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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敗的雜草裡夾雜著跌落的樹杈,一腳踩下去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極了爆竹,在這詭異的林子裡回響著,剛走了兩步白千滿就不敢動了,兩眼空茫。

身後是那不知道藏了什麼的馬車,前麵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林子……是了,這林子也過分詭異,竟是連一隻麻雀都瞧不見,白千滿原地不動時,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連風都不曾有,一眼能看見很遠,又好像什麼都瞧不見。

白千滿下意識往懷裡摸,扯到一個小木棍似的東西才心安了些,將小傀儡放在眼前:“就剩咱們倆了。”他找了一根懷抱粗的大樹靠著,雙手死死地抱著小傀儡,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生怕錯過任何風吹草動,一邊從兜裡摸出幾枚銅錢,掐著手指算卦。

兩方已經占用了白千滿所有的經曆,自然就沒有注意到脖頸上掛著的銅錢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

彼時另一端,晏疏正坐在一堆柴火邊,手指一點,一個火苗竄了上去,懶懶地說:“那小傻子一人不會嚇死吧?”

蕭亓抱著幾根小臂粗的木頭回來加到火堆裡,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死不了。”

晏疏點點頭,雖說事發突然卻也留了線,還是前一天晚上胡亂送的收徒禮,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至少能保證那小孩兒在遇到危險時護上一護。

晏疏側頭看著蕭亓忙碌的身影,倒是對他的疑惑越來越深,那張大白臉就算沒有攻擊性,單看著都挺嚇人,修行之人也就罷了,怎的這普通少年竟這樣沉得住氣。

*

方進這裡時,眾人是打散了,晏疏最開始遇到和白千滿一樣的情形,他一個人坐在馬車裡,有個大白臉對著他耳朵吹氣。

第一次吹氣晏疏沒反應過來,第二次剛嘟起嘴,就被晏疏一巴掌拍了回去,而後甚為嫌棄地擦了擦手,將麵前桂花糕規整地包會油紙裡,下馬車前說了一句:“跟著就散了你。”

之後就清淨了。

出了馬車就是茂密的林子,晏疏本以為找人麻煩些,結果也就一盞茶的工夫,過了一棵粗壯的樹,直接在雜草堆裡先撿著了一個。

這個過程太過順利,順利得晏疏都以為有詐,眯著眼睛還沒確定是人是幻覺,就見對方看過來時一雙眼睛倏地一亮,用著隻有蕭亓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晏疏輕笑,伸手去摸蕭亓的頭發,長輩安撫小輩那樣。

“嚇著了沒?”這是晏疏說出的第一句話,手還沒落到發頂,先一步被人拉住,卻又很快放開,又是那看不懂的眼神。

晏疏恍若未覺,自然而然地收手垂在身側:“莫怕,一個陣罷了,鶴溫穀就喜歡故弄玄虛。”他解釋著卻沒人聽,晏疏不在意,視線落在蕭亓脖子上纏繞的白布,眼神柔了柔,“若是師尊叫不出口,叫師父也好,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尊’這個字。”

尊字太高,高的好像晴朗天空中的月,清冷地一個掛在那,便是星星都不願靠近半分。

過了一會兒,蕭亓“嗯”了一聲,不知道是肯定了“師父”這個稱呼,還是認可了對“尊”字的厭棄,反正到最後也沒能叫個稱呼。

蕭亓的眼神炙熱又直白,晏疏原本還想裝作無視,最後實在是被盯木了,頭皮跟著癢了起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噗地笑出聲:“我先前就想問,咱們之間到底有何糾葛,你這眼神若是放在黃花大姑娘身上,估計要把你綁起來扭送官府,告你非禮了。”

“非禮”二字像是一隻手點到了蕭亓的額頭上,他臉上先是一陣空白,之後耳朵迅速躥紅,卻又不肯偏頭。

“沒有糾葛。”說著話是蕭亓似乎有些生氣,晏疏覺得這可能是羞惱,可愛得很。

說完這句蕭亓僵硬地偏了頭,可能是怕晏疏再說什麼驚天駭地的話,打量起四周,話題轉得生硬,“這裡是什麼哪個鬼地方,也不知道那幾個帶路的跑哪了,瞧見他們一定得將他們幾個綁了揍一頓。”

“這麼凶。”蕭亓大多悶著一句話不說,偶爾一開口說話忒逗人,晏疏笑道,“行,聽你的,等會兒若是遇到他們全都捆了,給你出氣好不好?”

又是哄小孩子的口氣,蕭亓用力抿了抿嘴,隻有耳朵依舊很紅。

帶路的那幾個指的自然是鶴溫穀的趙正初等人,晏疏怎麼看趙正初都不像是個陰險之輩,雖然他看人的眼光不算好,卻異常自信。

晏疏沒在這上麵和蕭亓多理論,撿了根木棍在地上劃著:“平時看著你跟個小綿羊似的,一個招惹不好就變得凶巴巴。這陣法算不得什麼,找到陣眼自然就破了,就算找不到陣眼也不是大事,沒什麼新鮮,彆急,也彆生氣。”晏疏先安慰了一通,又說,“你過去家裡是做什麼的,小小年紀入得此境竟能如此鎮定,先前我倒是小看你了。”

蕭亓聽見此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上一刻還通紅的耳朵瞬間沒了血色,臉也跟著慘白一片,不過蕭亓本來就很白,這一變化不算明顯。

晏疏在地上亂七八糟畫了一堆難以看懂的圖,仔細瞧卻又覺得是有規律的,隻不過那規律難以捋清。

晏疏沒想蕭亓會回,他不過隨口一說,不曾想蕭亓搖了搖頭:“算不得光彩。”之後又說,“仙門修煉除去門派秘法,很多也不是隱蔽的事情,聽說過一些,白千滿不還在路邊書齋買了許多關於卦術的書籍嗎?”

晏疏剛醒沒多久,不知道世道如何,想想白千滿抱著的那一摞子書和他念叨了一路的卦術之法,覺得蕭亓此話不無道理,點點頭,未再深追,收起木棍跟著打量起周圍。

晏疏不知道,白千滿那一包袱的書,隻有路上念得一本堪用,便是當初在白千滿家裡暫住的老道士留下的那一本,其餘都是添油加醋更像話本子的所謂術法之書罷了。

晏疏捏了幾隻蝴蝶出來,靈蝶飛得不緊不慢,像極了晏疏的脾氣,圍著二人轉了轉,之後尋了不同的方向各自散開。

“先找一下千滿,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我剛剛簡單探了一下,此處雖詭異,未見凶險,或許隻是為了將人困住以達到什麼目的,至於緣由就隻能找到趙正初等人再細細詢問。”眼看著靈蝶飛遠,晏疏抬頭看了眼天,“若是找不到陣眼就隻能強破了。”

蕭亓側頭看過來:“不應該先覓源頭,尋因果,即便沒有陣眼,待因果成型,陣不攻自破嗎?”

晏疏眉頭一挑,就地找了個石頭坐下,胳膊肘墊在膝蓋上,甚為鬆散地托著臉頰:“你連著個都知道?小小年紀當真不簡單。我之前就覺得你雖根骨極差,靈性卻好,若換個好根骨,幼時去仙門好好修行,想必也是個攪弄風雲的人物。”

他說話毫不遮掩,好的壞的通通丟到人麵前,之後再垂著眼皮有些疲累地說,“一點點尋因果太麻煩了,這個陣不知多大,不知方寸,要找猴年馬月,總歸不會是毀天滅地的大陣,強破了就是。”

他說的輕飄飄,好像強破一個陣不過吃飯那麼簡單。

蕭亓低頭看著地上雜亂無章圖,繁複的文字緊貼在一個個圓圈內,又被幾條直線攔截,那其實是一個甚為複雜的陣,非極其專注堅定之人所不能成,便是如今仙門的幾個以陣法而出名的仙師,都沒辦法一邊聊天一邊極快地完成此陣,而晏疏卻不聲不響地做完了,甚至還往那陣上丟碎木頭,沒多會兒就架起了一個柴火堆。

兩人待了這麼久,林子裡依舊沒聽見第二個活物的聲音,晏疏攏了攏衣服:“如今春天都來的這麼委婉嗎?天冷成這樣,你看這草都不願意冒頭了。”

蕭亓坐到晏疏旁邊,下意識順著話看向腳邊雜草。

晏疏像出來踏青沒踏成,隨口多一句埋怨,蕭亓原本懸著心,因為晏疏的態度,不知從何時起心態就平和了。

“我之前就想問。”蕭亓想了想,晏疏側頭看過來,“想問什麼?”

“鶴溫穀為何會邀你至此?你是不是……”

刻意露了馬腳,讓人猜測你的身份又得不到證實,才將你帶回門派。◎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後麵的話蕭亓沒說完,他看著晏疏,話就停在了一半。

晏疏手裡閒不得,這會兒又從旁邊扯了跟藤蔓把玩著。

“我和鶴溫穀目的一致,過程就不那麼重要了,我想知道關於穢……鄒家大公子的病由,而鶴溫穀也想從我身上得到某種東西,互惠互利何樂而不為?”晏疏怕蕭亓想多,可以換了稱呼。

互惠互利……

蕭亓實現落在半空不知道想到了哪裡。

靜謐了這麼久的林子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風,帶亂了晏疏的銀發,蕭亓突然站起身,懷裡抽出一根秀滿暗紋的月白色發帶,不打招呼地站在晏疏後麵,攏起那些亂飄散亂的頭發。

晏疏隻眉心一動,之後安坐著任由蕭亓折騰,指尖穿過發絲不經意掃過頭皮時,晏疏眯了眯眼睛,突然覺得早年自己實在過於迂腐,這樣收個徒弟也不錯。

頭發束好,蕭亓站在背後久久未動,盯著晏疏的背影不知道想什麼。

少傾,晏疏低笑:“你站在那不會是準備偷襲吧,雖說我手無寸鐵,看起來也不像很厲害的樣子,但是其實我很能打。”

說最後幾個字時,晏疏側頭看向身後,像是認證自己很厲害的樣子,手攥成拳頭在蕭亓麵前揮了揮,“不乖就把你架在火堆上烤,這裡看起來不像是有野獸果子,餓了就吃你。”

蕭亓絲毫沒有被嚇著,垂眼指著晏疏的懷裡:“我看見油紙邊了。”

明明被戳穿的是晏疏,結果晏疏笑得開心,蕭亓一臉冰碴地坐在旁邊,又當起了石像,直到晏疏將油紙包拿出來放在蕭亓的手裡,他表情才算好點,隻是沒吃,將那油紙包又原樣放了回去,開口說:“你那些蝴蝶多久才能回來,蝴蝶命短脆弱,如今這不止深淺的陣裡,萬一碰到了不該碰的怎麼辦?。”

“無礙,那不是普通的蝴蝶。”晏疏沒給人當過師父,隻偶爾同門教授徒弟時見過一二,知道師父職責之一就是答疑解惑,遂手指一撚,一隻蝴蝶便立於指尖。

他將蝴蝶遞到蕭亓麵前,讓其落在蕭亓的手上:“這是靈蝶,用以魂元化成,修行之法我不知你了解多少,修行修的就是魂元,化以為形稱之元靈,不同人的元靈不同,大多以自身意念為主,元靈化成上古神獸之行也不是不可,但也要量力而行,若是失了控很容易反噬,唔,就像沒了肉的果子。”

這個比喻真好,蕭亓頓時覺得手上的蝴蝶有些重。

晏疏講東西東一頭西一棒,沒什麼邏輯,他自己又不覺得這有什麼,用到哪講到哪挺好,方便記憶。

他眼底含著笑意,手指虛虛一點,那蝴蝶的翅膀上就泛起了光,扇動著翅膀飛到蕭亓眼前。

“既是元靈,不應該越強越好嗎?上次你在鄒宅何人對峙時,那頭猛獅一巴掌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