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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的聲音極其富有節奏,晏疏從被子裡探頭,那扇翹起許多木茬的鏤空窗欞上,那張模模糊糊的泛黃的窗紙中,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印在上麵。

晏疏稍作猶豫,裹著棉被湊到窗邊,手指貼到窗欞上,學著外麵的節奏敲了兩下。

敲完之後,他略帶訓斥地說:“小點聲,有人睡覺呢。”

外麵果不其然安靜了一會兒,但也隻是一小會兒,窗戶上的人影大了許多,顯然是湊到近前,緊接著聽見外麵那人有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吸著氣是談了幾次,最後覺得還是得將話說完。

“那個,仙師,您要不先出來?這村子有點古怪。”

晏疏一愣,這聲音雖不熟卻也不是全然陌生,竟是鶴溫穀的趙正初。

時值醜時,晏疏感受了一下窗縫裡吹進來的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暖和的被子,一點猶豫都沒有,對著窗邊說:“不去。”

第19章

晏疏說不出去就真沒出去,直到雞打鳴,莊家夫婦起床開始忙碌,晏疏幫著將東西收拾好才推門迎接冷風,還有早就空無一人的牆角。

婦人正抱著一捆柴火回屋,見著晏疏盯著角落發呆,依舊是那樣帶怯地說:“莊公子站著作何,屋外風大,等吃了早飯再趕路也不遲,這會兒正冷。”

她說完這句話好像用了極大的勇氣,之後撇過臉正要抱著木柴進屋,卻聽那邊年輕公子突然笑了一聲。

婦人要進屋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越矩的事情,好在被風早已先一步給她臉上添了胭脂,沒再露怯。

此時晏疏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笑有多麼唐突,斂笑作揖道:“在下方才突然想一人,多有冒犯好請見諒。”

婦人恍然,笑了一下:“想必是個要緊的人,那也彆在外麵站著了。”她抬頭望了望天,“要起風了。”

早飯和前一天晚上吃的一樣簡單,幾個窩頭,一點山菜,一點肉星都沒見著,直到早飯吃完,都沒再見到其他人,晏疏見莊成化又拿了幾個竹片,問:“成化,一會準備去哪玩?”

“林子邊,滑竹片玩。”

“就是幾個小孩兒踩著竹片在雪地上打滑。”向來少言的莊農戶難得多解釋一句,手裡正拿著一個鐮刀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催促莊成化,“要去玩就快去,中午得回來吃飯。”

“老人家一會兒走嗎?”莊成化還是習慣叫著晏疏“老人家”,主要還是虧得他一頭白發。

婦人叱了一句,一臉不好意思地對晏疏說:“我家這臭小子沒見過世麵,您彆往心裡去。”

說著就把莊成化往外推。

晏疏搖搖頭笑了笑,眼看著莊成化快被推到門口,隱約聽見那小童嘟囔:“中午不走就有肉吃了,這麼冷的天上山會害命呢。”

此話說完,晏疏明顯感覺到婦人臉色一凝,推人的動作更大了,一邊推一邊揚著聲音說:“再不走其他小孩就自己去玩了。”

“才不會,咱們這一共沒幾個小孩兒,我要是不在他們多沒意思,才不會先走。”話雖這麼說,莊成化腳步明顯加快了,隻是剛出了門又退了回來,扒在門框上對晏疏說,“一會兒上山的話,記得帶點木棍什麼的,山上好多狼。”

晏疏昨天說要上山,這小孩兒便記下了。

晏疏點頭,小孩兒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隻是莊成化走後,那莊家農戶卻又不急著走了,拿著鐮刀滿屋子轉了一圈,直到婦人瞟了幾眼,農戶才推門離開。

屋裡隻剩下晏疏和婦人在,此番情況晏疏再多留自然不妥,便也起身告辭,那婦人從爐子上摸出兩個窩窩頭包好,遞給晏疏:“寒舍清貧,您帶著這兩個,萬一天黑之前沒能找到落腳點還能充饑。”

晏疏低頭看著懷裡的東西,想了想,從袖口裡摸出幾個碎銀,並非來自蕭亓的錢袋。

婦人見此有些惶恐,連連擺手,晏疏卻堅持給她,婦人自然不能爭得過一個男人,尤其是男女授受不親之下,也不敢多觸碰,便也就不得已收下了,而後又多給了晏疏兩個窩窩頭。

臨出門,晏疏仰頭看了圈這間簡陋的房子,稍作猶豫後說:“您這房子近日恐有災禍,望夫人多加小心。”

婦人臉色一變,晏疏作揖告辭,沒再多看,畢竟主人家好心留宿之後換得一句“恐有災禍”,換誰都不會高興。

眼看著晏疏就要走遠,那婦人不知怎麼的,又拿了一包吃的跑過來追上,氣喘籲籲地說:“沒想到公子竟是位仙師,勞煩記掛,家裡還剩點小菜肉食,本想留著過節,但我們也沒什麼能回報仙師,你且一起帶著吧。”

那婦人動作極麻利,塞到晏疏手裡就小跑著回了。

晏疏看看散發著香味的包裹,響起莊成化說他們中午就要吃肉,也不知今天就是個節日,還是婦人匡他,但是走回去還又有點……不識好歹,晏疏想了想最後還是收了,畢竟他是正經給人家卜了一卦,這點因緣回報還是受得起的。

晏疏不挑食,窩窩頭、山菜還是肉都隨意,左右都是從前不怎麼吃的東西,一概新鮮。

昨晚上說話的人雖說聲音和趙正初一樣,然而一早上又沒見著人,此人暫且不理,就算是趙正初本人,就算這村子真有問題,依著趙正初的本事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反倒旁邊那座山,這家農戶似乎對此頗有忌憚,左右都得去看看,晏疏順著小路到了山腳,卻沒見到莊成化,不知道換到哪玩去了。

晏疏掃了圈沒見著旁人,拿著鐮刀的農戶也不在田裡,他晃了晃手上的包袱,往山上走去,然而邁出一腳,就感覺好似撞到了什麼,一道漣漪自麵前散開,又很快歸於平靜。

“有陣?”

晏疏手指點上去,這次卻鬆穿了過去,好像先前的阻礙都是幻覺。

他沒作猶豫,一腳踏了進去,剛走了兩步就聽見陣陣沙沙聲,鬆木上的雪被風吹落了一地,不遠處一棵鬆樹下隱約間能看見雪堆正在擺動。

晏疏今天的路程注定不消停,從出了農戶家就一再被阻,他剛路過一顆樹乾,手往後一撈,一道身影觸不及防地奔向他懷裡。

晏疏笑眯眯地拍了拍少年的後背,麵不改色地賊喊捉賊道:“才多會兒不見,竟變得這樣熱情。”

與此同時,樹後另外一人的嗓音跟著穿了過來:“你們這群殺千刀的,坑人就算了,如今還想對我動手!”

一陣胡亂撲騰聲,有人連連解釋:“小仙師先彆亂動,沒有沒你,沒想對你動手,隻是事從權益。”不知那邊用什麼法子,亂叫的聲音沒了,緊接著趙正初走過來,瞧著晏疏時一臉抱歉,雙手作揖:“仙師莫要誤會,昨天您沒跟我們一起出來,為防發生變故,故而將貴徒一起帶上了山,在下設了禁製,此處還算安全,主要這個村子……”

“是個仿造的。”晏疏拍拍蕭亓的肩膀,這少年可能被抱得不好意思,扒在晏疏身上掙動,晏疏垂眼瞄了一眼少年的發頂,又用力把人摁了回去。

趙正初還在斟酌晏疏的話,他顯然沒想到晏疏會察覺到這點,神色稍頓:“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入了這裡,原本門派前確實有些陣法,但因著我們身上帶著符令,按照既定的路線走便無礙,然而我們剛入陣走了一步,一不小心就落到這裡。”

“直接落到了這裡?”

“是啊。”趙正初一臉困惑不似作假,似乎對此情景很是迷茫,之後一拍腦門,“這事回頭再說,如今得找到出去的方式,而且我發現,這個村子似乎和……”

趙正初還在想怎麼形容比較好,晏疏撫摸著蕭亓的頭發,眼看著就要把人摸毛了,這才施施然鬆了手,頭也不抬地接著趙正初的話:“和穢玡有關。”

趙正初一愣,這才想起來晏疏本就是為了穢玡才意圖與他們一起前往鶴溫穀,便也就不在掩飾:“我先一步入了這個村子,本以為隻是一不小心他錯了路,與此地就尋得了師弟蒼懷,其餘人皆未瞧見。此處村落甚小,這種劉家村馬家村之類的更熟數不勝數,我二人摸不到頭緒便想離開,可是這山甚為詭異,無論怎麼走都會再繞回山下村落,而那些村民就好像從未見過我們一般,除此之外,他們好像就是普通的村民,沒有其他異樣,再後來我發現,他們不管牆頭掛了多少肉,平時都隻吃素,隻有節慶之日才會上肉食。”

就在這時,那雪堆裡掙動的東西終於露出個頭,晏疏這才發現那竟然就是莊家的莊成化。ω思ω兔ω網ω

趙正初順著晏疏的眼神看望身後,唔了一聲說:“情急所致,迫不得已。”

捆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孩著實丟人,趙正初撇過頭咳了兩聲,莊成化很是靈巧,沒多會兒就掙脫了麻袋,一轉頭正好對上晏疏的視線,他眼睛睜得老大,尋了半天才尋回聲音,吼道:“莊刹,你怎麼能跟狼為伍,等我下了山一定要讓爹爹打死這群狼。”

趙正初:“……”

他叫我們什麼?

蕭亓:“……”

他叫晏疏什麼?

晏疏給自己起傻名沒什麼,但是當眾被叫出來就不一樣了,他鬆了摟著蕭亓的手,背在肩膀上的布包跟著抖了抖。

蕭亓皺著眉:“你拿的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臭。”

晏疏手指一動,包裹觸地的同時,上麵打得結恰巧鬆散開,幾個窩頭和山菜落了一地。

“他娘送我的。”

說話間,一塊漆黑的臘肉滾了出來,沒了粗布的阻礙,那種難聞的味道更佳明顯。

蕭亓從旁邊拿了根棍,極其嫌棄地扒拉著那塊肉,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頭問晏疏:“你不會吃了吧?”

晏疏唔了一聲:“你是說窩窩頭還是山菜,如果是這兩個的話吃了。”

眼看著蕭亓臉色越來越黑,另一邊趙正初及時插話:“菜沒問題,我們都吃過了,隻是這肉有些奇怪。”

廢話,這麼臭的肉,能不奇怪?

蕭亓瞪了趙正初一眼。

趙正初以為他是在怪自己將他們帶到了如此怪境,尷尬地笑了笑,說:“小兄弟彆慌,雖說此地古怪,但我已是分神巔峰,不日就要進階,我那師弟也已經一隻腳踏入分神,總能護得各位周全。”

此時蒼懷從樹後挪了出來,手裡還捂著白千滿的嘴巴,白千滿一臉漲紅,用力扒著蒼懷卻怎麼都使不上勁,蒼懷在趙正初責備的眼神裡,咳了一聲解釋:“他太吵,我怕引來其他東西,我身上也沒帶禁聲符咒。”

趙正初知道蒼懷之意,本想再和晏疏多解釋一句,卻見晏疏一直望著山下。

嗡——

大雪不知何時起,明明周圍沒有寺廟,卻平白響起鐘聲,一道童音同時穿破雪幕落入眾人耳朵裡:“狩獵開始了。”

落雪之上,太陽當空,讓本來一片白的雪花染上了金色,晏疏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同那稚子同時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