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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得到了外力,終於一點點擠了出來。

“嘔——”

白千滿弓成了蝦,渾身一用力終於將那東西吐了出來。

枯草堆疊的地上,一個黑漆漆的東西躺在上麵,白千滿剛順了氣,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手抓著晏疏的袖擺,一邊指著地上:“天爺啊!殺千刀的要我命啊!那糟老頭子不光是要害死我的小傀儡,還要害死我,一屍兩命啊!怎麼辦啊師尊,我這小傀儡還活著……還能要嗎?”

一想到這玩意從喉嚨裡吐出來,白千滿哭的心思也沒了,隻能拉扯著晏疏求個方法。

晏疏盯著地上黑漆漆一團不知作何感想,這時蕭亓走過來,白千滿又找到了另一個冤家,接著罵:“你個殺千刀的,我剛剛讓你救我你竟然就跑了,我差點被憋死你知道嗎,咱們怎麼都說是同門,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白千滿皮膚很黑,身上又穿著深色的衣服,在濃霧裡一點都不怕丟,所以蕭亓扔得乾脆。

白千滿難受成那樣還知道跟著蕭亓過來,求生欲也是夠強了。

白千滿看著蕭亓一直走到跟前,他又有點慫,結巴了一句:“怎,怎麼,良心過意不去想要道歉?”

蕭亓橫插一步,擋在晏疏麵前,垂眼看向白千滿拉住晏疏衣服的手:“鬆開。”

白千滿下意識鬆了手,但很快又意識到不對,他剛想回嘴,就見蕭亓嘴唇張合,似乎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跟誰屈服,白千滿還以為他真要道歉,結果就聽蕭亓說:“叫什麼師尊。”

白千滿一噎,火氣蹭就上來了。

怎麼不救人就算了,現在師父也不讓認,就沒見過這麼霸道的。

晏疏聽著兩人鬥嘴,本不覺得有什麼,可聽見蕭亓最後這句話時,又覺得有點過,畢竟是他自己收的徒弟,好壞不論,這樣霸道地不讓人家說,怎麼都不對。

晏疏雖然喜歡逗蕭亓,但有些該糾正還是要糾正。

小孩爭寵也是常有,以前師門就出過幾次這種事,晏疏不覺得是大問題,但也不能縱容,便想說一句,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蕭亓說:“尊什麼尊,叫師父。”

晏疏剛剛提起來的一點氣息瞬間就散了,他看著擋在麵前的少年心中一軟。

少年年齡雖小,身高卻快趕上晏疏,骨量是足的,隻是太瘦了,晏疏先前之當這是小孩兒隻是不善表達,人不壞,這一刻晏疏的心竟被這個冰冷冷的少年人給烘烤得熱乎乎——他隨口說的一句話,蕭亓竟然記在了心裡。

白千滿不明所以,伸著腦袋越過蕭亓看向晏疏,小心翼翼地叫:“師……父?”

晏疏點點頭,眼底還有未散的笑意,他拍了拍蕭亓的肩膀,蕭亓讓了一步,晏疏走到白千滿旁邊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傀儡:“說說,發生了什麼?”

白千滿再次想到那個老頭子,憤起的情緒一時變得有些複雜,眼裡帶上了一絲怨,他剛要說話,晏疏卻打斷了他:“稍等。”

濃霧容易藏人,五步開外就已經分不清東西的環境,若是有情況,即便是晏疏也怕應對不及。

晏疏見了一根木棍,找了片空地寫寫畫畫,之後又挑揀了幾顆石子放在上麵,最後一顆石子落下,忽而風起。

大風自西向東,幾個呼吸間濃霧就散了大半,一邊的湖泊泛起波濤,枯槁的樹木晃動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快濃霧散儘,晏疏走回白千滿身邊,用木棍挑起小傀儡扔到湖裡,示意白千滿可以說了。

白千滿看見晏疏嫌棄的樣子,其實想說他可以自己洗,但是瞧著他那位師弟一臉冰冰涼,好像他多一句話就把他扔湖裡一起洗的樣子,最後咽了咽口水說:“我見著了一個老道士。”

“嗯,然後呢?”

“那老道士……說在釣魚。”

蕭亓吔了白千滿一眼,一臉“你這廢話嗎,再廢話扔湖裡喂魚”。

白千滿瑟縮著脖子:“真的,他說他要釣魚,然後就搶走了小傀儡。”這是事實,隻是他沒說老道士的身份。

白千滿不是不想說,並非刻意掩藏老道士的身份,隻是這件事藏匿在心裡久了,現在說起來依舊難以開口,畢竟提到老道士,自然會提到那場火,他不太想說過去。

晏疏洗完了小傀儡,將它挑到了岸上,之後看向白千滿,並沒有因為白千滿吞吞吐吐而生氣,反而安撫性地拍了拍白千滿的肩膀,說:“先走吧。”

第17章

白千滿不知道晏疏為什麼不問了,他揣起不知死活的小傀儡到懷裡,小心翼翼地瞥向晏疏,見晏疏表情並無不妥,本應該安穩下的心不知怎麼的更加忐忑。

湖邊的霧散了七七八八,晏疏畫的陣不大,掀起的風卻不小,一直掃到林子深處,三人走了好遠仍能感覺到聽見湖邊的水聲,除此之外四周太安靜了,最後還是白千滿受不住氣氛,問:“師父,咱們這是要去哪?”

“找個東西。”

白千滿又問:“找什麼?”

“不知道。”

白千滿:“……”

他突然覺得師父就是拿他消遣的,就算他不懂這其中關竅,卻也能察覺這個地方很大,這麼毫無章法地亂走,甚至都不知道找什麼,可真是……

“出門無望。”蕭亓的話正好接上白千滿的念頭。

白千滿驚訝地看著蕭亓,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和這個新師弟也有心有靈犀的時候,一臉親切都要化成實質溢出來,隻可惜師弟沒這個覺悟,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隻是同他一樣,落後半步跟在晏疏後麵,目光異常專注地看著晏疏的背影。

一個徒弟看向師父的眼神竟然可以這樣富有深意嗎?

白千滿心中的親切很快變成疑問,他一直盯著蕭亓看,以為自己孤陋寡聞對師父過於疏遠,想學著用那種眼神看師父,試了幾次眼睛乾澀都沒能試出來,反倒是內心忐忑更甚,愈發覺得蕭亓的眼神有些大逆不道,若是被師父知道指不定將他們扔回湖裡喂魚。

直到蕭亓警告的眼神看過來,白千滿才倏地回神,摸著鼻子覺得這套他學不來,還是老老實實地該乾嘛乾嘛。

晏疏不知道身後兩人眼神裡的交鋒,也不算交鋒,純純蕭亓單方麵碾壓。

晏疏手裡順了跟很長的木棍在草裡敲敲打打,好像真的認真地尋東西,但隻有蕭亓知道,那隻是因為晏疏手裡缺了東西,所以下意識找點把玩著,石子木棍什麼都可以,順手摸來的都能玩很久。

白千滿被蕭亓等了幾眼後消停了,眼觀鼻鼻觀心跟著晏疏往前走,身後安靜了晏疏也樂得開心,木棍敲打在地麵上發出噠噠聲,走了不知多遠,水聲徹底消失,霧卻再次飄起,這次沒了湖,霧不知來自何處,而且來勢洶洶,三步五步就已經看不清前後路。

晏疏停下腳步,白千滿問:“師父要再畫個陣嗎?”

晏疏搖搖頭:“藏在霧裡的是個膽小鬼,沒點掩飾不敢出來,先看看這膽小鬼究竟想做什麼。”

晏疏並未刻意壓低聲音,聲音順著霧氣傳了老遠,隱約還帶著點回音,而那霧也在這時變得更加濃鬱,即便人就在麵前,卻也好像隔了一層紗。

晏疏雖不將藏在其中的膽小鬼放在心上,卻不得不顧著身後帶著的兩個人,兩隻蝴蝶悄無聲息地分彆落在兩個人肩膀上,晏疏眨眨眼:“你看。”

倆徒弟整齊地看過去:“這元靈除了好看,是不是還挺實用?即便落在身上也毫無違和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蕭亓盯著肩膀上散著淡藍色光的蝴蝶一臉麵癱。

真是毫無違和感,尤其是在這萬物枯死沒有一點生機的地方,突然出現個發著光的蝴蝶,除非瞎子才看不出貓膩。

倒是白千滿那個傻子聽著晏疏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蝴蝶似乎有千斤重,壓著他的肩膀動彈不得,他落枕似的,硬著脖子對著晏疏點點頭:“師父說的是。”

晏疏特彆喜歡白千滿的傻勁兒,這讓他不管做什麼說什麼都有人跟著捧著,而且捧得特彆真情實感,雖然從前也有很多人捧著他,但那時他站的太高,也不敢這樣滿嘴胡說,不比現在這樣逍遙自在。

兩個小徒弟,一個傻乎乎,一個冰冷冷,都挺逗人。

晏疏彎著眼睛看著兩人,難得正八經地盤算個事情,說:“你們跟在我身邊估計學不到很多理論知識,或者我送你們去仙門先做些課業基礎,也便於你們後來修行。”

“不用。”

“免了。”

兩人回答的很痛快,難得意見統一。

蕭亓拒絕也就算了,他根骨奇差,全然沒有仙緣,入仙門也沒多大意思,倒是有些意外白千滿。

就見白千滿一臉急迫,就好像快要被自己親爹媽賣了的小孩兒,眼睛紅了一圈都快哭了:“師父,我哪都不去,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跟你說,肯定不再騙你了,剛剛那個老道士,就,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我小時候爹爹在田裡撿的,我不是刻意瞞著,就是不知道怎麼說。”

晏疏一愣,他不是不想要這個徒弟,隻是突然覺得自己收徒弟收的過於草率,如今想想好像真沒辦法教那些基礎課,他小時候雖然也在師門去上過一些課,但大多時候都是師父帶著他到處遊曆,直到及冠後沒多久師父因故去世,他一個人的路走得很坎坷,大多靠自己摸索。

師門裡的人都偷偷說他性格有些問題,很少和他親近,後來修為大進,師兄弟一個個故去,同門就隻剩下不知小了多少輩的後生,他也就更加不便說些玩笑話。

他成了門派內眾人敬仰的尊者,需要頂起整個門派,他多了很多能做和不能做的約束。

見著白千滿眼淚在眼圈打轉,晏疏的心一軟,摸了摸白千滿的頭:“沒有不要你,隻是想讓你們多學點基礎,對以後發展很有助益,既然不願那就作罷。至於老道士,不是什麼大事,不想說不必勉強。”

本就是順嘴一提,按照白千滿和蕭亓的年歲,現在去從基礎來學確實也有些晚了,晏疏收他們並非希望他們在修行之路上有所建樹,隻是依了緣分,瞧著兩個少年人流落有些忍。

生死有命,晏疏從沒覺得自己再活過來能堅持多久,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本應該是個死人,死人重生並非幸事,很容易亂了原本的軌跡,其中緣由他自己還沒摸清,其實乍然收兩個徒弟是極為冒險的事情,現在想想,不知道向來在因果上很謹慎的自己,怎麼就隨手收了兩個徒弟。

好在兩個徒弟年歲都不算小,引一段路後他們就可以各自發展,他不過是短暫地陪他們走一段路。

後麵的話晏疏沒有說出來,蕭亓卻看懂了,他看著晏疏,心臟狠揪,那種被藏得很好的怨懟又有溢出之相,拳心滾起黑霧。

就在這時,他餘光裡看見一個黑色的東西速度極快地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