嘴裡的味道不太一樣,好像一頓熱騰騰的飯菜,過了師父的筷子就變冷了。

婦人坐在對麵,晏疏給白千滿夾滿一碗菜後就不動了,蕭亓靠著牆邊站著,旁邊就是張牙舞爪的窗。

白千滿有些難受,隨便撿了個話題說:“師父,咱們是吃完這頓飯就走嗎?哦對,趙仙師現在還在院子裡呢,外麵……嗯……不用管嗎?”

他想說外麵現在不知道都是些妖魔鬼怪,趙正初被捆成那個樣子,扔院子裡不需要管嗎?

他話還沒說完,門簾被人掀開。

一個人十分自覺地走到白千滿身邊坐下,拿起筷子擼了一把,然後旁若無人地夾起白千滿碗裡的菜擱在嘴裡,嚼完這一口,抹了嘴巴說:“終於有人想起我了,果然還是這位小兄弟心善。”

白千滿目瞪口呆地看著趙正初,眼看著趙正初動著筷子又伸向自己的碗,他眼疾手快地抱著碗轉身,瞪了對方一眼:“一桌子的菜,你作何偏要吃我的。”

“一桌子的菜,隻有你的能吃。”趙正初見多吃無望,撂下筷子說,“再有個大半天,應該就能走了吧。”

他這話問的晏疏。

晏疏對於他的出現沒有絲毫驚訝,隻是看著對麵自始至終沒有出聲的婦人,說:“莊夫人,眼看著外麵的天還得下大雪,我們多叨擾一會兒,夫人介意嗎?”

“不不,自然不,你們儘管待。”婦人在聽見趙正初說要離開時,滅掉的眸光在聽見晏疏的話後又亮了起來,隻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筷子。

這頓飯就隻有白千滿悶頭吃,他也不知道怎麼怎麼會這麼餓,滿滿一大碗全都吃完了。

婦人心滿意足地收拾碗筷,白千滿幫著忙。

蕭亓看似一直瞧著灶台旁忙碌的兩個人,實則餘光一直落在趙正初身上。

依趙正初的能力,被白千滿的腰帶捆住屬實胡扯,所以自始至終都是他在自導自演。

趙正初與晏疏說:“在下本以為晏仙師隻是一無名散修,卻不知是個高人。敢問晏仙師師承何派,如今現世目的為何。”

世間不隻名聲顯赫的幾大仙門,自然也有很多不出山的高人,而這種高人甚少參與世事,修得個無牽無掛無情道,覺得這樣就能離成仙更近一步。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那趙仙師此番將我等引到這裡又是為何,總不會鏡花水月讓我們看一番人間百態,再將我們放出去吧。”晏疏端笑著說,“這麼大個陣,破得如此輕鬆,到底是鶴溫穀刻意留了這麼個漏洞放在這,還是趙仙師有彆的事情在這等我。”

趙正初:“隻是想送晏仙師一個禮物。”

此話一說完,蕭亓猛地轉頭看過來,而趙正初這個時候也正好轉過去,兩個人的視線觸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

趙正初笑了笑,蕭亓臉色卻變得很難看。

白千滿幫著婦人收拾了碗筷,趙正初站起來整了整衣袖,揉著被捆得通紅的手腕,嘟囔著:“下手真重。”然後掀開門簾,徑直出去。

風卷著雪花吹了進來,門簾開的瞬間卻沒有透過多少光,之間黑壓壓一片那裡站了數不清的人影。

白千滿正幫婦人端著碗往櫥櫃裡放,一轉頭正好看見這一幕,砰地一聲,手上最後一個碗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原本還遮擋良好的門簾此時好像突然沒了重量,被風輕輕一吹就帶起飄得老高。

“我的娘!”

“彆叫娘,打碎了人家的碗還不趕緊幫忙收拾。”晏疏指使著蕭亓去拿簸箕。

婦人一直笑著說“沒事沒事”,從始至終都好像沒見著外麵。

屋裡所有人都對門口異樣無動於衷,就好像窗戶上還在晃動不已的人頭,這讓白千滿懷疑是不是隻有自己見著那些人影,卻又不知道開口。一邊嚇得要死不時瞥一眼,一邊還要撿著地上的碎瓷片,分心之下不出意外割破了手指。

鮮血瞬間洇滿手指,婦人一驚,趕忙回屋找東西,晏疏這才施施然過來,食指在上麵輕輕一劃。

“師父……”白千滿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晏疏:“嗯。”

“……那個。”白千滿很怕是自己受到驚嚇所以產生了幻覺,試探地開口說,“外麵……”

“看見了,無礙,你就當沒看見,該做什麼做什麼。”

如此一說,白千滿頓時放心了。雖然師父沒有說原因,但莫名的就是讓人心安,林立在外麵的人影突然好想就沒那麼重要了。

婦人這會兒拿著一個布條走出來,眼見白千滿手指已經止血露出片刻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麼,仔仔細細地給包紮好,白千滿有些不好意思,一邊道謝一邊道歉。

婦人搖搖頭沒說什麼。

風很快停了,門口的簾子落了下來,晏疏不動聲色地退到門口,蕭亓說:“這樣還要多久,還不走嗎?”

“走。”晏疏看著櫥櫃前站著的兩人,“再等等。”

“等什麼。”此刻蕭亓倒是顯得很不耐,“就算你堅持再久,你也應該知道此事已經於事無補,你想不給人留下遺憾,但事實上,這裡的出發點就是遺憾。”

說到這裡,蕭亓不知道觸及到了哪部分記憶,聲音戛然而止,眼神沉了許多。

晏疏低頭笑了笑:“你想得太多了,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遺憾。”

“……知道。”蕭亓的聲音很輕,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更不論晏疏了。

自白千滿說門外有人起,晏疏就一直站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