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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亓的手背。

蕭亓抬眼看向晏疏,看他細長的眉眼,看他總是帶笑的唇,見他高挺如峰的鼻梁,見他纖塵不染的銀發,每一處都和夢裡的樣子重疊,卻有比夢裡的生動太多。

氣氛逐漸曖昧,蕭亓一貫冰冷的臉鬆動了許多,他對上晏疏的眼睛,見他薄唇微動,柔著聲音說:“乖,聽話,叫聲師尊聽聽。”

第12章

白千滿火急火燎推門進來時,一口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差點憋死,嘴邊的話愣是一個字也沒蹦出來,直到臉憋成豬肝色,一聲音才救了他一命。

“呼氣,再吸氣,怎的過了一晚上,連怎麼活著都忘了?”

白千滿一口氣終於跑了出去,手還抓著門,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落在牽在一起的兩隻手:“你們這是乾嘛呢?”

明顯感覺到手心裡那隻乾瘦的手用力抽了一下,晏疏鬆了力道,順了少年的意,卻在收手時當著蕭亓的麵撚了下手指,少年麵上看不出反映,唯有耳尖通紅。

“沒什麼。”晏疏看著蕭亓,卻在回答白千滿的話,又問,“火急火燎的出了什麼事?”

“噢對對對。”白千滿趕緊回身,探頭看著屋外走廊上沒人,緊接著關上房門湊到兩人旁邊,小聲說,“我晨起時卜了一卦,唔,就是習慣隨手一卜,每次的意思。”他想起晏疏的修為,又想起和晏疏的第一次見麵,將這話含糊過了,切入正題,“就是察覺到有些不對,整個屋子也變得透不過氣,本想開窗透透,你們猜我看見什麼了?”

白千滿閃著一雙眼睛,擎等著二人給點反應,結果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淡定。晏疏貴為仙師也就算了,另一個簡直像個啞巴,半天憋不出一個屁。

白千滿立刻明白,自己這關子賣錯了人,他砸吧砸吧嘴,自我消化著此刻的尷尬,悻悻說:“樓下來了些人,我瞧著很像昨晚在鄒家見著的仙師,昨晚天黑,忙亂中我沒看清模樣,但應該沒錯。”

白千滿說話嚴謹,這是他經年做道士養成的習慣,說話做事留一線。

晏疏“嗯”了一聲:“應該是來找我的,你若是怕可以先回去,待不了多一會兒就離開。”

白千滿沒說自己,而是看向晏疏:“你要走?”

晏疏笑笑:“總不能一直在這,你不是讓我去鄒家尋機緣嗎?你看這機緣可不就是來了。”

白千滿一噎,當初卦象所顯示的機遇也包括白千滿自己,昨晚他以為自己手法粗糙,一不小心入了死局,命就要交代到在那裡,過了一夜他突然想明白,或許卦裡所說的機遇並非鄒宅,而是去鄒宅的人呢?

他看著麵前的仙師,銀發隨意散在腦後,幾縷不聽話的垂直身前,遮住了他月白色的長衫,眉眼延伸處帶著一點弧度,讓本來清冷染上了紅塵,柔和裡帶著少許不易察覺的親近,這是上次白千滿見他時所沒有的,至於來自何處,白千滿沒有去細想,也因著他從前並不認識這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若是換做百年前,這一點改變足以讓整個修仙界議論上三天三夜。

白千滿的名字占了個白字,本人卻一點都不白,臉黑黢黢的,他抓了抓自己的動作有點像個成精的猴,以後他又揉了揉臉,幾次觸及到晏疏的目光又躲閃回來。

晏疏也不著急,手指叩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好像敲在白千滿的心上,帶著一同跳個不停。眼看著他幼小的心臟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晏疏的手指突然被人抓住。

“你能不能彆亂敲。”蕭亓抓得很快,鬆的也很快,然後碰了碰自己的耳朵,似乎被晏疏吵得難受。

晏疏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低笑了一聲。

蕭亓是在幫白千滿解圍。

白千滿方才進來的恰是時候,晏疏那時正將蕭亓架在火堆上烤著。晏疏的話已經很明顯,想要跟著就得拜師,不然無名無分的不能隨便帶個少年。

蕭亓自是不可能走,但師尊是斷然不可能叫出口,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解決的問題,被白千滿輕易化解了。

算是還白千滿這個人情,蕭亓岔開晏疏的注意力,但做完這些,他又不知道該乾什麼,就隻能抓著自己熱騰騰的耳朵,企圖幫它將降降溫,結果那手剛碰完晏疏,再碰自己的耳朵就等於又加了把火,一想到方才的接觸,他的耳朵更燙了。

氣氛就又有回歸的意思,白千滿再次展現他破壞氣氛的能力,眼看著他一咬牙、一跺腳,衝著晏疏幾乎用喊的,吼道:“仙師,你收我為徒吧!”

蕭亓:“……”

他突然覺得自己幫他簡直多此一舉,就應該直接把白千滿扔爐子上烤了,正好晏疏不是喜歡烹人麼,拿白千滿練手。

白千滿全然沒察覺到自己的危機,雙眼灼灼地盯著晏疏,桌子下手指卻快把衣襟絞爛了。

屋子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晏疏從前不是沒見過想拜他的,卻沒見過這麼直接乾脆。

晏疏從前不收徒弟並不是托大,他隻是不喜歡和人接觸,年少專於修行,即便後來身份漸高,卻也未曾在門派內擔任職位,隻做個高掛的尊者。

後來他想,大概也跟他年幼經曆有關,雖說天煞克星之言是無稽之談,年幼之事卻難以磨滅,一個人早成為了一種習慣。

收蕭亓是一時興起,也因為說不清的牽扯,還有他想再幫幫那個少年,摸清這黑霧究竟為何。

尤其是少年一身黑霧自身難保,卻還想著幫他一幫,雖說處理那些人對於晏疏並不困難,但這個人情他領。

晏疏如今不便暴露身份,無法將他引給其他人,依著蕭亓如今的情況,也不放心引給其他人,畢竟那黑霧太邪性,所以晏疏將他手下,但白千滿……

白千滿是個學習卦術的好苗子,就是年齡大了,入門又太草率,耽誤了這麼多年,倒也不是不能去其他門派,畢竟掛術與其他修行有異,天賦可以彌補年歲的空缺。

晏疏想了想,難得認真地說:“我可以想辦法入仙門,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若是道家,清安觀就不錯,或者你有其餘想去的地方?”他想到了白千滿的打扮做派。

白千滿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被拒絕了,雖有失落,卻也不會太難過,他也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

白千滿知道自己什麼德行,沒指望晏疏會收了他,隻是見著蕭亓那樣什麼都沒有的都能讓晏疏動心,他說不準也有希望。

失落之情難以掩飾,他耷拉著頭:“清安觀之前我去過了,我離家之後第一個去的就是清安觀,可惜清安觀收徒要求最大年齡不得過七歲,後來我不死心地在山下等了數月,好不容易等到下山曆練的仙師,那仙師是個好脾氣的,幫我看了下根骨和道行,我那時便知仙門於我已是無緣,後來我又輾轉去了幾個小門派,頂多被招進去打雜,就走了。”

白千滿苦笑:“仙師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您拒絕我也是應當的,我隻是隨口一說,您彆當真,今日之後想必就要各奔東西,仙師要去鶴溫穀的話,一路還要當心,那鶴溫穀是個是非之地。”

“如何是非?”晏疏問。

“唔,這話不好說,我也是道聽途說,這鶴溫穀早年並列六大,這些年雖還守著這個地位,內裡卻空虛的緊,現在的掌門能力雖還算可以,但其餘人就沒那麼爭氣,整個門派統共也數不出幾個拿得出手的,所以年年都有人唱衰鶴溫穀,但年年鶴溫穀都能在仙寧大會上拿個好名次。”

“仙寧大會您知道吧,每三年舉行的大會,專門給修行之人舉辦的,不限仙門,散修也可以自行參加。一般仙門收徒都有年齡限製,隻有仙寧大會上,那些過了年齡的散修才有機會拜入仙門。”

仙寧大會晏疏知道,百年前就有了,隻是那時候不如現在這麼頻繁,那時候的仙寧大會是五年一次。

“外界一直唱衰鶴溫穀,人家卻每次在仙寧大會上都能拿到好名次,那謠言沒得到證實,也沒有消失是嗎?這有何怪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外界這麼說也是理由的,具體原因我不太知曉,不過您看這次鶴溫穀的事,想必門派內也不太平,您此行務必小心。”敲門聲疊在最後幾個字裡,白千滿渾身一機靈,大抵是背後說人壞話,過於心虛。

晏疏沒動,說了聲“進”。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果不其然正是鶴溫穀幾人。

白千滿見人進來的瞬間噌地站了起來,餘光瞟見身後兩人沒動,自己這行為過於癡傻,磨磨蹭蹭挪到晏疏身後,找了把不甚明顯的椅子坐了過去,隻留出半隻眼睛盯著這邊。

打頭的趙正初帶頭作揖行禮,身後之人一一效仿,而後抬起頭,趙正初說:“叨擾仙師,昨日仙師所言,在下已慎重考慮並傳信給門派內,於早間時刻收到家師回信,邀請仙師到鶴溫穀一敘,還望仙師莫要推辭。”

乍一聽見趙正初的話白千滿一愣,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晏疏曾和幾人說過什麼話,見晏疏和蕭亓都一副了然的樣子,白千滿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趙正初還在等晏疏的回答,就見他不知從哪摸出個布條,攏了頭發在身後,起身時掃了屋裡一圈:“趙仙師客氣,還請容得半日,讓我等整備少許,正午我們城門口彙合。”

聽著晏疏說得“我們”,趙正初下意識看了眼蕭亓,“這位是……”

“小徒年幼不懂事,讓仙師見笑。”

聽著這話,在場人的視線全都落到晏疏身上。

蕭亓:這是什麼屁話,他什麼時候同意拜師了。

趙正初:這是什麼屁話,十六七的人年幼?昨天還沒聽說多了個徒弟。

晏疏一眼就看出趙正初的想法,笑眯眯地說:“剛收的。”趙正初一噎,唔了一聲,剛想客套一句恭喜,然後就聽晏疏補了一句,“倆。”

一個根骨極差,一個假道士,兩個年歲看起來都不小,但凡長眼睛的都不會收這種徒弟。

趙正初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客套話都變得燙嘴,最後言辭閃爍,一臉尷尬地作揖告辭。

白千滿此時已經快瘋了,先前在聽見晏疏說帶徒弟時,他同趙正初一樣,也以為說得是蕭亓,直到聽見“倆”這個字都以為幻聽,待他徹底反應過來時屋子裡又隻剩下三個人。

蕭亓依舊不言語,見人走了也沒駁晏疏的話,隻是瞪著眼睛一臉不快,晏疏回視著,兩人大有盯到天荒地老的意思,就在這時,一聲嚎叫衝了過來。

“嗷!仙師,仙師!您剛剛說,剛剛說……倆,帶徒弟,啊不是,您那個意思是……”白千滿跳得老高,語無倫次地又竄回晏疏身邊,想要拉扯又不敢動手,一邊說一邊比劃。

晏疏錯開視線時深深看了蕭亓一眼,蕭亓一愣,沒能明白那眼神裡的意思,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眼看著晏疏掏出一個十分熟悉的錢袋:“既是拜師,總要給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