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止住了她的衝動。
長平公主抬眼望去,便見自家皇兄用那種淡漠目光看著她,情緒十分冷淡,讓她有些陌生,從未見君長寧如此看她過,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從氣急敗壞中清醒過來。
咬咬牙,她硬生生忍下了這股氣。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身在宮廷中自然明白方才君長寧的目光是什麼意思,況且今夜還是大貢之時,若因她的原因使這次大貢之宴受到影響,彆說她是皇帝寵愛的妹妹,就是他寵愛的女兒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她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公主。
見長平公主竟然冷靜下來,向求歡不由看了眼君長寧,朝他拋去個輕飄飄的目光。
看來君長寧在他這個妹妹心中積威頗深啊,這麼輕易就製止了長平公主鬨騰。
她沒再關注這兄妹兩。
享受眾人驚豔目光的同時,向求歡在隱晦地觀察廣場中的人。
因著是在露天的環境,燈火的光芒有些減弱,雖然宮人已經點了許多宮燈置放於周圍,但場中依然有些暗淡。
向求歡目光輕巡一圈,便見到了不少身著奇裝異服的人。
大麓的宴席是男女分席而坐,彼此相對,但因著國風開放,並沒有設屏風遮擋,相當於麵對麵都能看到。
整個大宴中隻有向求歡這個一個例外,她坐在了男賓這一列裡,原本河山王的位置,而其他女眷都在對麵席位上。
她的右邊就是君長寧,左邊是玉王君玉玦,君玉玦是皇帝座下第一列,而君長寧再之後才是赫連城,這種安排,大約也能看出皇室的意思。
他赫連城再怎麼囂張跋扈也隻是臣子,越不過皇家。
把眾人目光都儘收眼底,向求歡終於收回了注視,她慢條斯理執杯,輕飲一口,先對左邊席位上的君玉玦遙遙一敬道:“玉王。”
君玉玦對她溫和微笑,回敬了她一下,並未說話,神情一如尋常。
倒是坐在右邊的君長寧輕聲道:“求歡。”
向求歡沒好氣看過去,嘟囔著輕聲抱怨:“君長寧,你怎麼跟個老媽子一樣?”
她跟人家敬杯酒都要管。
君長寧輕輕歎氣,聲音無奈道:“我也不想如此囉嗦,可你是個什麼性子,難道我還能不清楚?”
以她如此招搖的個性,隻怕稍有不慎便要招惹了誰,對此他深信不疑。
便如他話都還沒說完,就看見久違的夏世子一臉開心走了過來,他蹲在向求歡的桌案邊上,仰著臉憧憬又委屈道:“求歡,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是不是忘記我了?”
他說得沒錯,向求歡還真忘了有夏世子這麼個人了,主要是這段時間他也很少來夜棲閣,而她又天天趕場子,根本沒時間想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此刻見到夏世子,她又想起了對元王妃的承諾,略略抿唇,向求歡很無情道:“你考取了功名嗎?”
夏世子一臉如喪考妣。
他要是考取了功名就不至於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來見她了。
儘管他真的認真讀書了,可人家多得是寒窗苦讀十幾年的,他一個臨時抱佛腳的世家公子哥,今年的試題又不是他擅長的,他自然很從容的……落榜了。
這也正常,第一次沒考中是大部分學子都會經曆的,通常都是要考幾次的。
隻是他格外慘,因為他答應了向求歡。
向求歡說他沒有考取功名就不要來見她,他當真了。
也是今日宴席碰上了,他才敢上來同她說話。
夏世子注定是個悲劇。
因為向求歡特彆冷酷道:“既如此,那我們日後不要再見了,你該知道的,夏世子,我喜歡有作為有才華的男子,你不在我喜歡的範圍內。”
“我知道。”夏世子急忙忙道:“求歡你再給我個機會吧,今年我再努努力,明年一定考取功名好不好?”
“那你明年考上了再說。”
她拒絕得毫不留情。
夏世子便苦了一張臉,整個人都萎頓起來。
旁邊看了許久的君長寧見他們總算是說完了,他帶著溫和微笑,又有些警告意味道:“阿恒,你該回去了。”
但夏世子並沒有能聽懂他話語中的警告意味。
他看著君長寧,忍不住微微抱怨道:“長寧哥,你真不厚道。”
夏世子小聲念叨:“我隻是帶求歡去參加我家的茶會而已,你就不聲不響看中了她,當初還說幫我照顧呢。”
他確實曾經拜托過君長寧看在他的麵子上多多照顧向求歡,夏世子私以為像君長寧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對他家求歡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誰知才過了幾個月,他的女神就和君長寧同進同出了。
夏世子雖然沒有想過要娶她,可這心裡也沒那麼好受。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粉的愛豆突然和表哥好了,他心中又複雜又奇怪,還有點小嫉妒。
向求歡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實在是君長寧的表情有些精彩。
雖仍是淡定溫和的模樣,不過她總覺得河山王有幾分啞口無言,畢竟自己打自己的臉這種事對君長寧來說可不多見。
當初他信誓旦旦說過好幾次,說是為了夏世子所以多照顧她幾分,結果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天天粘著她。
君長寧靜默了一會兒,又看了眼她臉上露出的明顯嘲笑,他半響才道:“阿恒,你該回去了。”
這是要將不要臉進行到底了。
夏世子有諸多話想說,卻又顧忌著這是大宴,另外他長寧哥看他的目光實在暗藏著幾分危險,他唇角動了動,終究還是委屈而又小聲道:“我知道了。”
他委委屈屈回了自己的席案上,隔著遙遙人群幽怨看著向求歡和君長寧。
他回去之後,向求歡笑得有些花枝亂顫,在案席上東倒西歪,險些摔了下去,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在君長寧心驚膽戰的目光中嘲笑看他:“王爺不愧為當世人傑,這臉皮子和銅牆鐵壁一樣。”
君長寧並未被她這話影響,依然不動聲色。
“坐好。”
他輕聲提醒了一句。
向求歡扶著桌案端正身體,剛想再嘲笑兩句,便聽唱禮的太監高聲道:“陛下到。”
君長安總算來了。
他穿著一身明黃的百龍袍,大步從廣場之外行來,麵色難得紅潤。
無論怎麼說,每年的今天都是大麓最輝煌的日子,而他就是這座宏偉國度的主人。
君長安大步走上最中央的鎏金皇椅,回過身來,負手而立,便見眾人皆起身朝他行禮道:“拜見陛下,願陛下福泰安康。”
他大笑著抬手:“平身。”
在這一刻,無論是世家或者勳貴,無論是中立或者敵對,無論小國或是附庸,哪怕是赫連城也得向他俯首稱臣,他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眾人行禮完又坐下,君長安這時才看見了特立獨行坐在男子一列的向求歡。
他露出稍稍詫異來。
向求歡舉杯對他遙遙一敬,目光中透出無儘深意來。
君長安頃刻間便心領神會,大笑著舉起酒杯與她相對,一飲而儘。
一杯之後,他又讓伺候的宮女給自己湛滿酒,舉杯高聲道:“今日,乃大貢之日,是我大麓與諸國締結友好的大日子,朕與諸君舉杯,敬天下蒼生。”
皇帝敬酒,底下眾人自然紛紛起身應和。
一飲而儘,君長安又道:“第二杯,願我大麓永世昌盛。”
喝到第二杯,席間有些小國使者目光便深了起來。
大麓的朝臣自然希望大麓永世昌盛,可對於他們而言,大麓的昌盛便意味著他們的衰落,意味著他們的臣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以前自然無話可說,也不敢說些什麼,這些年大麓遠不如從前了,他們卻養精蓄銳,此消彼長之下,便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也可以稍稍設想一下。
沒有誰願意每一年都向彆人進貢。
君長安並未看到那些目光下的波濤洶湧,他隻興致高昂連敬了三杯酒,這才意猶未儘放下。
客氣話說完,之後便是進貢的環節。
有小國使者站出來朝君長安行了個他們國家的隆重禮儀,麵帶微笑道:“陛下,您的榮光照耀四方,我國君王此次特意為您尋來了一個絕色美人,願您能喜樂安康。”
他說的是純正的大麓語,幾乎聽不出一點異域腔調。
隨著他話音落下,底下便有人領著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走來,那女子蒙著麵紗,隻露出彎月一般的眉眼,肌膚雪白,腰肢盈盈一握。
顯然這使者是做過些功夫的,知道君長安喜歡美女。
蒙著臉的女子走到中央位置,她五體投地深深拜下,露出的後頸優美如天鵝,聲音也像溪水一般動人。
“偉大的陛下,柔兒願永生侍奉您。”
君長安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許久,笑著撫掌:“不錯,確實絕色。”
這話說出來,向求歡不高興了。
她側頭輕聲問旁邊的君長寧:“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個小國是叫臨溪是吧?”
“嗯。”
君長寧隻麵帶微笑看她,並輕輕點頭。
向求歡便有些不悅道:“你也不攔著你皇兄,臨溪國該進貢的是糧草,十萬糧草就換了這麼個女人,她配嗎?”
君長寧微微歎息,聲音卻依然平靜:“隻要皇兄在大事上明辨是非即可,此事不算太大,他願意便隨他開心吧。”
說到底,他隻是個臣子。
皇帝對他的信任,一方麵是君長安自己明白,一方麵也是他的放縱和縱容。
從某種立場上來說他比赫連城還要不好規勸,君長安是皇帝,他不可能事事都聽他的,若事事聽他的,那誰才是皇帝呢?
皇家無情,這句話並非說說而已。
向求歡聽完他這句感歎,旋即便不屑道:“你真是糊塗。”
明知君長安許多地方任性昏庸依然縱容,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為惡。
或許君長安也有他的苦衷,但不好意思,她向求歡生來就是為了拯救黎民百姓,為了大麓的江山社稷,為了……咳咳,總之,她肯定是正麵人物。
向求歡在心裡給自己做了一係列的建設,旋即就在君長安喜笑顏開要接下那美人的時候,她冷不丁道:“既然這麼美,那解開麵紗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麼天仙模樣?”
君長安的目光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突然清醒了。
無他,向求歡的顏值已經是天花板,他的顏控屬性一下子就醒了。
論美麗誰比得過向求歡啊,且那些美女都是空有一張臉而已,隻有向求歡,不僅美麗,還生有男子都沒有的雄心壯誌、豁達開闊,兩者之間根本沒得比。
君長安臉色頓了那麼一瞬,笑意便消失無蹤,他清了清嗓子,冷淡道:“不錯,先摘下麵紗讓朕看看。”
旁邊向求歡又輕飄飄笑道:“陛下,我聽聞臨溪國盛產小麥,豐收之