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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白千滿恨不得自己化成蕭亓,直接端了拜師茶,三跪九叩讓晏疏抵賴不得,趕緊定下。

“是啊,這麼好的機會你快答應吧。”晏疏重複著白千滿的話,沒有放過蕭亓一絲一毫的表情。

可是蕭亓還是一副麵癱的模樣,臉上看不出喜樂,在這樣一個天大的喜事麵前仔細考量一番,之後他站起身,去找扔在一旁的臟衣服,摸索半天抓了把東西過來,扔到桌子上時才發現是錢袋子。

晏疏挑眉,蕭亓說:“銀子都在這裡,你若是缺錢儘管拿去。”

晏疏:“……”

白千滿:“……”

第11章

第二天天剛亮,敲門聲咚咚響起,對於一個睡了百年乍然醒來、尚且還未適應活著的某人來說,就好像有人踩在他的棺材板上蹦躂。

晏疏眯著眼睛坐了起來,銀發掠至眼前,他才反應過來今夕何夕。

哦,他現在不是居於寒峰的尊者,無需做門派的柱石,他隻是個無牽無掛不知為何而生的散修,想到這裡,端正的儀態立刻散了架。

門口敲門聲變得急促,晏疏抓抓頭發起身,推開門見著門外的人一愣:“一大早這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推搡著回了屋,晏疏回頭看了看衝進屋裡的身影,而後關上門。

桌子的茶早已涼透,那是半夜時店小二端上來的,晏疏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小半口,問:“做噩夢了?”

還是哄孩子的話。

蕭亓每次聽見他這種口氣,臉都繃得厲害。

晏疏將那口涼茶咽了下去,又問:“在我這睡一會兒?”

蕭亓眼瞼下明顯泛著青色,這一晚一定沒休息好,脖子手腕上都纏著白色的布條,布條邊緣隱約能看見紅腫,想必是極其不舒服的。

晏疏想了想,自以為看透了少年的心思,補充道:“我在這給你守著,不會有人對你怎麼樣。”

蕭亓不言語,晏疏又想了想:“要不,我抱著你睡?”

好的,一句話成功擊擊碎了冰山,眼瞧著蕭亓的臉鬆動,晏疏笑道:“真要我抱著?晚些時候咱們再找個郎中給你看看,我是真不會治傷,但是覺還是要睡,如今你在長身體,總不能長成個矮凳。”

蕭亓個子並不矮,在同齡人裡已經算高的了,晏疏隨口胡扯不過是騙著蕭亓聽話——他總覺得蕭亓特彆好騙。

蕭亓下意識垂眼比對著兩人搭在桌子上的手,晏疏的手很白很瘦,乍一看像是個柔弱的書生,微微突起的青筋裡又滿含力量,看著就讓人心安。

反觀他自己,同樣很瘦,卻瘦的乾巴巴,皮包骨似的,上麵布滿了青筋紋路,比晏疏的手小些,是個少年人的手,又不比少年人那樣賦滿生機,醜的很。

蕭亓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到袖子裡,說起他來的正事:“鶴溫穀,你是打算去嗎?”

晏疏本以為這小孩兒就是睡不著覺才一大早過來折騰,沒想到會問這,興致一來,先前的困意也散了,他手拄著下巴反問:“那你要跟我去嗎?”

蕭亓猶豫著沒有說話。

晏疏:“可是無名無分跟在我身邊,我也不好辦啊,總不能跟彆人說你是我的私生子吧。”

眼看著蕭亓的臉色變成了鍋底,晏疏笑眯眯地說:“不如拜我為師,也算有個明路。”

蕭亓沉%e5%90%9f片刻,說“你應該知曉,我早已過了入門修行的年齡,而且根骨很差,天生與修行無緣,你又何必執著於收我為徒?以你的能力,想要什麼樣的徒弟沒有。”

一直回避這個問題的少年突然抬頭看了過來,晏疏第一次這樣直直對上他的眼睛,也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少年的眼睛竟是如此漆黑,比夜色還濃。

按理說,一般這個年歲的少年,眼睛向來透亮,帶著年齡賦予的熱烈和莽撞,是張揚和積極的,比那太陽還要耀眼,可這少年就好像沉浸在深淵裡,一眼見不到頭。

晏疏何嘗不知道蕭亓根骨不適合修行,不隻是不適合,那是出奇地差,滿世界也找不出幾個。

這樣的人,普普通通生活都容易招病,更何況去人才濟濟的仙門?

晏疏上輩子沒有收過徒弟,當初門派掌門親自挑選了一些天賦極佳的孩子送到他麵前,他都沒有動心,悉數退了回去,清清冷冷地獨自一人居住在寒峰之上,成了眾人空中最不近人情的尊者。

這也怪不得彆的,主要還是因為他年幼經曆。

他幼時被師父撿了回去,這個過程並不算愉快。

那是他才三歲,四處鬨饑荒,全家人都餓死了,奇怪的是,一家子不管男女都沒能挺住,卻是這麼個小娃娃活了下來,甚至還在死人堆裡坐了三天。

村裡的人都說他是災星降世,不願意沾染,瀕死之際遇見了一身白袍的仙師,也就是晏疏的師尊。

晏疏記事很早,三歲時發生的事隱約還能有點印象,他記得那時候破房子周圍很多烏鴉,禿鷲居於枯敗的樹枝之上,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到處都是墳地的村落。

那時還有幾戶人家,不是他們不想逃,強壯的男人逃到了遠處再也沒回來,婦孺走得慢,附近到處鬨災,像她們那種外鄉來的,很有可能被當成口糧抓起來吃了,跑出去的人又逃了回來,最後隻能守著老家坐以待斃。

晏疏被仙師抱在懷裡是,好幾個婦人推搡著自家孩子到仙師麵前,一邊說著自家孩子多麼乖巧,一邊說著仙師懷裡的是個災星,自他生下來村子裡就開始鬨饑荒,想讓仙師放棄災星帶著她們的孩子離開。

那仙師最後隻問了下懷裡孩童的名字,留下了些銀兩和食物,囑咐他們一路向東,那裡會尋得生機,便走了。

晏疏是他本名,被那仙師帶回門派後就改了名。

方回門派之際,仙師正經卜了一卦,疏者多散多離彆,與情感無緣,未來路雖遠,卻也容易迷失,將其改名做塵歸,望其登高之際莫忘歸途。

至此晏疏踏入修仙之路。

晏疏這一輩子困在了這個名字裡,卻也因為那位仙師而改了命,所以上一世,晏疏即便身死道消也未曾怨恨過。

人各有命,因得仙師出手,他才得以多活那麼多年,習得了很多東西,他很感謝師尊,自是願為天地蒼生做些什麼。

如今重活一世,晏疏不再需要背著那麼重的擔子,隻是在看見這個少年的時候,想起自己的過去,沒來由生出一種親近。

第一次相見,他給了少年一縷魂元,不隻是因為少年幫他做了事,也是為了說不清的緣分。再次相遇,晏疏明顯感覺到他和這個少年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種感覺在接觸之下越發強烈。

而最終讓晏疏想要收了少年做徒弟的原因,則是昨天晚上的一個變故。

當時夜晚雖黑,晏疏卻還是見著了那些異樣——不屬於修仙之人的黑霧。

黑霧剛出現時,晏疏還以為暗處藏了不知道的東西,他醒來後警覺性大不如前,好在反應很快。

散落四處的靈蝶不隻是探著佟什,也在探那莫名出現的濃霧,之後就落到了牆角的少年那。

靈蝶輕輕停在少年肩膀上,晏疏手指頂住佟什之際,也看向了那個少年,隻是那眼神過於隱蔽,無人察覺。

晏疏不清楚少年修了什麼,明明身體裡沒有修行痕跡,卻無緣無故放出那樣穢物,總歸不是尋常人該有的東西,若不是有靈物,就是機遇,可那黑霧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晏疏不想讓少年走上歧途。至於原因為何並不重要,就好像當初那麼多人說晏疏煞星轉世,克遍身邊所有人,師尊還是將他帶回仙門。▓思▓兔▓網▓

蕭亓說完那番話後很長時間沒有得到晏疏的回答,藏在黑暗中的光淡了淡,他內心自嘲,麵上沒有絲毫流露,一副本該如此地樣子說:“既是……”

“你的全副家當都準備給了我,如今再反悔是不是有點晚了?”晏疏突然開口打斷了蕭亓的話,“家當都給了我,以後你一人怎麼活?不做我徒弟你還想做什麼?”

蕭亓嘴還張著,顯得有些傻,緊接著一塊滋味怪異的點心被塞了進去。

桌子中間放著店小二昨晚送來的點心,昨晚太晚,店小二不想開灶給他們準備夜宵,索性在客人開口前塞了點頂餓的。

隔了一夜,原本鬆軟的點心外表變得有些硬,晏疏隨手拿了塊這玩意塞進蕭亓的嘴裡。

“你不吱聲全當你同意了。”晏疏拍掉手指上粘的渣,“先前你進來時說鶴溫穀?如何又提到了鶴溫穀?”

蕭亓臉色由驚訝變成羞憤,他拿掉點心,擦著嘴邊沾的渣,自己獨自生了會兒氣,緩過神來才說:“鶴溫穀的人正在四處打聽你,不知為何。”

晏疏絲毫不見驚訝,歪著頭墊在手上:“那你作何打算,可願意與我同去?”

先前還在強行收徒的人,如今卻願意聽人說話了。

蕭亓一時鬨不明白晏疏究竟想做什麼,不想放晏疏一人離開,也不希望晏疏真的去鶴溫穀,如今不知要如何盤算,他隨口扯了一句:“之前你不是說你沒有傷藥嗎?夜裡那麼晚,你去哪找的藥膏?”

晏疏:“找鶴溫穀拿的。”

蕭亓一愣。

晏疏彎著眼睛:“我跟他們說,我家小孩臉皮薄,不好意思讓他人動手,便借了點藥回來,你當我半夜三更去哪給你弄藥?”

所以這哪裡是鶴溫穀的人找晏疏,顯然是晏疏先一步送上門,不知和對方說了什麼,讓對方思來想去一晚上,一大早就來尋人了。

蕭亓的盤算還沒冒出頭就被徹底打散,他突然覺得脖子上纏的東西勒得他透不過氣,手剛要去扯卻突然被拉住。

整隻手落入一處溫暖裡,晏疏收起了笑,眉眼柔軟地瞧著他說:“放心,無論去哪,我都會護著你。”

蕭亓心中一顫,想要掙脫地動作停在半路,他垂眼瞧著握住自己的手掌。

其實晏疏的手並沒有很大,手指細長,因著少年手還未展開,便由得包裹住。

震耳的鼓聲響在腦子裡,讓蕭亓幾乎失聰,那是他自己的心跳聲。他強行壓住反客為主的念頭,他想抓住那隻手,將他牢牢扣在自己身邊,不許亂動不能亂跑,不要再為無關緊要的人做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但他也知道,自己在晏疏心中,和芸芸眾生無任何區彆,前世今生於晏疏而言,他都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罷了。

蕭亓清醒地明白,晏疏對他沒有多餘的感情,收徒或許隻是一時興起,源於悲天憫人的內心,也源於對他的可憐,可即便如此,蕭亓還是貪婪地享受著這個特彆待遇——他知道晏疏從未收過徒。

雖然蕭亓並不想做晏疏的徒弟。

蕭亓舍不得鬆手,滿心滿眼都隻剩下一個人,嘴邊的話也就沒過腦子,囫圇個地“嗯”了一聲。

聽著對方應下,晏疏空出的那隻手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