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兩聲,權當有氣無力地打了招呼。
“藥吃沒吃?”
顧輕言將毛巾在窗台邊晾好,一眼就看見了依舊完完整整放在床頭櫃上的退燒藥。
他蹙眉瞪向楚山野:“你這是什麼意思?藥都不吃了?”
楚山野看了退燒藥一眼,聲音委委屈屈:“吃了不舒服,不想吃。”
“那你不吃又要發燒。”
顧輕言拿起那片退燒藥,居高臨下地看向楚山野:“連吃藥都要我喂你嗎?”
楚山野彆過頭,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顧輕言又歎了口氣:“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
楚山野接過他手裡的退燒藥,喝了水一口服下,蔫蔫道:“我困了,想睡覺了。”
顧輕言看了他一眼,把房間的燈關了,隻留一盞床頭的夜燈,在黑暗中氤氳開一片暖黃的光。
楚山野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看向窗簾後的夜色,不知道該和顧輕言說什麼。
從顧輕言高三開始,他心裡就多了不少不安和焦躁。
而這些不安和焦躁直到在今天徹底地爆發了出來。
他說不出,也不敢說對顧輕言的占有欲,隻能用這樣幼稚的辦法博得對方的關注。
甚至和他大吵一架都無所謂,隻要……
楚山野吸了吸鼻子,覺得退燒藥真的和他犯衝,每次吃完都會覺得心情格外低落,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額上忽然覆了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
“開始退燒了……”顧輕言說,“以你的體質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應該就不生病了。”
楚山野眨了下眼睛:“嗯……”
顧輕言在他身邊躺下,輕聲道:“可以跟我說說,你在不高興什麼嗎?”
“沒有不高興……”楚山野下意識地反駁,“我挺高興的啊,你今晚都陪我住了。”
顧輕言看了他一眼:“騙人。”
楚山野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就知道瞞不過你。”
“所以你到底在彆扭什麼?”顧輕言說,“是因為我嗎?還是因為彆的?”
“哥,你要上大學了。”
楚山野翻了個身,看向顧輕言:“你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可我好像還是長不大。”
“你確實長不大……”顧輕言摸了下他的頭,“吃飯要喂,吃藥也要我哄著吃,你不是小孩你是什麼?”
楚山野「嘖」了一聲:“那我不是為了,為了……”
他說到一半頓了下,聲音又小了幾分:“哥,我那麼耍賴你都不生氣啊。”
“我不和小孩生氣。”
顧輕言的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更何況你是生了病的小孩。”
“對不起哥,今晚是我任性了……”楚山野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就是……就是心裡總是覺得煩躁,不痛快。”
他說不清自己是為什麼覺得不痛快,隻是覺得好像從十多年前一直一成不變的生活被打破了,而那個一直走在他前麵,領著他往前的人馬上要離開他,說不定還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讀書。
他好像不能每天載著顧輕言上學和放學了。
楚山野舍不得顧輕言走。
楚山野一想起這些,眼眶就發酸發脹,有種要哭出來的感覺。
“哥,我舍不得你……”他小聲說,“我心裡難受。”
顧輕言看著他,發現這好像是楚山野第一次露出這種彆扭又委屈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很優秀的人,你會去最想去的大學,讀最適合你的專業,成為這個領域裡頂尖的人才……”
楚山野說,“你這麼好,我因為有你這樣的哥哥感到驕傲。但我好像還不夠好,不如你那麼優秀。”
顧輕言這回才聽懂了他的意思。
想想也是,他和楚山野從九歲認識,一直到他十九歲,兩個人就從來沒有分開過。
無論是上學還是寒暑假,他的身後肯定會有一個小尾巴,他去哪小尾巴就跟到哪。
現在他要和這個小尾巴分開了。
“小野。”
顧輕言喊了他的小名:“你知道人這一生總是要麵對分離的。”
“比方說你畢業,就是和同學分離。我上大學,就是和我分離。等到將來你的父母老了,外公外婆爺爺奶奶老了,也要麵對人生中最難過的那次分離,這都是必經之路。”
楚山野抿著唇,點了點頭:“嗯……”
“但是告彆了,未必不能再見……”顧輕言捏了下他的鼻子,“我是去讀大學了,又不是失蹤了,彆太難過,你這樣太依賴我不好,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那哥覺得我考得上X大嗎?”楚山野又問他,“哥報的是X大嗎?”
“我的第一誌願是X大,但是我考到哪還不一定呢,B市和S市的學校我也會報,到時候還得看成績。”
顧輕言對自己的未來一直很理性也很有規劃,不會因為其他的原因而隨意改變:“最好是去X大,我想學的專業在X大的口碑很好。”
“那你考去哪裡我也去哪裡……”楚山野說,“我想和你讀同一所大學,我想追上你。”
顧輕言「哎」了一聲:“楚山野,對你的未來負點責,好不好?”
“我很負責啊。”
楚山野歪著頭看他:“X大不好嗎?X大可是985,我目標院校定985,我覺得我對自己的未來挺負責的。”
顧輕言覺得自己剛剛說的都白說了。
楚山野確實倔,又倔又犟,一旦做了什麼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這是鐵了心要和顧輕言考一所大學了。
“哥是不是覺得我考不上X大?”楚山野看向顧輕言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挑釁,“那我們不如打個賭。”
顧輕言挑眉:“賭什麼?”
“就賭我能不能上X大。”
“好啊。”
顧輕言隻當他還在和自己賭氣:“我比你大,不占你便宜,你考不上就算了,我不和你要什麼東西。”
“那如果我考上了呢?”
楚山野看著顧輕言,語氣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和哥要一個願望,好嗎?”
“如果我考上了X大,哥就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顧輕言看著他的眼睛,好像又從中看到了那讓他有些不安的東西,動了動唇,卻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
第90章 小野,我來接你了。
“言言, 最近你叔倒騰水果呢,我讓他給你寄兩箱去學校,你分給舍友點, 跟舍友搞好關係。”
楚山野的媽媽給顧輕言打電話的時候, 他剛和學生會部門去聚餐回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不用了阿姨,我舍友特彆好……”顧輕言笑了下,“他們很照顧我。”
X大的宿舍是四人間,除了他以外,還有個X市本地人,基本不來住宿舍。
另外兩個都是外市考進來的, 比他年齡大,開學到現在都把顧輕言當弟弟照顧。
顧輕言之前讀初高中的時候一直在照顧彆人,這會兒忽然變成了被照顧的人,一時間還有些不太習慣。
“那也得維護一下宿舍的關係。”
楚山野的媽媽卻依舊不放心地叮囑他:“我都和你媽媽打過招呼了,你記得過兩天去取一下快遞啊。”
“謝謝阿姨, ”顧輕言說, “讓您費心了。”
楚山野媽媽「哎」了一聲:“你這孩子, 總是瞎客氣,你高中的時候那麼照顧我家小野, 這都是應該的。”
提起楚山野,顧輕言這才發現今天電話的背景音好像有點過於安靜了:“阿姨,楚山野呢?怎麼沒聽見他的聲音?”
今天是周四晚上十點多, 楚山野應該已經放學回家了, 沒道理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問小野啊, ”楚山野媽媽說, “他這學期申請住校了。”
“住校?”
顧輕言有些驚訝。
他們就讀的高中在高二的時候就建議學生住校。
但顧輕言家離學校很近,走路不過十分鐘的路程,沒必要特意去學校住,而楚山野則一如既往地跟著他做選擇,顧輕言不住校他也不住。
怎麼這學期忽然改主意想住校了?
“小野說他想好好學習,在家裡效率太低,所以才去住校的。”
楚山野媽媽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孩子是真心想好好學習還是有彆的心思,你說他是不是在學校談戀愛了?”
談戀愛了?
顧輕言揚起眉,心裡不輕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如果楚山野真的在學校有了喜歡的人,對方如果是住校生,他跟著人家一起住校也不是沒可能。
“他跟你說過沒有啊?”楚山野媽媽問他,“這孩子現在就回家一天半,我一問他,他就打哈哈糊弄過去,你說這可怎麼辦?”
“沒說過。”
顧輕言眉頭微蹙:“他周五晚上幾點放學?我這周正好回家,順路去學校接他吧,路上我和他聊聊。”
“又麻煩你了,言言。”
楚山野媽媽的聲音裡滿是愧疚:“真是不好意思。”
“小野也是我弟弟……”顧輕言說,“照顧弟弟應該的。”
電話掛斷後,舍友溫橋剛好拿著盆從衛生間出來,一邊晾衣服一邊問他:“誰的電話?”
“我鄰居阿姨的……”顧輕言說,“要給我寄水果,到時候分給你們,特彆好吃。”
“哎呀,上次阿姨還給我們買蛋糕呢。”
溫橋一邊晾衣服一邊回頭:“你一直說的那個弟弟,就是鄰居的弟弟?”
顧輕言點了點頭。
“有個弟弟家裡挺熱鬨的吧?我從小就想有個弟弟,這樣我爸揍我的時候他能分散一下火力……”
溫橋說,“我家那邊貫徹獨生子女政策,一家一娃,班裡要是誰有個弟弟妹妹,那可是跟寶貝似的,全班人放學都要去他家看小孩。”
在一邊打遊戲的李洋插嘴:“好什麼好,鬨騰死了,你都不知道這些小孩腦袋裡在想什麼。與其說是弟弟,不如說是魔童降世,和我家狗關在一個房間裡,狗都不如他能拆家。”
“真的假的?”
溫橋來了興趣:“仔細講講,我就愛聽這個。”
“哪有什麼可講的?就是小孩折磨人唄……”李洋歎了口氣,“你問小顧,是不是小時候特彆討人嫌?”
顧輕言回憶了下楚山野八歲的時候,確實又調皮又不聽話,每天都能聽見隔壁溫柔的阿姨大聲罵人:
“討人嫌的時候確實很煩人,能把你氣死,但聽話的時候也挺可愛的。”
李洋撇了撇嘴:“聽話?我家神獸就沒有聽話的時候。”
“我弟弟還好,長大了就聽話一點了,我忙的時候也不纏著我玩,自己在旁邊擺弄玩具……”
顧輕言眯著眼,試著從回憶裡找到些關於楚山野「聽話」的記憶,“他還會給我煮雞蛋,幫我打掃房間,我生病的時候家裡沒有大人,他急得不行,自己去藥店買藥,帶著一百塊去的,回來的時候隻剩感冒藥了,找的錢一分都沒記得拿。”
李洋有些羨慕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弟喜歡你,所以才聽你的話。我覺得我弟要恨死我了,我來上個大學他高興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