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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若不舍,如今隻能還你半塊,喏。”晏疏故意將桂花糕遞到蕭亓麵前,好似沒有見著蕭亓的眼神,真就為了一個糕點在跟他說道。

蕭亓垂眼看過去,半掩住眼神裡的光。

馬車顛簸,窗外的光稀碎灑落在晏疏的手上,白的幾近透明的指尖上沾著細細碎渣,那塊掰剩一半的糕點安靜地躺在上麵,有那麼瞬間,蕭亓很想低頭就著這隻手將那糕點吞了,或者再將那隻手一並吞入腹中,沒了這雙呼風喚雨的手,說不準這個人就能安分些,然後乖乖地待在身邊。

但這也隻是想法,蕭亓捏起眼晏疏的指尖推了回去:“你吃你的,不夠再買,這都是尋常糕點,一般城鎮都會有賣,沒人跟你搶。”

晏疏一抿嘴巴,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接著話,明明是蕭亓的眼神不正常,如今反倒是他貪嘴一般,還需蕭亓哄著。

晏疏沒想好要怎麼懟回去,就隻能拉了旁人展現他並非不願分享的態度,空閒的那隻手打開包裹桂花糕的油紙,叫著白千滿:“千滿,吃嗎?”

白千滿還在念叨爻辭,頭也不抬地伸手就要抓,結果伸了一半就被狠敲了一下。

白千滿倏地抬頭,腦子裡還沒來得及盤算出話,就被對方的眼神凍了回去,他悻悻縮手,委屈巴巴地說:“師尊您吃吧,我,我不餓。”

此話說完原本就揭過了,結果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嗖地一下竄了出來,直接掛在蕭亓的胳膊上,待眾人反應過來時,鮮血已經順著蕭亓的小臂淌到了指尖,一滴滴落在褥子上。

桂花糕啪地掉在血上,雪白的糕沾染了觸目驚心的紅。

晏疏反應極快,在那東西出現的瞬間手就已經伸了過去,卻還是慢了一步,好在那東西極小,也沒太大殺傷力,隻是一口咬得太深,正好破了血管,才會有這一幕。

晏疏看似輕輕點在小傀儡的額頭上,小傀儡突然渾身一顫,緊接著鬆了口。

拎起漆黑的小傀儡,晏疏眸低藍光一閃而逝。時至現在,白千滿才徹底反應過來,手腳慌亂一時不知道是應該先道歉替小傀儡求饒,還是去看看那倒黴麵癱師弟的胳膊。

白千滿這個小傀儡其實挺慫的,自上次被晏疏追著打了一通後,但凡晏疏在的場合,它就再也沒冒過頭,晏疏先前一直沒沒想好怎麼跟白千滿解釋,所以暫且壓著不提。

憋了這麼久的小東西突然發作,不過是因為方才白千滿怯了,怯得感覺到了生命危險,與他有牽連的小傀儡也就察覺到了危險,顧不得慫不慫的,直接衝了出來。

外麵騎馬的鶴溫穀幾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卻聽身後哐當了幾聲,幾人話音一停,齊齊勒馬站定,趙正初試探地揚聲問道:“晏仙師,發生了什麼事,可需要幫忙?”

說著他人已經到了馬車旁,趕車的馬夫一動未動,他就是個普通人,拿錢辦事,從見麵開始一個字未曾說過,即便馬車有異動,他都是麵無表情地坐在馬車上。

過了片刻,晏疏的聲音傳了過來:“無礙,勞趙仙師記掛,小徒方才摔了一跤,已經無事了。”

趙正初應了一聲,一年紀稍小的湊過來嘟囔:“在馬車裡還能摔一跤,可真是個神仙。”

“非禮勿言,左右與我等無關。”趙正初阻了他接下來的話,倒是另一人跟過來說,“師兄,這也不怪蒼懷,實在是這些人比尋常人家的公子還要嬌貴,照著現在的速度,咱們回去得是半個月後了,師尊他老人家吩咐我們七日內必到,如今可怎麼好。”

蒼懷就是先前出聲質疑馬車的直腸子小仙師,他聽見有師兄撐腰,癟癟嘴:“就是說啊。”

趙正初看了眼空蕩蕩的前路:“無妨,我已經給師父去了信,言明半個月後才歸,師尊已應允。”

“去信?師兄什麼時候去的信,我怎麼不知道。”蒼懷一臉驚訝,之後又釋然,“罷了,既然師父應允那就這麼晃蕩吧,當遊山玩水了。”

蒼懷年紀小,看得很開,馬蹄在原地踏了幾步,“他們說沒什麼事咱們就繼續趕路吧。”

趙正初最後又看了馬車一眼,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摸了下腰間的乾坤袋——乾坤之意,包羅萬象,小小的一個布袋裡麵可以承下一座城。那隻被收回的穢玡如今正安安穩穩地躺在乾坤袋裡,佟什等人也已著人先行帶回門派,一切都有條不紊,可趙正初依舊覺得而有些不對,又想不明白哪裡不對,最後在蒼懷的催促下勒馬掉頭,一行人再次上路。

外麵是消停了,馬車內的情況就有些詭異了。

晏疏一手掐著小傀儡的脖子拎在半空,另一隻手動作極快地在嘴邊劃過,屬於他的血珠立在指尖上,他單手挽起蕭亓的袖子,一排細細密密的齒痕印在上麵,雪窟窿裡隱約能看見翻湧的黑色,很隱秘,晏疏一樣就見著了。

那齒痕不似人留下的,一排排血洞更像是凶獸。

晏疏飛快地在細窄的胳膊上連畫數下,一道道複雜的咒順勢而生,原本還在冒血珠的洞瞬間就空了,隻能看見翻起的皮肉。

白千滿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小傀儡,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隻聽說過畫符,也聽說過血咒,卻沒見過在人身上以血畫符的,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晏疏到底畫了什麼,眨眼間那以血為媒的符文不見了,隻剩下蕭亓消瘦的小臂,和已經乾涸的血跡。

白千滿僵硬地扭著頭,再看向晏疏時發現他已經坐回原本的地方,好似從未離開,隻是手上多了一隻熟悉的小傀儡。

小傀儡吱吱了兩聲,掙紮未果渾身開始哆嗦個不停,晏疏掐著他脖子把玩在手裡:“之前我就想問了,千滿,你從哪得了這麼個東西,怪凶的。”晏疏盯著小穢玡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始至終都一言未發的蕭亓,多評價了一句,“嗯,怪凶的。”

蕭亓:“……”

他覺得自己被一道嘲諷了。

蕭亓現在的臉色不太好看,不像是嚇得,他甚至都沒看胳膊上的傷口一眼,先前瞧著晏疏畫的符,之後又看著晏疏手裡的小傀儡,明明已經到了回暖的春季,整個馬車車廂裡依舊冷颼颼的。

白千滿用力咽了咽口水,儘量忽略蕭亓的存在,小心翼翼地說:“師尊,這事怪我,我給師弟道歉,是我沒管束好小傀儡。這小傀儡是我早年無意中做出來的,沒想過會害人。就是當初帶我入門的老道士留下的書裡,有關於製作傀儡的記載,我那時候家裡剛出事,一個人……就隨便一整沒想到出就做出了這個,它平時不害人,真的。”

那時候家裡被燒光裡,在滿地的灰燼裡好不容易扒拉出點銀錢,尋著點父母的衣物做了個衣冠塚,磕了個頭就上了路,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孩獨自麵對陌生的世界,他沒有後盾沒有退路,身邊甚至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白千滿說到家裡之事時隻是稍有停頓,這麼多年過去,那時候的情感已經淡了許多,更多的寄托在了一個小小的傀儡身上,他那時候什麼都不會,連個半吊子都不算,卻陰差陽錯地做出了個傀儡,出現的恰到好處,就好像家人換了個方式陪在他身邊。

晏疏沉默著聽完白千滿的話,將純黑色的小傀儡攤放在手心裡,巴掌大的小人四肢健全,除了漆黑的臉上沒有五官,光禿禿的腦袋上也不見頭發。

晏疏平時看起來總是笑著的,麵無表情的時候身上就會不自覺地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即便一言不發什麼都不動,都會讓身邊的人下意識禁聲。

白千滿一口氣提到嗓子癢,猜不透晏疏正在想什麼,求助似的想要找個幫忙,看向另一旁才想起來那邊是做冰山,還是個帶有攻擊性的,所以又悄悄收回了眼神,絞動著衣襟等著判決。

白千滿其實還想為小傀儡求求情,但是沒表情的師尊太嚇人了,太太太嚇人了,他試了好幾次張嘴都失敗。

最後在白千滿想,若是師尊堅決要處死小傀儡,他就使勁哭上一哭,說不準師尊就心軟了。他剛拿定主意,手裡突地一沉,緊接著就跟一雙豆子似的小眼睛對上。

白千滿嗷地一聲險些蹦起來,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竟然是他那隻黑乎乎的小傀儡。

“自己的東西自己看好了,既是傀儡就應該聽話,我給它上了層禁錮,以後在你身邊也能乖順些,彆再出岔子。”那種逡巡於馬車內經久不散的壓迫倏地消了,晏疏不知從何處摸出個手帕擦了擦手,看向掉到血跡上的半塊桂花糕,“這個……”

“回頭我給師父再買新的!”白千滿趕忙接話,生怕晏疏反悔,之後抱著有了五官更像個人的小傀儡咧著嘴笑。

“用不著你。”蕭亓聲音突然響起,他撿起那塊沾了血的桂花糕包到一塊布裡,“想吃什麼再買就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白千滿嘟囔著:“我不就是說再買嘛。”

晏疏聽明白了蕭亓句話裡忽略的主語,虛點了下他的手臂:“近期小心沾水,手腕上的傷口還沒好利索,這又添了新傷,你這段時間血光之災有點盛。”

之後的一路還算妥當,鶴溫穀不算太遠,名曰穀,便是在眾山環繞之中。

山路崎嶇,馬車很是不穩,外麵風嘯了小半個時辰,這時馬車突然哐當一聲,不知壓到了什麼東西,外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晏疏掀油紙包準備拿個桂花糕,手驟然停在上麵,眸色一暗。

白千滿正擺弄他的小傀儡,最近看書之餘,他樂得給小傀儡拚湊點簡單的衣服,這一顛險些將小傀儡扔到蕭亓的臉上,嚇得他魂快飛了,一抬眼卻發現蕭亓正看著馬車門,根本沒注意他這邊。

白千滿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怎麼了?”

“無礙。”回答他的是車外的馬夫,隻是那聲音隔著門聽起來有些奇怪,似乎很遠,遠得隔了幾裡地,又好像很近,近得就趴在肩膀上。

白千滿渾身一哆嗦,左右扭頭看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師尊……”白千滿往後挪著屁股,“我怎麼覺得不……”

“嗯?你覺得什麼?”

一陣冷風掃在了白千滿的耳朵上,這聲音和晏疏千差萬彆,卻是和方才應他的馬夫很像。

白千滿僵硬地扭著脖子,隻動了一點,餘光裡就出現一張嘴唇血紅的大白臉,正緊貼著他笑。他“嗷”地一嗓子就要叫出來,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人說:“彆出聲,莫回頭,快點出馬車。”

第15章

馬車裡不知何時隻剩下白千滿一人,那聲音出自何人已經容不得認證,白千滿自認膽子很大,膽子再大也頂不過事情太邪門,稀裡糊塗地怎麼出了馬車已經記不得了,反倒是大白臉存在感極強地一直貼著他,每一步都緊跟著,對著他耳朵吹氣,直到腳踏在枯草上,那種如影隨形的感覺才消失。

周圍樹木林立,明明已經入了春,這裡卻一點生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