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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反應極快,他嘴裡說著“小心”,動作已然先行,拉著晏疏向一旁躲閃。

黑色的東西從腳前穿過,雜草掩蓋之下看不見是什麼東西。

晏疏在蕭亓出手前就已經察覺到異樣,蕭亓本欲將晏疏攔在身後,奈何他身體不夠靈巧,力道又比不上晏疏,這一動作最後就變成了晏疏將他抱在了懷裡。

白千滿還沉浸在“師父打算不要他”的悲傷裡,一口氣吸了一半噎在那,接近著就變成了嗝:“那嗝……是什麼嗝……”

蕭亓沒比晏疏矮多少,微微一掀眼皮就瞧見了晏疏的眼睛,這一眼就好像陷了進去,定身咒都沒這麼徹底,連帶著心臟一起動彈不得,但這個狀態並沒有堅持多久,晏疏喉嚨一滾,說:“再看就要收銀子了。”

蕭亓耳朵倏地又通紅,他迅速竄了出去,站到晏疏身後,不甘示弱地回:“銀子都被你拿去養彆人了,我那還有銀子。”

晏疏低頭笑了一會兒,直到聽見某個惱羞成怒的少年冷哼了一聲才有所收斂:“沒銀子還能去買桂花糕,當真是藏了私房錢,回頭得給我搜搜還背著師父藏了什麼好東西。”說完虛咳了一聲,正經了聲音說,“等會兒萬一——”

萬一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晏疏話音一頓,斂了笑意——周圍不知何時起已無他人。

霧已經濃得低頭見不到腳下,晏疏目光沒有著落點卻無半點渙散,家常般地說:“故弄玄虛了這麼久,如今將人都支開,不想出來聊聊?”

就在這時霧突然動了,像粘稠的水流沿著一個方向前行,又在某個轉折點拐得生硬,繞回到晏疏身邊,似乎是想將他圈禁起來。

隻是那霧並無半點殺傷力,又像是有生命,無論晏疏往那邊走,霧都會跟過去,將他環在一個圈子裡。

“還真是不嫌累。”晏疏嗤笑一聲,手指在空中連點數下,藍光亮起,眼看著要連成線之際卻乍然斷了。

晏疏一愣。

強行破陣是晏疏說來逗蕭亓的,相較於出去,晏疏更想知道陣主是誰。

晏疏在入陣的之際,在那張大白臉身上就聞到了穢玡的味道,在湖邊的老道士身上同樣聞到了甜臭味。那些味道都很淡,似乎隻是一不小心的沾染,換個人都未必能察覺,但晏疏不是彆人。

百年前晏疏與穢玡打交道多年,後又因穢玡而死,對其氣味尤為敏[gǎn]。既和穢玡有關,自然就不能善了,晏疏前往鶴溫穀正是為了穢玡,而這陣出現的又恰是時候。

陣是大陣,作用似乎並不隻是為了困人。

晏疏是想以魂元為引鑄一個陣,以此直接窺探陣眼——既然陣主不願意露麵,那就直取腹地,屆時陣受脅迫,陣主必定會出現。

可一切都莫名其妙斷了,晏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懷疑是不是睡得太久,魂元用起來都不順手。

四周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什麼東西在草叢裡飛快移動,晏疏淡了神色,手摸向脖子動了動,這一摸正好碰到束著頭發的布條,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蕭亓。

戰前晃神是大忌,也就是這個瞬間,那亂竄的東西突然發難,直逼門麵。他甚至來不及多反映,風刃就已經割到眉間。

晏疏死之前與穢玡糾纏數年,死後囫圇一覺已是百年後,再醒來至今也不過短短數日,對於他來說,下意識的行為遠比主動來得快。

那東西於半空中留下一道殘影,晏疏瞬間歪頭,在那東西擦著鬢發的之際迅速探手,細長的手指看起來雖瘦卻分外有力,直接將那東西扣住。

手背筋骨突起,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在指縫間掙紮不已,晏疏看向手裡多出的東西——一隻小穢玡。

就在這時,大風忽起。

有彆於晏疏用陣招來的風,這風異常邪乎,大的晏疏幾乎睜不開眼,他用衣袖遮住雙眼,靠著一棵大樹才站穩腳跟,幾個呼吸間,那股邪風突然就停了,連袖擺都不曾多動。

衣袖放下,周圍一切都變了,好像囫圇一夢。

手裡抓著的小穢玡不知去了何處,周圍漫山白雪,隱約能聽見鳥叫聲回蕩在林子裡,身後積雪從樹枝上落下發出撲簌簌的聲音,遠處房屋林立炊煙嫋嫋,夕陽落在山頭,映紅了田間的雪,一時間不知又到了何年何月。

第18章

呼吸化成白霧,晏疏站在山腳下,一頭銀發幾乎和白雪融為一體,他表情淡漠地看著遠方,像是個誤闖入人間的仙人,單薄的衣服被風帶離了地麵,突然一個小孩的聲音自腳下傳來。

晏疏側過頭,瞧著一個皮膚稍黑,眼睛很大的小童手裡抓著幾根竹片,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那小童膽子極大,見人不動不說話也不怕,仰著頭脆生生地問:“你是迷路了嗎?後麵這個林子去不得,裡麵有狼還有野豬,會吃人。”

小童模樣實在過於鮮活,晏疏一時看不出是不是幻境裡捏造的,好像他就應該身處在隆冬臘月裡,在這麼個不知名的小村子旁邊,遇到個獨自出來玩的小童,還要跟他說這番話。

晏疏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小童已經轉頭向後跑去,一邊跑一邊朝遠處喊:“爹爹,爹爹,這裡有個老人家迷路了,大冬天一個人在這會不會凍死啊?”

晏疏:“……”

“老人家”和“凍死”這兩個字不停地在腦子裡盤旋,晏疏一時不知道該反駁哪個,倒是很快就被冷風吹了個透心涼,他一身單薄衣衫,從前不知冷熱饑餓,如今重生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似乎想要將人間疾苦嘗個遍。

晏疏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突然想起白千滿之前說過的話,腦子裡同時蹦出老道士的身影,麵色一黑,趕忙低頭看向自己,入眼還是熟悉的月白色衣衫,風撩起衣擺,露出一雙修長的腿,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是他自己的身體,沒落到某又老又醜的殼子裡。

小孩子跑得飛快,一溜煙就到了田埂上,晏疏這才看見那邊田間不知何時站了個男子,一身灰色的短裝,一看就是常年作農的。

那男子不知道低頭和小童說了什麼,那小童頻頻回頭看過來。

晏疏沒有妄動,眼瞧著那小童再次跑過來,氣喘籲籲地對晏疏說:“老人家,你要是沒處去可願意到我家?我剛剛跟爹爹說了,爹爹說家裡雖簡陋,避寒還是可以的。”

北風刀刃般穿透了衣衫,晏疏渾身冰涼,首長下一瞬就落到了一處小火爐裡。

小童正抓著他三根手指:“走吧,等會兒太陽下山,虎豹就出來啦。”

“你不是說野豬和狼嗎?”晏疏問。

“唔,都有。”小童又用力拉了拉晏疏的手指,“快走啦,爹好不容易同意,我們這邊村裡一般不讓生人留宿,你再不走被人發現就要扔山裡喂狼啦。”

地麵雪花之下結了一層薄冰,小童拉扯著晏疏,不料腳下一滑,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傾,他下意識用力抓住那三根手指,奈何這一點力道不足以支撐他的身體,眼看著就要屁股著地,腰間突然被人攔了一下/

那小孩兒瞪著一雙眼睛,再回神時,亂動的雙腳穩穩地回到田埂上。

小童呆懵地低頭,發現腰間什麼都沒有,卻聽見有人說:“走吧。”

一陣風掠過,眨眼間,那人已經入了田間,踩在滿地的雪窩裡。

夕陽在那人身上描繪出金色的輪廓,小童眯著眼睛,直到陽光再次刺到眼睛,他才猛地回過神,趕忙跑過去跟上。

太陽一旦下了山,天黑的就很快。風捶打在窗戶上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那聲音就一直響個不停,婦人拿著根木棍出了門,在窗戶上當當兩聲,屋子頓時安靜了。

灶裡火燒的很旺,門上遮擋著棉花做的簾子,整個屋子很暖和。

晏疏坐在角落的小桌旁,小童坐在晏疏對麵,撐著頭。

“晚飯一會兒就好啦。”小童說話喜歡揚高聲音,脆生生的,顯得很可愛,但也顯得有點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雖說眼前的場景和這小童都與白千滿所說的過去有些相像,但晏疏可以確定,這並非是依托著白千滿而創造的幻境。

至於究竟如何……

晏疏笑著看向小童:“你叫什麼?”

小童說:“莊成化,你呢?”

晏疏:“莊剎。”

小童一愣:“你也姓莊?”

晏疏托著下巴,笑眯眯地沒有直接回應,小童不懂,“哇哇”了兩聲,回頭了兩次想要跟父母分享這個驚喜,但是父母各忙各的,沒人給他眼神,莊成化興趣缺缺地轉過頭,在對上“莊剎”的視線時,又高興起來。

“我們這個村子裡隻有我們一家人姓莊,其他人都姓劉。”小童晃動著腿,“果然姓莊才好。”

“這個村子叫劉家莊,我們家是後來搬過來的,所以跟村子裡的人都不同姓,剛來的時候村裡人有些排外也正常,我家這小子沒少被人欺負,所以總惦記這個。”婦人擦著手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陪笑,“臭小子話多,您甭理他,他一會兒自己說累了就老實了。咱們這沒什麼好吃的,您對付著吃一口,明兒我讓他爹去鎮上買點彆的。”

晏疏起身作禮:“您客氣,是我多有叨擾。”

婦人笑得很含蓄,是那種農田鄉下婦人才會有的淳樸,她聽見對方這麼說話後有些不好意思,手又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說:“聽這小子說您也姓莊?那還真是巧了,咱們雖這常有外人,但很少有人留宿,一般借碗水就走了,說不上幾句話,更沒聽過同為莊姓的。”

“是我腳程慢了些,虧得您收留,不然這冷天就隻能露宿街頭了,沒先到天這樣冷——”晏疏視線一轉,對上身後房忙完回來的家主的眼睛,補完後麵那句:“上山來不及了。”

最後這句話是晏疏的試探,即便確定不是跟白千滿相關,卻也不能看清這究竟為何處,畢竟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太久了。

百年足夠一個小村落更迭,夠山河重建,夠世界顛覆一遍,所以對於晏疏來說,一切都是新的,觀念裡的東西已經不足以讓他來做依據進行辨認。

好在晏疏性子好,不會因為這些陌生而焦躁。

那姓莊的農戶顯然不善談,聽見晏疏的話並沒有作何反應,點點頭走了。

屋子很簡單,進門就是廚房,灶台連接著內屋,另一邊有一間小小的柴房。

飯後晏疏借了床被子,準備在外屋湊合一宿,莊家夫婦帶著小童進了內屋,屋子很快就安靜下來,隻能隱約聽見外麵的風聲。

晏疏一人坐在凳子上,身上披了條棉被,守著個桌子正擺弄銅錢。

他許久未曾正經卜卦,手指推著銅錢走了幾步後突然一頓,緊接著就聽窗邊傳來哢噠聲。

自婦人修了窗戶後就再沒出現的聲音,如今又開始,甚至比之前還要吵,然而即便如此,屋內熟睡的三人均無反應。

這種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