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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不吃 十一月十四 4263 字 6個月前

眾人都默契地沒提這個,有個年輕人站起來給鄧延舅舅讓地方:“叔,你來我這兒唄,剛砸開的洞,餌也扔下去了,魚多。”

“不用。”鄧延舅舅沒應,自己在水深的地方挑了個位置,拿出來冰錐子鑿坑,跟謝尋年說,“看著啊,就這麼著,砸個窟窿就成。”

謝尋年有一瞬間的愣神,險些沒接住賀蘭牧遞過來的相機,抬手搓了一把臉,才反應慢半拍地應:“欸。”

他深呼吸了口氣,而後打開相機,對賀蘭牧說:“牧哥,你幫個忙吧?”

“成。”賀蘭牧衝謝尋年比了個“OK”的手勢,他看了一會兒就學會了,鑿個冰窟窿而已,沒什麼技術含量。

他勁兒大,下手又穩又準,看得祝宗寧躍躍欲試地湊過去:“牧哥,我也想試試。”

鏡頭裡忽然出現另外一個人,謝尋年本來想提醒,後來又作罷,反正後麵還得剪,素材多得是,不差這幾個鏡頭。

但這事兒對賀蘭牧來說簡單,對祝宗寧來說卻挺有難度,一冰錐下去差點砸他自己腳上,看得賀蘭牧心驚膽戰,連在另一邊砸另一個冰窟窿的舅舅都嚇著了:“誒,小祝,你來我這,想釣魚我讓給你,彆弄了啊,你們城裡孩子細皮嫩肉的,彆傷著。”

祝宗寧也心有餘悸,悻悻地收了手,跟賀蘭牧嘀咕:“我看著挺容易啊。”

“你看什麼都容易。”賀蘭牧把祝宗寧拽到一邊,“去邊上看著,手放兜裡,回頭凍傷了有你哭的。”

“我也沒那麼嬌氣吧。”祝宗寧聽話地站到一邊去,但還是努力給自己挽尊,“不會哭的。”

“昨天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賀蘭牧幾下把冰鑿穿了,換了個方向繼續擴冰窟窿的尺寸,抬起頭看了祝宗寧一眼,埋汰他,“眼都哭成個核桃。”

前一天他確實哭得很丟臉,祝宗寧沒得反駁,於是默不作聲地把手揣回自己口袋裡,蹲那看賀蘭牧,當氣氛組:“牧哥,你好厲害。”

但他們出來挨凍可不是真的為了就體驗冬釣,還有正經事。

謝尋年怕冷,穿那麼多,這會兒舉著單反的胳膊卻都凍得打哆嗦了,賀蘭牧於是喊他:“小謝,你趕緊掃幾個鏡頭,就先趕緊回去。”

又示意祝宗寧挪地方:“路人甲,你打算入鏡?”

其實祝宗寧挺想被拍到的,到時候他就大號下場,告訴那群嗑假糖的自己和賀蘭牧才是真的,然而也就敢這麼想想,人還是乖乖地站到了河塘邊上去了。

雜草都枯了,上麵掛了一層白雪,祝宗寧心不在焉地拽了一根在手裡卷啊卷,目光落在站在冰麵上的兩個人身上,心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不是吃味,就是覺得難受。

他哪裡比得上謝尋年呢,人家用情至深,為了一個故去的人登門拜訪對方的親人,是真的要一生隻愛一個人。

他也比不上賀蘭牧,當初賀蘭牧喜歡他的時候,對他好的時候,是掏心掏肺的,他什麼毛病都肯縱容,缺點也不在乎,是真的愛他這個人。

他們都那麼好,可他失去才知道珍惜,追人全靠死纏爛打,對賀蘭牧的喜歡顯得淺薄又廉價。

要不是他先遇上了賀蘭牧,而謝尋年先遇上了那個他尚且不知道名字的人,他們兩個看上去可真般配啊。

他想,祝宗寧,你可真糟糕啊。

他想得出了神,嘴角不自知地往下垮,連賀蘭牧喊他都沒聽見,直到賀蘭牧拈著一尾魚走到他跟前,“啪”一聲把魚扔進他腳邊的水桶裡,祝宗寧才被嚇了一跳,回過了神。

“想什麼呢?”賀蘭牧剛拿手直接抓了魚,凍得手指泛紅,雙手互相搓了搓,又說,“雪下大了,太冷了,你拎著魚,和小謝先回去。”

又抬手把羽絨服上的帽子給祝宗寧扣上:“戴好,回去凍感冒了。”

祝宗寧剛胡思亂想,想得自己心情和這天色一樣灰蒙蒙的,興致不高,看上去沒精打采的,但還是下意識問:“那你呢?”

“你是真走神啊?”賀蘭牧回身指了指冰麵那邊,“剛有村民下了網撈魚,你沒看見?現在撈多了,我幫忙去搬一搬。”

“哦……”祝宗寧這才元神回位似的,順著賀蘭牧的手往那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沒看見那邊撈了多少魚,倒是看見了賀蘭牧凍得通紅的手,他一下心疼了,趕緊抓過來往自己臉上貼,一邊嗬氣一邊問:“冷不冷啊?”

他剛站著發呆,早都凍透了,臉沒比賀蘭牧的手暖和到哪裡去,呼出來的氣兒也沒多少熱度,在這冰天雪地裡一瞬間就散了。

可就那一口熱氣兒,從賀蘭牧手心一直紮進了心尖上。

像羽毛撓騷,又像是雪花落下,總之並不明顯的一下,卻讓賀蘭牧心尖都動了動。

以前他冒雨出去渾身淋透都不管不顧的人,現在也終於學會關心他的冷暖了。

實屬難得的,賀蘭牧竟然不自在地“咳”了聲,蜷曲手指把手抽了回來,說:“不算太冷,回去再暖和吧,你倆路上小心點。”

“知道了。”謝尋年手指凍僵了,收拾單反收拾到現在,走過來揶揄賀蘭牧,“我不會半路上把你家小朋友給賣了的。”

第86章 要是喜歡,當然得疼

謝尋年和祝宗寧這倆不禁凍的是真凍透了,回了家,先一人一杯熱水“咕咚咕咚”乾了,然後哆哆嗦嗦鑽上火炕,裹著被子捂了十分鐘,才總算是回過勁來。

姥姥怕倆年輕人凍感冒,在中屋忙活著給他們煮薑湯,屋裡就剩下謝尋年和祝宗寧兩個人。

半天之前祝宗寧還把人家當情敵,這會兒忽然之間單獨相處,剛剛凍得哆哆嗦嗦還沒意識到,現在暖和過來,屋子裡就蔓延出來了一種極致的尷尬。

——當然,這隻是對祝宗寧來說。

謝尋年並沒有感覺到,而且他比祝宗寧更怕冷,還沒有完全緩過來,注意力都沒放在祝宗寧的身上。

可祝宗寧在這種令人難安的氛圍中更像說點什麼打破尷尬,左思右想,還是問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誒,你剛剛……為什麼那麼說啊?”

然而他那些小心思在謝尋年麵前哪夠看,謝尋年幾乎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些什麼。

其實在沒有見到祝宗寧之前,謝尋年對他的印象並不好。

謝尋年自己是個極其重視感情的人,當初即使在愛上鄧延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但鄧延的去世還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所以他不喜歡把感情當兒戲、濫情不專一的人。

之前在賀蘭牧的描述中,他覺得祝宗寧就是這種人。

那個時候賀蘭牧對祝宗寧的評價是“被寵壞了的小孩”,他還持有保留意見。

但後來看到祝宗寧本人,才發現祝宗寧確實是有討喜的地方,並不全是賀蘭牧“戀愛腦”光環給他的濾鏡加持。

所以他知道祝宗寧在問的是“你家小朋友”這個稱呼,卻沒回答,告訴祝宗寧:“當我還你的吧。”

他抱著大玻璃杯喝了口白開水,臉色總算回過血色來,衝祝宗寧笑了下:“之前抱著玫瑰花去找牧哥,讓你誤會了吧?”

祝宗寧沒想到對方這麼直白,“啊”了聲,但沒承認自己吃過醋,用上午經過賀蘭牧提醒才意識到的事實說話:“沒有的,我在家等牧哥,他沒抱著花回來,我就知道那不是你送他的了。”

聽起來不像是祝宗寧能想明白的,但謝尋年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多糾纏,換了個話題:“給你講個故事吧?”┅思┅兔┅在┅線┅閱┅讀┅

祝宗寧完全跟不上謝尋年的節奏:“啊?”

“小祝總有沒有聽過一種職業,叫臨終關懷師?”謝尋年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沒給祝宗寧回答的機會,就繼續說,“這個職業很少被大眾關注到,但其實在一些高級私立醫院,是會有這樣一幫人,專門跟命不久矣的人打交道的。”

“然後有一個剛剛來實習的心理學博士,其實他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博士論文選題,求了導師幫忙才有機會進到那麼高檔的醫院實習的。”

“這個博士生的服務對象大多是高齡老人,直到半年以後,實習期快結束的時候,他接待了一位年輕的高管。”

“他才不到三十歲,卻已經病得很重了。一般得了那麼嚴重的絕症,病人的心態多少都會有波動,情緒反常、態度消極是很常見的情況,醫院裡經常能夠聽到病人情緒崩潰的哭聲,或者是極度壓抑時的暴怒聲,但他不一樣,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對人總是帶著笑,似乎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麵對死亡,根本不需要這個臨終關懷師再做什麼。”

“但很快,這個年輕的博士生發現自己可以再為他做點什麼了。”

“他們相愛了。”

“但距離醫生給那個高管下的死亡通知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很少能下床了,所以他們度過了在病床前的,三十三天的戀愛。”

“故事講完了。”謝尋年抬手摸了一下掛在%e8%83%b8口的戒指,才又對祝宗寧說:“那束玫瑰花有三十三朵,那天是他的忌日,是我送給他的。”

祝宗寧聽呆了,他隻聽賀蘭牧說了謝尋年的愛人不在了,可事實要比他以為的悲傷太Hela多,祝宗寧想要安慰謝尋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發出一個音節:“你……”

可謝尋年眼神平靜,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波動,問他:“牧哥告訴你了吧?”

“他說花不是給他的。”祝宗寧不擅長安慰人,謝尋年表現得那麼鎮定自若,他就更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了,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我不知道是這樣。”

謝尋年很淡地彎了一下嘴角,問祝宗寧:“他都沒告訴你花送給誰了,你就信不是送他的啊?”

祝宗寧想了想,對謝尋年說:“信的,牧哥不騙我,他也不屑撒謊。”

這倒是很賀蘭牧的風格,謝尋年就又笑了一下,將掛著戒指的鏈子妥帖地貼身放好,才又轉頭看向祝宗寧,問他:“那牧哥有沒有說過他還喜歡你?”

祝宗寧說:“說過。”

“那他這句也沒騙你。” 謝尋年就告訴他,“花不是給他的,牧哥也沒對彆人動過心思,小祝總,他其實不需要你愧疚,他需要你愛他。”

謝尋年徹底暖和過來了,下炕去幫姥姥準備晚飯。

這回就剩下祝宗寧一個人在屋裡發愣,消化謝尋年剛剛跟他將的那句話,弄得一臉的專注凝重,仿佛謝尋年說了什麼機鋒,而他此時是在參悟什麼佛理。

十幾分鐘後,祝宗寧頓悟了。

他跳下炕,從放在櫃子上的羽絨服裡掏出自己手機,而後又鑽回炕上,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幾下,低著腦袋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研究得太過認真,連屋外嘈雜聲音都沒聽見。

村子裡與城市中大不相同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