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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死一片這種蝴蝶,作何不換成一個更為凶猛的獸?”那蝴蝶好像聽出了蕭亓話裡的嫌棄,翅膀搔著蕭亓的鼻子,蕭亓想要趕走又不舍得,漆黑的眼睛被蝴蝶映出藍色的光,乍一看竟和晏疏的眼睛十分相像。

晏疏如今的樂子就落在蕭亓身上,不管怎麼樣都要逗弄一番,見他被蝴蝶鬨得有些惱,快速抓了一塊桂花糕塞到蕭亓的嘴裡:“吃點甜的笑一笑,彆每天皺著眉頭不說話,年紀輕輕活得像個老頭子。”

他沒有解釋蝴蝶,又是哄了哄小徒弟,自己也咬了一塊糕,“快了,很快就有結果。”

話音方落,遠處突然傳來撲騰聲,像一群停留在灌木裡的鳥兒齊齊煽動翅膀。

蕭亓內心突生警惕,他剛要起身探探情況,就在這時聽見一陣沙沙聲。

那聲音像是布料和枯枝摩攃的聲音,起初很小,後來還能聽見軟底布鞋和枯草摸索的聲音,越來越大。

蕭亓看了眼晏疏,見他正專注地用木棍擺弄著火堆,好似什麼都沒有聽見。他警惕地站了起來,兩步走到晏疏身後,看似因為陌生聲音而害怕才躲過去,實則守住了晏疏所有的盲點,護住了晏疏的身後。

*

與此同時,白千滿正雙眼呆滯裡在林子走著,懷裡揣著那隻有了臉卻依舊黑乎乎的小傀儡。

小傀儡剛得的五官可能還不太會用,一整個擠在一起快凝成麻花,手抓在白千滿的衣襟上想要用力拉扯,衣服壞了好幾處卻依舊沒能得到回應,小傀儡最後無法,隻能藏在白千滿的衣服裡,自留下一雙圓咕隆咚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四周。

白千滿不知著了什麼魔,好在沒有直衝衝地撞樹,遇到障礙物還知道繞一圈,就這麼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段路,前方樹木不再茂密,白千滿腳步就停林子儘頭,冷風吹得一個激靈,白千滿突然醒過來,眼神還有些茫然,鼻子率先聞到了水腥味,那是江河湖泊才會有的味道。

寬闊的湖邊,一節斷木上,坐著一頭白發的老人。

白千滿皺著眉頭仔細看著,第一眼覺得眼熟,看好半晌,心臟突地一跳,沉在記憶裡多年的身影在這一刻嚴絲合縫地與之重合,他踉蹌地往前走兩步,卻也隻是兩步就定在了原地。

那老人好像無所覺,這麼多年不僅容貌沒有絲毫變化,就連穿著也依舊那麼隨意,手裡拿著一根枯枝做魚竿,一根線遙遙落在水裡一直不見動靜。

風掃過白千滿的臉頰,卻沒有吹動湖麵,那水麵就跟鏡子一樣沒有絲毫漣漪,而那根釣魚的線就這麼突兀地伸了進去。

白千滿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有些局促又有些茫然,他可以當著晏疏的麵侃侃而談當初帶他入門的老道士,可以說過去自己如何靠著一本書摸爬滾打,而如今見著人,他應該怎麼說?

單獨拎出一件事來看,那老道士也算是半個師父,雖沒有親自指點,也虧得他才讓白千滿在那場火災裡活了下來,甚至有機會接觸尋常百姓所不能觸及的東西,這麼論下來他應該是感恩戴德了。

可是若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白千滿還是怨的。

那時候父親因為救了老道士,難得起街上多買了很多吃的,也因為天冷多砍了很多柴,白千滿對老道士神神道道的說法很感興趣,被他爹抓著揍了好幾次,這些算不得什麼,前麵都還算和睦的,那後來呢?

後來,老道士走的很急,沒有任何征兆就告辭離開了,留下了銀錢和一句話,一句他們家就要遭災的話。

那時候家裡還剩了很多吃食,很多柴火,白千滿年紀小隻覺得這段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又暖和又有好吃的,還有□□士留下的書,再後來,他夜裡看書一不小心睡了過去,翻了油燈,點著了窗外牆腳堆得柴。

這事兒也不能怪老道士,可人大悲之後總是需要找個情緒突破口,不然他也就死了,所以白千滿會下意識地想要埋怨,有了一處宣泄他才能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很不講道理,所以也從未想過找道士算賬,說到底他明白,這事怨他,他身上背著自己一家人的命,所以他想學卦術,想算算家人來時過得好不好,萬一還能會點彆的,是不是可以超度父母,送他們早登極樂,下輩子找個好人家。

隻可惜,白千滿彎彎繞繞了這麼多年,連明天如何都算不明白,又如何算前世今生。

白千滿在湖邊站了很久,久到那邊的人什麼時候轉過頭都不知道,等他回過神時,見著那老道士一臉和善地揮著手,招呼他過去。

白千滿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靠著老道士坐了下來。

老道士似乎忘了他是誰,眯著眼睛收回視線看著湖麵,小聲念叨:“最近的魚兒真少啊,怎麼都釣不到,小孩兒,你知道怎麼釣魚嗎?”

白千滿下意識順著他的話看向湖麵,他哪懂得釣魚,默不作聲地看著魚線。

老道士沒得到回音也不惱,笑嗬嗬地一手抓著魚竿,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坐在身邊的少年,視線突然就頓在少年懷裡的小傀儡身上,

小傀儡在視線對上的瞬間突然瑟縮了一下,然而它還沒來得及縮回去,白千滿更沒來得及做什麼,老道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小傀儡拎了出來,一臉驚喜地說:“這不是有上好的魚餌嘛。”

說罷一收魚竿就要將小傀儡掛在鉤上。

白千滿急忙要去抓,嘴裡還在說:“這不是魚餌,這是我的,你放開它!”

他的話對老道士一點用都沒有,那老道士看起來不高,年歲也大,渾身散發著行將就木的老人味,動作卻異常靈巧,在白千滿幾次要觸碰到的瞬間精準避過去,穩穩地將小傀儡掛在魚鉤上。

白千滿快哭了,這小傀儡在他心裡意義不同,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道士如何,隻想把小傀儡搶回來,自然也就沒注意到道士越發放大的笑臉。

道士看著追著魚竿跑的少年,笑眯眯地說:“你看,這魚不就上鉤了嘛。”

第16章

靈蝶飛得很慢,當它煽著翅膀晃晃悠悠到了湖邊時,水裡一人正撲騰,而晏疏趕到時,就隻見著一連串的泡了。

除去那一點不尋常的漣漪,波紋沒有傳多遠,其餘地方依舊詭異的平靜,晏疏瞧了一眼坐在岸邊一動不動的老道士,手臂一抬,對著湖麵的氣泡,挽弓如滿月。

老道士頭也不抬地說:“魚兒咬鉤還沒咬死,此時出手隻會前功儘棄。”

晏疏恍若未聞,手指一鬆,隻聽嗡地一聲,箭矢飛射而出,箭光流轉之下,數不清的靈蝶跟著飛舞。靈蝶不再像尋常那樣遛彎,速度竟是於箭矢持平,而晏疏在箭矢飛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經轉了身,走到老道士旁邊,坐在枯木一頭。

沒有針鋒相對,像是老友閒聊般:“即是釣不上來就彆釣了,說明這魚與你無緣。”

“緣……緣之一字重在人為,豈是你一句無緣就能輕飄放過的,若真認天命,你又如何能到這裡?”話音飄飄蕩蕩,在空中轉了十八個彎,當最後一點音消散時,那一節粗壯的枯木上就隻剩晏疏一人。

箭矢辟開了一條路,蕭亓撿回了白千滿,站在岸邊躊躇,片刻後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壓著白千滿的%e8%83%b8膛。幾注水噴了出來,蕭亓動作極快地讓開,鞋麵上還是濺上了幾滴,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看模樣是想用白千滿的衣服擦擦,但白千滿如今的衣服……不碰也罷。

晏疏手撐在木頭上向後靠坐,看著白千滿在地上亂撲騰幾下,然後艱難地想要爬起來,似乎和蕭亓說了什麼,蕭亓極為嫌棄地又後退了幾步,白千滿向前追,蕭亓就往後退,一來一往倒是玩起了捉人遊戲。

湖麵上不知何時起了霧,晏疏安靜地看著這一幕,末了像是回答先前老道士的話,又好像自言自語的喃了一句:“不甘會生怨,怨得多了,生死都成了負累。”

這話似乎驚到了某處,湖麵上的霧愈發濃鬱,很快蔓延到了岸邊,模糊了白千滿和蕭亓的身影。⌒思⌒兔⌒網⌒

白千滿正手腳不協調地亂抓,扯到了蕭亓的衣領,蕭亓慌忙去攔,一道亮點閃過,蕭亓脖子上似乎掛著什麼東西,一不小心被白千滿扯了出來,他趕忙塞回衣服裡。

隔得太遠,又有迷霧遮掩,晏疏沒有看清那是什麼,隻有心頭飛快一跳,快得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反應,待晏疏定睛再去看時,霧已經濃的看不見任何東西,目之所及隻有腳下方寸。

晏疏盯著腳尖視線有些空茫,過了會兒才回神,很輕地歎了口氣,想捏一隻靈蝶去帶人,手剛抬起就被人拉住。

那隻手手心溫熱,白皙的皮膚上青筋豎起,蜿蜒向上沒入袖子裡,之後那人說:“不用放元靈,人都在呢。你若是累了就歇一歇,待會兒我們再走。”

是蕭亓的聲音。

晏疏的手被輕輕拉回放下,晏疏看見少年走到眼前,蹲下,梳理著他被風吹亂的衣衫:“彆總歎氣,你都說了這陣算不得大事。稍坐一會兒就走吧,等會兒換個地方歇,這裡太涼,霧氣太大,一時看不出門道,恐生事端。”

晏疏定定看著蕭亓,末了偏頭笑出聲:“沒大沒小,不叫師父就算了,如今一副老成的樣子是想做個管家?”

蕭亓正低頭撣掉晏疏衣擺沾上的土,聽見晏疏的話後,低頭而露出的修長的脖頸迅速躥紅。

晏疏不知道這小孩兒為何臉皮如此薄,一個沒忍住,手指點在了上麵。

蕭亓猛地後退,結果動作太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警惕地捂著脖子:“你,你作甚!”

晏疏的手指還停在半空,正好出現在蕭亓眼前,他一點沒覺得自己這個動作比之前說蕭亓“非禮”還要越矩,慢吞吞收手撚了撚。

“我就想看看……”晏疏掃著蕭亓的表情,“你這脖子會不會著火。”

蕭亓脖子更紅了,但鑒於都捂在手下,他稍稍心安,側過頭呼了口氣:“你真是……”

真是了半天,原本想說“為老不尊”,又覺得這個詞不好,晏疏長得一點都不老,而且很好看,可又想不到太好的,嘴唇哆嗦半天也沒能成個句子。

晏疏低笑著起身,落在樹樁上的衣衫垂下之際,衣擺上蕭亓未來得及弄乾淨的塵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地上,晏疏問:“千滿呢?”

蕭亓跟著起身,一指身後:“那,就是有點不太正常。”

晏疏一轉頭就看見身後的白千滿,他正扶著樹樁一副想嘔又嘔不出來的樣子,晏疏皺著眉頭,繞過樹樁走到白千滿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力道不重,卻正好順了白千滿的氣。

白千滿似乎被什麼憋著呼吸困難,一手用力掐著衣服,嘴張得老大,費了半天勁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臉色漲成青紫。

眼看著就要憋死,一道帶著涼意的氣息自後背那溫柔的動作進了身體,鬱結於喉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